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07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她一样?样?交代?,又拿出苞谷掰开?皮给他瞅,今年她种的苞谷虽然穗顶那被螟虫钻了不少,可?这苞谷籽种好,煮出来很甜。

  蔓蔓极力证明,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好吃,煮了我能吃两根。”

  姚三摸摸她的头,瞟了这些东西,他哼了声,“说吧,是不是又想找俺取经?”

  姜青禾赶忙摇头,“不啊。”

  蔓蔓接话,她甜甜地说:“是来看?看?阿公你的啊,爹娘说给你拿些好吃的,补补!”

  最后这两个词她说得?老大声了。

  姚三终于大笑出声,“给你个娃子补补好不?”

  真情假意谁不知道,姚三心里熨帖,他从柜子里找了几?口碗,搁在桌上时说:“一起吃点。”

  他夹了露头的鸭腿放在碗里,递给蔓蔓,“吃吧。”

  蔓蔓接过,“谢谢阿公,你也吃噢。”

  姜青禾没好意思,“叔你自个儿吃吧,给她作?甚,我和徐祯还得?去大使家走一趟。”

  “吃了俺带你们去,”姚三坚持。

  最后还是吃光这一盅鸭汤后,姚三带着?几?人七拐八拐进了条小巷里,敲响了青砖小院的门,大使歇班在家,忙请了他们进去。

  他夫人也在家,瞧着?那水灵灵的苞谷,新白面,又看?了辣酱和腐乳,直说:“这东西好,水灵,费时又费劲。你把东西给俺们老陈,他哪晓得?啥好,真是白瞎了。”

  大使嘟囔,“谁说的,这苞谷瞧着?多好,瞎了才看?不出来。”

  被他夫人瞪了眼,立马老实了。

  姜青禾送了东西说要走,铺子还有一堆的事,可?陈夫人拉着?她和蔓蔓,硬是留着?他们吃了一碗搁了不少糖的荷包鸡蛋,才依依不舍送他们出去。

  等出了道,姚三背着?手往前溜达,他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提了句,“生意没那么好做,俺让你来镇上,是搁你们湾真没太大出路,你趁着?这事后多走走。”

  “不管亏了赚了,那都得?经历后自个儿才明白。”

  “像是三山街口的喜子铺、东关头那的双喜铺,南滩街有家老喜字号…”姚三一连说了好些,他是早有想过的,“你都去瞅瞅,看?看?人家咋做的,别人能帮你爬个坡,可?这山路总还是得?你自个走的。”

  “哎!叔,谢了啊…”

  姜青禾还没表达完自个儿的感激,姚三不耐地摆摆手走了,听不得?这客套话 。

  她反反复复默念了好几?遍,掏出削尖的炭笔潦草地在小册子上记下,趁着?天色还早,她赶紧拉着?徐祯去瞅瞅。

  当然她不会盲目地只看?姚三说的这几?个铺子,只要碰见挂了红的,她都得?进去细细地瞅。

  瞅啥,瞅这家店的布局,进门前有无展台,架子,上头咋放的。她也完全舍了脸皮,拿起一件件东西挨个问了价,人家说得?口干舌燥,她也只买了一卷红纸。

  出了门就开?始记账,她完全依靠自己的记忆力,至于布局有徐祯会帮着?参谋,到时候装修得?全靠他来,借别人的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她要早点把钱给还上。

  走了几?家铺子,她问得?喉咙都冒烟,才掐着?点,坐上了最后路过春山湾的羊皮筏子回了家。

  蔓蔓早就累得?在徐祯肩膀上呼呼大睡,姜青禾给她换鞋子时说:“明天不带她去了。”

  娃那么小,天又似火炉般,真不忍心让她跟着?一道走。

  “要不这两天送四婆家好了,中午也回不来,老是麻烦赵姐烧饭,她家妞妞也还小,”徐祯端来洗脚水时说。

  姜青禾也觉得?好,给蔓蔓换好衣裳,等她睡下。徐祯开?始忙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衣裳鞋袜堆了一大盆得?洗,灶台要擦,地面积了一层灰,都得?扫上一遍。

