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尽染
等傍晚,他们抵达预备入住的客栈时,才发现整个客栈都被杨威镖局大手笔地包下来了。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夜,冰天雪地的,客栈也没几个人。
杨威依旧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吃喝,还给徐正等押司差役准备了六个房间,其中两个是上房,还是整个客栈里最暖和的上房,因为它在客栈正中间,门窗一关,几乎密不透风。
赵龙对此很满意,风餐露宿了几天,现在睡一晚客栈的上房,实在是太好了。
夜晚,赵龙在他选的那间上房里熟睡,房间里原来放了一只炭盆,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只。同时,他房间里的门窗都被关得死死的。
第二天,他迟迟未起,其他差役不得已来敲他的门,没听见人应。后来,强行将门撞开后,才发现他人已经死了。
第144章 层层后手
赵龙死了,死的无声无息。
徐正和另外几个差役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躺在床上,嘴角边有血沫,四肢都僵硬了。可以推断出来,他是昨晚死亡的。
他们查看过他的房间,门口是反锁的,窗户也没有被人动过。然后大家吃的喝的都一样,昨天夜里又没有任何的动静声响。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是怎么死的,是个迷。
客栈掌柜的表侄子是附近驿站的驿长。他表叔的客栈出了人命,他也赶过来了。他查看过之后,和徐正一起商量,最终决定给赵龙之死定性为意外死亡,两人都签字并且按了手印,除了他们,另外几名差役也作为证人划了个押。
最后,徐正做主买了一张新的草席,将赵龙一裹,抬到不远处的山脚下,挖了个坑就埋掉了。
接下来,杨威镖局和之前一样承包了徐正一行人的吃喝。
杨威还给了秦家一个‘旧’襁褓,方便将孩子绑在胸前,而且一看就很暖和。所有人还得了两块糖,说是他们半路上如果饿了可以吃。那糖据说是牛乳花心和糖做的,一看就好吃,闻着非常香。得了糖的人都把它们放兜里了。
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了!徐正已经无力吐槽,随便他们了。
差役摸摸兜里的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
赵龙就是脑子不清楚,有福不懂享。这一路,如果杨威镖局都是这么照顾他们的话,他们也能轻松点。
反正他们的任务是押送犯人到平州,至于犯人路上是个什么情况,过得好不好,上头又没要求,他们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犯人送到不就行了?
剩下的四个差役想得很开,反正天塌下来,也有徐正这个高个子的押司顶着,他们何必强出头呢?
想想,赵龙的尸体才刚埋下去呢,坟上的土还是新的。
离开客栈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一行人赶到了预定的落脚点——山野老屋。
不出意外的,杨威镖局的人同样已经等在了前面,并且已经做好了饭。
只是出门相迎的的杨威脸色有点不对。
“怎么了?”徐正问。
“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一波人住了进去了。”
“什么人哪?”
杨威想着对方的说辞,“是一队扶灵回乡的富商,对方带上了好些护院和家丁。”
“好些是多少?”
“最少三十人。”关键是,看起来每一个人身手都不错。
啥啊,护送个尸体,竟然安排了这么多的护院和家丁!
徐正问,“有打听到富商老家是哪里吗?”
“对方嘴挺紧的,没说。”
徐正皱眉,其余差役们面面相觑,这情况怎么有点耳熟啊?不正是当初他们第一次遇到杨威镖局时一模一样的剧情吗?
见鬼了,这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多人在外头晃荡呢?
他们说话间,从堂屋里走出来了一个络腮胡子一样的壮汉。
徐正、杨威暗自戒备着,对方身上的煞气很重,显然是见过血的。
秦珩突然出声,“周达,是你吗?”
周达先是疑惑,然后反应过来后,立即惊喜地看着秦珩,“秦少将军,是我。”
吕颂梨问,“大哥,认识(你的人)?”
