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27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三德叔是个敞亮人,后?面那一帮都是跟他做活的徒弟徒孙,他把钱装回去说:“啥钱不钱的,你买点肉炖一锅,俺们?尝了就行,两天完事。”

  “成,”姜青禾也不磨叽了,用手?肘杵了杵徐祯,“还不去做活,五个钱也是钱。”

  徐祯刚把鲜草和牛羊粪全?都投进粪坑里?,熏得他连早饭都不想吃,“成,那晚点送几个馍馍来。”

  石木匠那头的活也没?剩多少,他几个儿子尽够用了,做了五天拿了百文钱。徐祯也就不去了,给三德叔打下?手?,五个麻钱也是钱。

  做苫草房子多简单,三德叔只管吩咐,“墙根拿石头磊一圈,二驴你去担点黄土给搅和搅和,三蛋呐,草给拔透了,你这东留一撮,西留一串,咋不把自个儿的头也剃成这样的。”

  “那边快些?编帽辫,还没?女娃子手?巧,一个个憨货。”

  至于徐祯他给安排做木门和窗的活计,三德叔烟嘴子还在嘴里?,夹杂着吐烟的声说:“凑活做,草房镶不了金疙瘩。”

  而那头姜青禾先把红豆给泡上,混着高粱熬一锅红豆米汤,灶里?火不撤,温温地烧。

  她?舀出?盆水,拿刷子洗萝卜上的泥,顺便使唤蔓蔓,“你拿小凳子来,帮萝卜把泥给洗一洗。”

  “好嘞,”蔓蔓嗷一声,要姜青禾给她?系上小围裙,一条全?是用各种布头拼拼凑凑起来的,很花的围裙。

  系好了她?先是用手?在水里?扑腾,两只手?盛起一点水往萝卜上浇。

  姜青禾也不管她?,跑着去四婆家,让她?过来帮下?忙。

  四婆正在用手?抓一把麦麸散给鸡鸭吃,闻言忙点头,将手?在围布上擦了擦,她?拿篮子又掐了点豌豆尖,绿油油水嫩嫩,这时候的豌豆还不能吃,她?摘满两篮子,冲里?面喊:“小草,出?来走?喽。”

  到姜家时小屋子里?热气熏腾,锅里?的红豆扑哧扑哧往外冒气,四婆掀起锅盖瞟了眼,又加了瓢水。

  小草一到就蹲下?来跟蔓蔓一起抹,她?手?脚可比蔓蔓勤快多了,又利索,但蔓蔓说:“姐姐,你不要快,一快我老急了。”

  “你跟我一起洗就好了。”

  两个小姐妹就一起蹲着洗一个萝卜。

  姜青禾说:“婆,你这豌豆尖可真嫩,拿来下?面再浇点辣子。”

  “数你最会吃,俺们?放滚水里?烫熟了,拌点焦辣子就美死哩,哪舍得吃面,”四婆往灶膛里?又塞了点柴。

  她?用火钳子捣鼓几下?又说:“也不晓得哪下?来开荒的,就怕是几个不好处的。”

  姜青禾连晌午馍馍都发不起来,更别提做面了,她?干脆舀点猪油,融进滚水里?,立马放豌豆尖下?去,一瘪撒点盐花就能吃了。

  颜色翠绿好看,味又鲜。

  她?把汤舀在大桶里?,笑着说:“那房子起的离我家这还有一条过道口,不好处那就不处呗。”

  四婆又跑去洗萝卜,闻言嗔道:“你可长?点心吧。”

  姜青禾从不担心这,担心也没?用啊。

  她?利索得把熬得炸皮的红豆米汤盛出?来,汤少红豆高粱多,又端出?一盆萝卜丝拌菜,杀过水的萝卜拌一点油辣子,油汪汪红艳艳的叫人馋。

  之前还剩的馍馍每人一个是做不到的,干脆切成片,每人两片搭一黑窝子碗的豌豆尖汤。

  晌午活做歇,那伙子人来领饭,没?吃前还会胡吹几句,吃上后?就只听见咕嘟喝汤声和吞咽声。

  “嫂子你可真舍得放油咧,吃起来可真香。”

  “可不是,油汪的,俺都舍不得抹嘴了。”

  一个个嘴巴还挺会说,三德叔端着碗蹲在边上往嘴里?扒红豆米汤,牙口不好就爱喝这口。

  红豆软烂,米汤熬出?黏黏糊糊,混着些?高粱米,吸溜到肚子里?那叫一个舒坦。

  “妹啊,你这手?艺下?回有啥就请你掌勺,”三德叔说,他嘀咕,他要跟土长?说,别再每回都叫那些?个做饭只会下?大酱,土盐,做的菜齁咸的那群婆娘来掌勺了。

  “行啊,有麻钱子和粮食就去。”