  还要抽空把草料和麸子给煮了,明天走前先倒了给喂下,屋外的花草树木也要早浇水,晚浇水,不然日?头早晒得?它们枯死了,只眼下都蔫巴巴的。

  徐祯一样?样?分拣好,还得?腾出手拿了艾草搓的火绳子,四处点了熏蚊子。再拿上李郎中给的苦楝子喷虫药,沿着?屋里屋外四处喷上一圈。

  零零散散一大堆的事情,还好他手脚勤快也撑得?住。

  往常都是两人一起做,累一点的活徐祯担了,这时候起姜青禾真没空。

  眼下有徐祯这个强有力的后勤,姜青禾则带着?麦秆、芦苇杆和高粱秸、晒干的苞谷皮,提那一大篓的东西去找苗阿婆。

  两人趁天还亮着?去了染坊,这些草染上色得?反复试验才成,至于为啥没叫宋大花和虎妮,明天她俩得?天麻麻亮就下红花田摘红花。

  摘红花太讲究,起了日?头晒到的话,红花上的刺格外扎人。所?以都是趁着?天不亮,灰蒙蒙还有雾气时,红花隐隐有露水,就着?湿哒哒的手感薅下来。

  摘好的红花苗阿婆都得?先细细挑拣好,再放到盆里用?捣棍捶烂,装进毛口袋里到水渠边上一点点搓洗。

  搓洗后端来发酵过一股烂酸味的粟饭浆,没伸手都能感受到湿滑黏腻的恶心感。可?人手得?放进去,将红花碎放在里头再反复淘洗,最后压出汁水,压到没一点汁才好。

  这样?出来的红花黏成一团,上手捏成饼,采了干青蒿盖上一宿,之后慢慢阴干后也不会发霉。

  所?以这几?日?苗阿婆都在忙这事,一进染坊,到处都弥漫着?酸烂的味道。哪怕那些红花饼搁在单独的房间里,都掩盖不了这股臭味。

  苗阿婆见姜青禾一副要呕的表情,笑了声,“待久了你就闻不到了,先煮料,俺先试试。”

  她往灶里添柴时说:“人出去走走多好,得?在镇上待一待的,苗苗你也别想太多,能赚咱就赚,染坊的事也别操心。”

  苗阿婆的语气很温柔,“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染这些草婶都给你包办了,羊毛染了,拿去叫大伙给搓着?哩。”

  “土长也叫人收了各家的麦秆,全都凑在一堆了,眼下还不是割芦苇的好时候,高粱不能收,可?各家拿出了上年晒干的高粱叶,没要钱,只说用?着?呗。”

  苗阿婆起身往锅里倒着?染料,将她没在的时候大伙做了啥一一跟她说了。比如?大热天汉子下完地,又一起进山去割灯芯草。这种草茎细又天然绿油油,编出来的扇子也别有风致。

  有的就领着?孩子去河滩边上,又或是柳树丛生的地界,折适合编织的柳条,有空就去折一堆捆好。

  妇人齐心协力将这些柳条和灯芯草晾晒出去,这种细柳条得?浸泡后,将皮剥开?,实在没办法剥的,拿一把小刀在木板上反复刮皮,一点点刨,费时又费力。

  而?且这活计是她们自愿做的,只有搓羊毛线才是有钱拿的,可?她们照样?干得?乐呵呵。

  眼下社学没有学生了,改成把式学堂后,早先大伙很抵触来这里,可?一趟趟往这走后,他们也都习惯有个地方坐着?闲拉呱。

  而?且他们见社学破破烂烂的,哪哪都不咋样?。有些人家拿了盖屋还有剩的瓦出来,几?个汉子搭了梯上去盖瓦,将碎掉的瓦片给扔掉,一层层叠好。

  也有拉着?牛车,几?个哄伴去挖土,顶着?热天烧了两天的窑,烧出一堆砖块,把篱笆院墙给拆了,又新砌了一圈。

  然后给院子大半铺了砖,其余的平整土地,尤其后院给倒了土,叫周先生可?以种菜。

  还换了门和窗,如?今真是大变样?了,桌子也请了徐祯做成好几?张圆桌,大伙可?以围着?说话,站台加高,更叫人看?得?清楚。

  所?以如?今晚上闲暇,妇人都会来这里,拿了羊毛线,又或是柳条还是灯芯草或麦秆,要么用?拨吊转羊毛线,要么是拿了柳条开?始编。

  正?是这地让大伙都聚在一起,编东西时也能相?互多瞅一眼,你学学我咋编的,我再从你这上头改一改。

  等有些编筐一出来,摆在一起,自然发现花色比前头竟要好看?不少。

  有转羊毛线的妇人瞅着?那小巧细密的编筐说:“要是搁市集上看?到,俺能多瞅几?眼,说不定真的会买哩。”

  “这色你都想买了,染了色编的那你不得?上手抢,”枣花婶笑话她。

  可?她的话让大伙都陷入了幻想,草真染了红,那编出来得?多好看?。

  她们一时无比期待染坊能染出色来。

  可?这头进行得?不算顺利,玉米皮和高粱皮毫无疑问是最好上色的,可?眼下压根没到采收的时候。

  芦苇杆厚重皮光滑,染色并不好染,哪怕反复在染料里浸煮,都很难吸色,染出稍微艳一点的红。

  至于麦秆,浸水后上锅反复煮,倒是能染色。但颜色不好,得?多次染,明矾上去固色。

  麦秆的茎杆太小,压扁编出来也小巧,所?以后头姜青禾想要宽杆,先在麦秆上划一刀,找了那种小铁炉,倒了热水进去,控制热度烫平整,再染色就能很快两面上色。

  但得?一一记着?放了多少水和红花饼染出来的,不然到后头会发现,每一批的都不一样?。

  姜青禾跟苗阿婆忙活到很晚,出门时月亮都爬上了坡,她们两人走在被风吹的摇晃的月儿地上。

  快到家时苗阿婆拉着?姜青禾的手说:“好好休息,别累着?自个儿。”

