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40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姜青禾昨天已经给?这片荒地漾粪了?,今天徐祯赶着马骡子,拉着犁头开始犁地,让肥与土充分融合。

  她蹲在田里,挖地里的垡子,也就是特?别?大又?不?碎的土块,全都搂到边上。

  等着垡子晒干后垒起来,这叫垒灰,火镰子在火石上擦一把,扔点牛羊粪进去?,把垡子给?烧了?,是烧灰。

  还得翻灰,烧红成?块的土块要用榔头敲成?灰烬,再撒进田里漾灰,当肥料。

  这七八亩地把姜青禾跟徐祯两人折腾够呛,其他都顾不?上了?,每天天不?亮在地头里,天擦黑再回去?。

  终于?到秋分,种麦时节。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

  冬麦种植也得看时候,太早种下去?,麦子很有可能不?能成?活,太晚种下去?,麦粒长得不?饱满。

  所以这里秋分种麦正正好。

  各家都开始忙着在田地里打窝,麦子窝要小点,只放五六粒种子就行,盖土浇粪。

  秋分夜里还下了?场小雨。

  可把四?婆给?高兴的,她说:“秋分下雨麦子长得好,来年是个好年景。”

  像俗语说的,秋分不?宜晴,微雨好年景。

  秋分有雨来年丰。秋分半晴又?半阴,来年米价不?相因。

  第?二天照旧是个晴天,那么一大块的地,一眼都望不?到头,甚至宋大花还拉上她男人,来给?两人帮忙,生怕种得太慢,以至于?耽误了?来年的丰收。

  但饶是这样,还是弄了?两三天才?秋播完毕,连最后一茬肥都掏出来,全部上完,都累得够呛。

  缓了?一天才?缓过来,还请宋大花一家吃了?顿饭,用海货里的鱼干炖了?汤,再剁了?两只沙鸡炒块,放一把干辣子,炒的油汪汪,红辣辣的。加上大米跟黄米掺一起煮的杂饭,吃得人满嘴流油。

  事后徐祯砍木头的手?都在抖,他说:“再不?种这老些麦子了?。”

  “是啊,不?种了?,”姜青禾深深的表示赞同。

  可等过些天,麦子从地里生出一片短绒的绿苗,那样贫瘠的土地上,麦苗齐齐整整的从地里蹿出头,一天天长高。

  两人都没再说不?种,两人懂了?什么叫盼望,希望麦子能安稳越过寒冬,来年长满沉甸的谷粒。

  在麦子刚蹿出绿苗不?久,春山湾迎来了?初雪。

第33章 烤红薯

  初雪只下了薄薄一层, 树梢积了点雪,路上都没堆起来。

  蔓蔓还没来得及激动,晌午又下了场小雨。

  她搬了凳子?坐在门前,惆怅地说:“雪泡汤了。”

  徐祯伸手扔了几根柴进火堆里, 继续用钻刀磨杯筒, 他接了句, “还会下大雪的。”

  然后积雪不化,整个山野白茫茫。

  “蔓蔓你把门给关?了,来试试这件夹夹,”姜青禾喊,她刚巧坐风口处裁衣裳, 风灌进来冷嗖嗖的。

  “来了,”蔓蔓合上门, 拖着靠背小木椅, 一步一步挪过来。

  天冷下来后, 姜青禾收拾出一堆冬末的厚衣裳, 又晾又晒。结果发现?, 蔓蔓长高了,袖子?短了一截, 衣服下摆连屁股都遮不住。

  而且原先纽上扣子?后, 两侧衣摆间稍显紧绷, 现?在也松垮了下来。天天跟着哥姐出去?外面?混, 饭一吃完, 立马搁了筷子?下凳要跑出去?玩,瘦一些是正常的。

  只?不过衣裳还得?再新做几?件, 小孩长得?快。

  她把之前换到的细布裁了做里衬,耐脏的毛蓝布做外衣, 加上絮好的羊毛,缝成无袖的夹夹。

  还买了一捆灰布,比照蔓蔓身?量放大做了几?件罩衣,长袖的,开口在后面?。湾里还有种套裤,只?剪两条裤腿的样式,缝在一块长布上,套进去?用绳子?绑在腰间,又能耐脏又省布。

  蔓蔓很?不满意,她不喜欢灰色,趴在姜青禾腿上跟她商量,“娘,要花花的。”