秦珩微微颔首,“周达以前在咱爹麾下任职过,后来因为一些事,解甲回乡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人。”
徐正、杨威刚才还面面相觑,这会齐齐嘴角抽搐,这一家子人,为了个流放,究竟准备了多少后手?就像那啥,胡葱?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了。
“哈哈,既是认识(自己人),相逢便是有缘,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别在外头罚站了,都进去吧。”杨威还能怎么样,主动当起中间人呗。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秦珩、秦昭、秦晟吕颂梨夫妇等四人小组再次碰头。
“三弟、六弟,六弟妹,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周达是我的人。”
三人齐齐点头,是的,他们都猜到了。
秦珩看着他们,笑着道,“一开始我没想到六弟妹准备得这样充分。”
“现在,因为六弟妹的妥当安排,我们一路平安到平州,问题不大。然后我想说的是,这样一来,周达跟着我们,用处发挥不出来。”
“另外就是,北境那边,二娘、老二老二媳妇和四弟妹他们就地流放平州,估计什么准备都没有,还带着五个那么小的孩子,我非常地担心。”他做的准备中,将手中能调动的人员一分为二,另一半分去了北境保护他们。即使这样安排了,北境那边因为未知,他仍旧会很担心。
“我现在的想法是让周达分出一半的人北上,直接撵上去暗中保护他们。剩下的一半,并入杨威镖局中。”这样一来,他们这边也有三十多个壮汉护送他们前往平州,加上他们三兄弟的武力值,足够应付一切意外和危险了。
对于他这个安排,吕颂梨三人都没意见。
夜里,吕颂梨还让杨威镖局拿出了一筐糖和米饼给他们带上,还有药材以及其他的应急物资。周达是个大男人,准备的东西没有那么细致。再说,北境严寒,比他们更需要高热量的食物。而且他们现在的粮食很富足,吃到平州绰绰有余。
于是第二天,周达给他们留下一半的人手,其余人则跟着他,扶着棺材,往北出发。
徐正和杨威看着棺材过处,那浅浅的印子,忍不住摇头。
这天,吃过晚饭后,秦昭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肚子。说实话,他们这一路的流放,真是顺利得超乎他的想象。应该说,比他预料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当时他的小女儿刚出生,妻子又刚生产,就经历这样的大变故,他真没有信心能保住她们。虽然隐约知道大哥做了一些准备,但他心里依旧没底。
可没想到,除了第一第二天吃了点苦之外,后面他们几乎都能吃饱睡个安稳觉。
流放路上,没有碰到穷凶极恶喜欢磋磨人的押司差役,能吃饱穿暖,不用经历不时的毒打和克扣吃食,吃的还不错,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切都有赖于家中大哥和六弟妹的谋划啊。特别是六弟妹,一切的安排都太恰当和细致了。这样一来,秦昭不免想起同样被抄家流放的谢赵两家。
“六弟妹,你是怎么扳倒谢赵两家的?”秦昭好奇地问道。
秦珩和秦晟闻言,也看了过来。他们只看到谢家和赵家倒牌,确实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吕颂梨看到他们三人都很好奇,心想,牢里消息闭塞,他们不知道是正常的。而她当时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也不曾仔细地提及过她的计划。吕颂梨觉得这时也不是不能和他们说一说。
第145章 格局打开
接下来,吕颂梨诉说了针对四皇子当时的处境,以及国库空虚的实际情况,他们吕家是如何布局的。
首先是散布关于谢湛的流言,分化谢湛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将谢湛推到四皇子的对立面去。只要四皇子起跳,谢湛必成其绊脚石。
接着,说到她利用自家老爹手中的遗诏和四皇子谈判,期间顺势揭露了谢赵两家豪富的实情,再扔出谢赵两家核心成员的罪证等。
让其露富,然后递刀。一举数得,四皇子很难拒绝的。
秦珩:……
他能说,他一开始只是让六弟妹试试看能不能让秦家尽快前往流放地,不想一直滞留在大牢里而已吗?谁知道她不仅解决了秦家的问题,还顺便解决了谢氏一族和赵家。这真不能怪他。
秦昭也听出来了,那场谈判,与其说她是为秦家去的,倒不如说她是去专门给四皇子解决问题的,他们秦家反倒像是她顺手挥的。
秦珩和秦昭都不由得赞道,“厉害!”