  “没了你,谁还领着?大伙一起走啊。”

  姜青禾感受着?她温柔粗糙却有力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她不会的。

  从后院回了家,只有木工房的那扇窗还亮着?灯,时不时传来铲木头的声音,徐祯在做铺子要用?的柜子,连夜赶工。

  “回来了?”徐祯听见声音,抖抖身上的木屑,他收起刀具,还不忘问她,“饿了没,给你下碗挂面。”

  “来两碗,卧个蛋”,姜青禾早就饿了。

  一个生炉子,一个拿挂面,大半夜吃了带溏心的蛋,呼噜噜嗦完一碗面。

  没急着?睡,徐祯去扫木工房里的碎屑,姜青禾坐在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拿着?笔开?始记今天走的那几?家,红头巾、红纸以及各种零碎物品的价格。

  她卖东西当然不能乱定价,得?照着?市价稍稍增减,不然一通乱喊价,或是一味得?将价格压到最低,那除了扰乱市场外,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处。

  她也不可?能全靠羊毛线又或者是草染编织,还得?去买红纸和布头、绣线等等,所?以要货比三家,可?着?这点借来的钱用?。

  第二日?她早早将蔓蔓托给四婆,自己和徐祯则去了镇上,坐在羊皮筏子上时,她还掏出几?根麦秆编织,她琢磨又快有好编出一个囍字来,到时候才好一上手能教大伙编。

  等到了镇上,她的第二个囍字也编完了,收进袋子里后,她和徐祯分头行动。

  徐祯拿上工具箱先去检查铺子,木头在羊皮筏子不好运,他只能找地方买上些再说。

  而?姜青禾她得?到处走一圈,熟悉镇子的布局,太过于偏僻而?无人烟的地方她是不去的,只往大道上走就很安全。

  她边走边记路,强迫自己记住,如?果记不住,她会多走几?遍,顺便将某个路口的标识记在本子上,直到完全记住。

  当然各种街道铺子她都给画了图,以防自己有用?到的时候。当然碰见卖婚嫁用?具的店铺,她是一定会去问价的,问完十几?家后她就大概知道行价了。

  她坐在旱柳树下,啃着?便宜又厚实的烤馕,虽然特别干巴黏嗓子,但很抗饿又顶饱,再喝口羊皮水囊里的水,也能咽下去。

  实在是不敢瞎花钱,尤其这笔钱是别人省吃俭用?,连荤腥都很少沾才省下来借给她的,她哪里舍得?吃香喝辣的。

  姜青禾热得?头昏,拿了草帽扇风,又低头瞅自己的鞋底,已?经裂了十来道缝,因为走了太多路,眼下多走些路就磨脚底。

  店铺虽然没逛完,不过让她惊喜的是,在远离城门口,以及离她的铺子隔着?数十条街的地方,居然有家红纸铺。

  关键是价格比其他十来家都要便宜很多,其他家两张对?联要五个钱,他这里只收三个钱,而?且红纸、麻纸都要便宜些。

  姜青禾没有被价钱冲昏头脑,先是上手摸了摸纸张厚度,比起其他几?家的也差不多。

  她先买了一张红纸,厚着?脸皮问店家借了毛笔蘸墨水,她也坦然,“我想试试这透不透墨。”

  最怕的就是便宜没好货,纸看?着?好,实际一沾墨水立马烂开?,拿回去也不能换了。

  店家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他也没恼,笑呵呵地道:“瞅太便宜了是不,这是俺自家做的,费点劲罢了,哪好意思收那么贵。”

  姜青禾了然点头,抬手蘸了墨在红纸上写下一个福字,她字还成,写书法时也勉勉强强能看?过去。

  她双手捏起红纸两边,看?了眼背面,只有少少的黑色印记,没有漏也没有烂出一个洞来。

  姜青禾这才笑道:“你老人家手艺可?真好,我要是买上几?大卷的对?子和红方纸的话,能再短几?个钱不?”

  店家也笑,说是少不了钱,但能多搭给她几?张白麻纸,姜青禾也认了。

  细细比对?挑了两大卷的对?联,还有一大摞上百张方正?的红纸,店家还给了她一大袋红纸碎,都是宽边长条的多,她付了两百个钱。

  这些实在太多,姜青禾一个人没办法拿得?动,还是店家叫他儿子拉了骡车来,给她送出城门口到乌水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