  白干是不可能的。

  等大伙把刮干净锅里?熬汤凝结的那层膜,都给铲干净,豌豆尖喝得碗反着拿都漏不出?一滴,那萝卜丝的汤水都用馍馍片擦了又擦后?。

  一群人可算吃饱喝足,拉着徐祯说:“哥,你可真是有福气。”

  徐祯跟湾里?男人关系很疏远,尤其是之前打谷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赤膊脱光上身呼哧呼哧打谷,休息就盘腿坐下?,挨个抽旱烟,扯些?有的没?的。

  更有的,直接哄伴要去河里?搓澡。

  他做不到啊,再热得慌都得穿个短打,旱烟他也不会抽。下?工后?一群人约着去喝点小酒,有人叫他,他也说自己不会喝。

  在这地方,不抽点烟叶子,不抿点黄米酒,还老是一本正经的,半句荤话也不说,跟湾里?的汉子就凑不到一块去。

  他们?那时总说一句话,“男子无刚,不如糟糠。”

  徐祯就埋头干自己的活计,也不搭理他们?。

  这次能聊得上几句,还是托了姜青禾的光。

  不过勾肩搭背啥的,徐祯觉得还是免了,一股汗味。

  上午黄泥搅的差不多,坑也挖了,就开始立柱,沿边砌石块。草编的帽辫在柱子缠裹,再用黄泥抹上去当土坯。

  这些?活一日?就完工了,到第二日?开始苫屋顶,几片木板一钉,干的苫草混着泥齐边抹上去。

  三德叔还算是有良心的,木板钉的厚实,怕刮一场风把草吹没?了,爬到屋顶上给上下?纵横编起来,又压了层木架,这样大风一时也刮不倒。

  这种苫草房子,专做这个的,做得细致能用二十来年。他们?做快活的,别说五六年了,三年就得再刷一层泥,不然?土坯一裂一条缝,雨水一泡日?头猛晒全?完蛋。

  门窗都是最后?安的,能合得上,又不雕花又不用漆上一遍,也就快了。

  日?头跌窝后?,这一座宽宅草顶房也就做得差不多,又吃了一顿豌豆尖拌面,三德叔拍板,明早说啥也要鸡叫一遍,就过来给她?把窖给挖了。

  不过三德叔问,“你挖啥窖子?”

  “你挖圆井那样的,得挖深,要用绳绑着桶,人是下?不去的。”

  “挖个方的,要搭梯子,人就能下?去。”

  湾里?有些?人家粮食多,打个窖的也有,一个圆的就放些?地瓜土豆,另一个方而阔的地窖,白菜、腌菜、粮食啥都堆在下?面。

  “当然?挖个大的,”姜青禾当然?要挖个大的,至于有没?有那么多冬储菜和粮食放,那就再说。

  第二天早早的,大伙扛着家伙什来挖地窖,地窖的入口选在仓房的边上,到时候挖空了还得搭几根木架子,上面再叠一整块木板,用土一层层盖住。

  只留下?个入口,三德叔叼着烟锅子,蹲在边缘让二驴用土堆个台阶出?来,用木梯子爬下?去太危险。

  塞北干是干,春夏两季可能一点雨都没?有,但一入秋大雨叠着小雨,能淅淅沥沥下?小半个月。

  所以地窖上面还得盖个棚子,这个活又做了一天,等到第三天,徐祯给屋顶做的板也成了,大小伙子轮流上屋顶把稻草给扯了。

  屋子里?是不能待了,东西能移的姜青禾都移了出?来,不能移的她?都给盖住了。

  蔓蔓跑出?来看,她?躲在姜青禾后?面,灰溅得到处都是。

  一开始她?看得嘎嘎乐,到后?面她?就拽着姜青禾的衣裳,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娘,房子会倒吗?”

