作者:明月盛杯
鲁灵一口气喝下整杯酒,酒精的辛辣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一阵恍惚和放松。
但慢慢的,酒劲爬上鲁灵的大脑,她终是忍不住了,右手捂住胸口,弯下身子就往渣斗里吐,身子一颤一颤的,好一阵干呕。
长芸见状,醉意都醒了三分,连忙到鲁灵身后轻拍她脊背,正想说什么,便听见一道微小的呜咽声。
长芸问:“你怎么了?”
长芸又怎么知道,鲁灵不爱喝酒,平日酒量不过三杯,今日说要和她拼酒,喝了三十余杯,也只是全凭自己的毅力在撑着。
就像她曾想博得洛晟的注意也只凭着自己尽了全力却仍显微弱的力量强撑罢了。
鲁灵拿出手巾捂着唇,缓了好一会才能直起腰杆。
想要干呕的举动止住了,眼角的眼泪却没止住,簌簌地流了下来。
“其实你找我,是为洛晟之事罢。”长芸忽然道,心下亦不是滋味。
鲁灵愣了一下,随即倔强地偏过脸去,说:“是也不是。”
后又补充一句:“是因为他,但不为了他。”
长芸挑眉,她早已料到鲁灵是喜欢洛晟的。
所以她缓缓道:“鲁小姐,我不接受洛晟有了我之后还有别人。”
有些话再不合适也有必要提前说明。
“噗”的一声,鲁灵终于笑了,和着眼泪笑了好一会,她对着长芸说:“我鲁灵要什么有什么,哪用拘泥于情爱。我不稀罕他,我不要他了。”
虽然那一晚是她下毒在先,但洛晟吼她伤她,为另一个女子怒发冲冠,她的心就早已死了。
长芸不知道鲁灵经历了什么,虽感到疑惑,但能看出她很伤心。
“来,我们继续!”鲁灵再次向长芸举起酒觞,只是眼睛比方才更红了些。
“你…不恨我?”长芸的神色深了深。
鲁灵捏住酒觞的手有些用力,关节泛白。她道:“我还真想过,如果没有你,洛晟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她顿了顿,用手撑着脑袋,继续说:“但很遗憾,如果没有你,他可能走不到现在,我也就不会认识他,更别提什么喜欢不喜欢。”
只有在酒精充斥大脑的这一刻,鲁灵才会把她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话尽数吐露。
她在想,或许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心里的某一根弦好似被拨动,长芸羽睫轻颤,亦拿起酒觞和她碰上一杯便一饮而下。
鲁灵和长芸对坐着,所以两人靠得比较近,能看清彼此细致的面容。
看见长芸一张桀骜美逸的脸庞此刻却是异常平和的回看着她。
鲁灵手撑脑袋,眨了眨朦胧的大眼,终于道:“我不恨你了,只是有些妒嫉而已。”
长芸哑然。
“别看我现在…这么可怜,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就把自己喝醉……今夜之后…我就找别人去了!”鲁灵不平的说,酒意上头,有些眩晕。
长芸微微笑,放柔声音道:“是啊,你还小,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
在饮酒后的醉熏下,鲁灵半阖眼睛,喃喃道:“这话倒是新奇…我从来没听过。不过你老是说我小……那我问你…你像我这个年纪时…有喜欢过谁吗……你又做出了什么选择?”
一个低喃的问题,让长芸不禁回忆起过往,心蓦然有些抽痛。
良久,她不以为然的笑笑,轻声道:“我啊,没有选择。”
只是鲁灵早已沉沉入睡,听不见了。
…
洛晟风尘仆仆地闯进房间,远远看到的却是长芸与鲁灵对坐,窗外暖光洒落她们的肩上,一派恬静宁阔的氛围。
洛晟放缓脚步,再走近些,才看见那桌上凌乱的酒壶酒杯,和鲁灵趴在桌上熟睡的脸庞。
而长芸正给自己的酒觞添酒,洛晟走前一步,略带几分紧张,轻扶住她,想要说话。
但长芸眸中染上暖意,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又指了指睡着的鲁灵,示意他不要打搅。
喝下最后一杯酒,长芸才慢慢带着洛晟离开。
…
等离开了茶间,洛晟才轻拉过长芸,将她的全身上下都打量了遍,担心道:“有没有受伤?”