秦晟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吕颂梨笑笑道,“还好,其实和你们行军打仗一样的道理,在敌强我弱之下,我们需要尽可能地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山川地势,天气雨水等等第三方因素或者借势。”
“而我所利用的,不过是人心。人心是很幽暗的,同一阵营里,主将和副将之间,也有可能会有不同的诉求。”
一听到打仗,秦晟的眼睛一亮。
她这句话让秦家三兄弟都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是的。同一军中,主将和副将之间,有时都不一定是一条心。嗯,学到了,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
“在明确我要达到什么目的的前提下,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它有利于我达成目标。我是借了四皇子的势,我明白他的痛点,他的核心需求,我为他提供最优的解决之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他还会吝啬和我做一笔‘你好我也好’的买卖吗?”
听完她这一席话,秦家兄弟觉得吕家父女有点像春秋时期的纵横家……
秦昭点头,“确实,六弟妹一出手,就替四皇子解决了好几个问题。”她扔出了谢赵两家两只肥羊,并递上刀子。四皇子注意力被转移,自然就看不上已经瘦身一圈,只剩下骨架子的秦家了,自然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来换吕德胜手中的遗诏。
秦珩沉思,他在思考她刚才的一席话,特别是那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突然觉得自己格局打开了。
秦昭叹息,“六弟妹,我现在终于明白谢湛为什么会被你扳倒了。”天知道他当时在大牢门口看到谢家倒台时整个人有多震惊。
“谢湛很厉害吗?被我扳倒不正常吗?”有可行的计划,执行又到位,达到目的,不是正常的吗?
她向来很明确自己的第一目的是什么,定好目标之后,就按计划去执行,不会被外物或者感情所干扰。
说起来,四皇子才是害死太子的幕后主谋,也可以说是间接害死了秦钺和秦明之人,秦家人对他肯定没有好感的。
吕颂梨喜欢四皇子吗?答案是不喜欢。不管是恨乌及乌还是一些别的原因,她确实不喜欢四皇子。但是,这不妨碍她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然后和他交易,帮他解决问题。咳,其实是利用他帮自己解决问题。
为什么她当时坚持自己去谈判,就是怕秦家人一时没绷住情绪,被四皇子看出来,那就麻烦了。
而她能对自己狠下心来,阉割掉自己的感知,不会被感情所扰。
“六弟妹,你别看谢家现在树倒猢狲散,但是谢湛很厉害。谢氏近些年的发展很快,你应该有所了解,谢湛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谢氏的权柄,十五岁之后协助他爹带领谢氏一族一路跃进。他绝非泛泛之辈。”秦昭认真地说道,他说这些,主要还是想提醒吕颂梨不要小瞧了谢湛和谢家,毕竟人家没有被灭族。
吕颂梨同样很认真地说,“再厉害,他也只是个人。他只要是个人就会有问题,有了问题,我们就能解决他。”他们是武将,她不希望他们因为害怕而胆怯,她希望他们是无畏的,一往无前的。
她说话时,发现坐在她边上的秦晟系在上面的第二颗盘扣上竟然被发丝缠住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扯它。
秦晟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悄悄地瞪了她一眼,他也要认真听,他也要努力!她刚才的话,让他脑子灵光闪了好几下。
秦昭:“照你这么说,别人也能这么解决我们啊。我们也是人,也会有问题。”
“谢湛这次输在哪?他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扯着蛋了。
他一跃而进,登上了四皇子这艘船,还把原先占据C位的薛怀民干掉了,自己空降,周围有他的盟友吗?没有,全是敌人。他的盟友们,都还没跟上来。
吕颂梨把这个意思简单和他们说了下,然后总结道,“所以,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互为犄角,守望相助。”
吕颂梨不知道她这一番话教出了几个什么样的战略家和军事家,反正在以后的战役中,很是让敌人头疼。
此时的长安,大牢里,受过刑的谢湛,昏迷了,躺在一处干净的稻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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