  倒了他们?可就没?地方住,要睡地上了。

  “想啥呢,”姜青禾蹲在她?环住她?的肩膀,指着那告诉她?,“换个更漂亮的屋顶,到时候下?雨就不会漏进来了。”

  蔓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她?其实想的是,雨进屋子里?多好玩呀,到时候她?可以踩水玩。

  但她?不敢说,莫名有种娘会真揍她?的感觉。

  屋□□好后?,屋子里?一遍狼藉,三德叔进去转了圈后?,他摸着下?巴说:“你们?要搞个仰尘。”

  “就是木条杆在顶上搭个架子,再买点麻纸用糨子糊起来,啥灰阿草阿不都得兜住了。”

  “要想不落灰哎,就得弄。”

  徐祯连连点头,他还不知道有仰尘这玩意?,知道早就买了麻纸自己糊了。

  两个人还没?说多少话,外面就叫开饭了,前头两天姜青禾坐筏客子的筏子去了一趟镇里?,买了好些?肉,一大半给切成小块炖成肉了,还加了把粗粉条,大伙蘸馍馍恨不得全?塞进去吸了汤再拿出?,咬上一大口。

  第二天就做了臊子面,葱花、鸡蛋、肉、干木耳,做的料子特鲜,面又筋道,哪怕面在肚子里?盘胀起来,都想再吃一碗。

  今天最后?一顿,肉还剩点,姜青禾切了薄片,又把萝卜切成滚刀块,加上粉条炖了一大锅。

  虎妮赶小市还给她?带回两个猪肚,她?摸索着做了碗酸辣肚丝汤。

  但收拾猪肚费劲,里?面的翻出?来一堆脏东西,油滋滋的,得用面来洗。现在一点啥面姜青禾都舍不得用,还是四婆出?了一点生了虫的黑面,让她?拿远点拾掇。

  肚丝要切得细,本来就不太容易烂,活辣子没?了,四婆早前晒的干辣子,姜青禾还留了点,拿出?来拍碎和姜片一起放到肚丝汤里?。

  醋得悠着点倒,一倒多就酸。

  她?还抓了一点红薯淀粉做了个勾芡,再撒一把葱花,这肚丝吃起来脆爽,汤粘稠又酸又辣又开胃。

  众人连黄米馍馍都觉得好吃了,一咬一口馍,一喝一口汤,吃得蹲都蹲不住,得要盘腿坐下?来好好尝。

  “嗝,下?回嫂子有事,还得找俺阿。”

  “别找他,他往肚里?塞得多,俺光干活吃饭少哩。”

  一个个要走?前耍贫嘴,被三德叔一人一脚给踹到前面去了,徐祯送他们?走?过了岔路口再回来。

  屋子原先沾满了草屑,灰尘,除了灶台和土炕,其他都搬空了,如今有四婆和虎妮,还有蔓蔓和小草一点点抬东西。

  也渐渐收拾齐整了,墙上挂了一个个干货袋子,墙角的水缸搬回去了,水盆架子也移到原位,装衣服的箱子也叠在了土炕边,就连糊了层白麻纸的窗户缝,都叫小草踮着脚擦干净了。

  姜青禾夸她?,她?就羞红了脸。

  忙活了这么几天,姜青禾把晌午抽空剥出?来的桂圆干给煮了,还没?泡开的桂圆干会沉在底下?,粘连在一块,得时不时搅动。

  渐渐的,砂锅边缘的水泡越来越密集,桂圆干吸饱了水,变得圆润而又饱满,水也变成了黄色。

  她?给磕了好几个野鸭蛋,野鸡蛋她?暂时还没?找到,蛋一点点搅散凝固,放点糖就能吃了。

  四婆和虎妮还没?吃过桂圆茶呢,四婆再一次吐出?核说:“这玩意?的核咋吐不完呢。”

  “阿,”虎妮惊讶,她?都是一口一个给吞下?去的。

  “你可真憨呐,”四婆拿手?指头戳她?的背。

  蔓蔓安慰她?,“没?事的姨,不会长?出?来的。”

  “俺知道,”虎妮继续喝,要是真长?出?来就好了,大伙都笑,只有小草悄悄摸了摸她?娘的肚子,一脸担忧。

  等桂圆里?的核一颗颗吐出?后?,茶水也被喝得一干二净,早就不知道时辰,都困得眼皮一眨一眨,沾床就能睡着。

  累了好几天,难得睡个长?觉,人总是发懒。

  可休息一天可不行,入秋就进入农忙时节,就算他们?今年种下?去的东西只有那么点,但还得扎根在地里?。

  这会儿起早扛着篓子,手?里?还拿着筐子,到地里?拔萝卜去,地窖起好,萝卜也可以出?窝了。

  拔萝卜可不像收麦子那么累,姜青禾就把蔓蔓给叫上了。

  这片荒地紧挨着山,方眼望去但凡是深耕过,还秃着的地全?是她?家的。姜青禾没?有喜悦,那么多地的肥,得填到猴年马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