长芸注视着他的脸庞一言不语,伸手拢过他脖子,就倾身吻上他的唇。
柔软的两唇相触,温热而紊乱的呼吸交织。
这一吻绵长,带着无限的缱绻与悱恻。
洛晟心中一悸,手指不自主的蜷缩了下。
长芸羽睫轻扇,不一会儿便离开他的唇。
“阿元…你怎么了?”洛晟眉目化柔,低声问。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轻颤。
“无碍,只是有些感慨罢了。”长芸深深地看着他,旋即莞尔一笑,一双眼眸似有繁星点点,将阴郁的雾霾尽数拨开。
第143章 首居榜一
“走吧,我们去楼下瞧瞧。”长芸牵过他的手,便与他并肩而行。
洛晟侧首看着她,虽仍有话想问,但他知道长芸不想再提,故只能作罢。
只将她的手握紧了些,道:“阿元,以后喝酒莫要过度了,伤身体。”
方才亲吻时,他尝到了长芸唇边有烧原酒的味道。他知道,烧原酒是允国出了名的最烈的酒。
长芸有点惊讶,随后笑道:“你曾说你戒了酒,怕是没戒之前的酒瘾比我还大吧?洛王好兴致,这烧原酒我还是第一次喝,洛王竟能一下子辨出。”
迎着她灼热的目光,洛晟不自然的撇开脸,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
长芸正有些不解,但转眼间便看到了一楼转角处身穿素婉白裳的一女子。
是微生。
长芸眸光微亮,想走上前去唤她,但还未走近,就看到了微生泠身旁的卫凌横。他动作轻缓地将六初花状的银白手链为微生泠戴上。
微生泠抬起手腕看了一会儿,便朝卫凌横清婉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
长芸看着他们二人越来越亲近的模样,便不去破坏氛围了,眼里染上几分笑意,脚步挪去另一个方向。
可能仍有几分酒劲刺激大脑,长芸瞧着一楼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场面,不禁被提起了兴趣,道:“洛晟,你与我说说这个纹锦诗会吧。”
她一边走着,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纹锦楼的后门竟靠着一座天然的绿碧青山!山上有瀑布和河流,瀑布边上还嵌着一个刻有“以诗会友,雅韵流觞”八字的石牌。
洛晟见她感兴趣,便也仔细道来:“此‘纹锦诗会’早先由奇国一位想要变法的令尹创办,目前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经历过几番国家变乱,仍受广大文人墨客所推崇,故一直延续至今。
文坛给予其很多的支持,每年的‘纹锦诗会’是各大才子竞相展露才学的地方,而一些大儒豪杰更倾向于在这里舞文弄墨,满足他们的闲情逸趣。”
长芸和洛晟穿过纹锦楼后门连接山中平地的长廊,经过一番迂回陡峭,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八根并列的云纹石柱在原野上笔直耸立,举目望去壮观非凡。这里有人在亭子里聚众下棋,在曲水边流觞赋诗,在竹林中畅天谈地,一派盛况,逍遥心旷。
长芸走到低平的玉石台上,瞧见有一些文人正提笔在长桌案上写诗。长芸眉梢细挑,问那桌后站着的银袍男子:“谁人都可以写么?”
那男子礼貌的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长芸便也走进人群,拿起毛笔,蘸染浓墨,合着酒意就提笔写下一两首诗。
但众所周知,长芸是不会作诗的。
她要是会自己作诗,幼时也不用在严於的手底下挨那么多板子。
所以她酒兴之下写的,是前世家乡里的诗。
但见她挥洒自如地在纸上写着,字迹时而龙飞凤舞时而形荡不拘,全凭个人心境。
挥笔豪迈下,是一行行规整有律的诗句。
待最后一笔锋画下,长芸终于完成了。
她看着这久违而意境深远的诗词,不禁感慨,这诗若被人看到,当真该拍案叫绝,好好的抄写下来,留给这个世界的人传颂。
洛晟站在她身边,低头看过这两首诗,仔细思忖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长芸神态自若,扔下狼毫笔,便到一旁看别人行令吟诗去了。
殊不知,这诗会做庄的人拿着羽扇在这长桌案上走了一圈,一眼看中,便携走了长芸写下的两幅诗作,挑挑拣拣,才捻起隔远的第三幅诗。
他在一众游人墨客的瞩目下,将收聚的三幅诗作从左到右按顺序挂在了碧石墙上。
前三榜的诗歌一出,掷地有声,全园皆惊。有人发出阵阵感叹,有人不禁低语谈论。
要说这被挂上排行第三的诗作,笔酣墨饱,妙词连珠,确是一幅上佳的作品。
但只因它挂在了那榜一和榜二的诗作旁边,就被压得意境苍白、气势逊色了许多。
连那庄家手中的羽扇都摇不动了,只盯着那榜一的诗章又看了一会,便忍不住吟诵: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众人兀自品味着其中滋味。透过那纸上慷慨悲壮的字里行间,仿佛看到了一位披肝沥胆、忠一不二、渴望建功却英雄迟暮的将军形象。
庄家在心中感慨一番,随后问台下众客:“此诗在这次诗会中首居第一,大家可有意见?”
众文人雅士纷纷慨谈。
“没有异议。”
“其‘醉里’‘梦回’‘八百里’‘五十弦’‘生前身后名’当真是一首壮词!”
“整首诗磅礴大气,无一丝赘述,意境深沉,饱含爱国之情,当为第一。”
庄家颔首,便摇着扇吟诵那榜上第二的诗歌:“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诗句娓娓道来,像是在静静地讲述一个故事。
元宵佳节,花灯耀眼、乐声盈耳,在一片喧哗的街道,诗人穿过一众金翠脂粉的女子,苦苦寻觅,却在回头之际,找到了那立于残灯之处,超群拔俗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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