  “过年给你做件大红的,”姜青禾只?肯让步到这,就?凭她现?在这埋汰劲,好好的衣裳穿出门干干净净,穿回来一抖半两灰。

  用土肥皂洗也很?累的,她还跟宋大花一起去?北海子?那浆衣裳,学会煮粥时?将米汤舀出来些,衣裳泡进汤里,又揉又搓。在石板上用着棒槌反反复复敲打,洗净晒干。

  然后第二天,衣裳比风干肉还硬。

  宋大花说还要捶光,衣裳就?软了,当然她自个儿太省了,压根不会放米汤。都是用草木灰泡开洗,费劲。

  姜青禾不知?道自己图啥,土肥皂不好用吗。

  “鞋子?也要花花的,”蔓蔓继续磨人。

  姜青禾收了针线,放在木盒子?里,她用手点点蔓蔓的额头?,“找你的羊玩去?。”

  “它有名字的,”蔓蔓强调,“它叫白白。”

  小羊现?在长得?挺壮一只?,要吃细草,茎叶稍微粗些的它都不吃,要喝水,还得?舔盐碱土,比马骡子?还难伺候。

  外头?风夹杂雨点,屋里火盆烧得?旺,姜青禾拿着拨吊,一种纺线工具。两边长中间穿一根铁,头?要掰成弯头?,羊毛扯松挂住,手快速转拨吊,羊毛转成细细的线。

  这种拨吊都是就?地取材,一般用羊骨,羊骨用不起,就?拿个洋芋来洗干净插根筷子?捻,实在不行就?手搓。

  姜青禾用的是木头?的,徐祯一点点磨出来,涂了一层桐油,不磨手。她坐在火堆旁,手里转着拨吊,时?不时?扯一把羊毛添上。

  她准备织三双毛手套,羊毛要是还有剩余,再织几?条围巾裹着脖子?。

  “别个来喊你去?搓麻线,你咋不去?,这些活都可以晚些再做嘛,”姜青禾纺毛线的手停下来,打趣地问徐祯。

  徐祯神情明显一僵,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一群大老爷们围着个火炉,手里握着麻线,边捻边谝闲传,啥话都能聊。

  先扯一顿镇上那大事小事,再说到湾里谁去?年跑西口挣了钱,鼻孔朝天看,往常搓麻线就?那小子?最勤快。

  后面?越说越没边,跟喝了酒一样编排起婆姨姑娘来,这个钱他一分都赚不了。

  “你非得?提这个的话,那我们来说说蒙古牛的事情,”徐祯一想到这事,还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下换姜青禾笑不出来了,自从帮湾里换粮后,不知?道谁到处乱传,说她本事特?大,不仅会蒙语,跟蒙古那些牛羊都能说得?上话。

  后来有天,有个阿婆拿了一袋豆,杵着拐颤颤巍巍来找她,也不说啥事,就?让她帮着去?说和说和。

  姜青禾看她腿脚不方便,动了点恻隐之心,没想到跟着她去?了菜地后,那阿婆说:“闺女,你去?帮俺跟那头?畜生说几?句,让它管住自个的蹄子?,再把俺的菜给糟蹋了,跟它没完。”

  姜青禾当时?想,她的业务都拓宽到跟牛对话了吗?

  她是有点疯了。

  反正最后牛没听她的,还差点把她拱出去?。

  那袋黄豆是给她的赔礼。

  之后又有几?家来找她,没一个需要跟人沟通的,啥牛羊鸡鸭狗都有,弄得?她每次兴高采烈地去?,被撵着回来。

  “闭嘴,”姜青禾伸手去?捏徐祯的脸,揭她的短最不能忍。

  徐祯也摸她的脸,两个人互相打闹间,听见门外有动静,立马各回各的位置。

  她拉开门缝,雨势渐渐小了,从大雨倾盆到小雨滴答,宋大花搂着一捆麻,带着二妞子?和虎子?绕开黄泥浆水坑走过来。

  宋大花还特?意在门口呲了几?下鞋底,泥浆粘底,才抬头?说:“咋麻绳都不去?搓,俺给你拿过来了,一起搓点。别看一两个钱少,攒着攒着可不老少嘞。”

  “俺家这两个待不住,你家蔓蔓哩,”宋大花将麻放在地上,四处张望,见屋里只?有她和徐祯,问了一嘴。

  “姐瞧你真是的,快进来吧,在后院看羊呢,妞子?你们去?找妹妹吧,”姜青禾忙把两个小孩拉进来,二妞子?叫了声姨,喜滋滋地拽着虎子?跑后院去?了。

  姜青禾又把纺了一半的羊毛收进筐里,捞过几?根麻开始剥皮,剥皮后才好搓麻绳。

  “等雨停了,拔芨芨草去?不?”宋大花手利落得?很?,抠出个头?一撕一拉皮就?扯了下来。

  “去?呗,”姜青禾认为芨芨草比柳条子?编筐好使。

  宋大花搓着麻绳继续说:“多拔点,俺想栽扫帚,多栽几?把到镇上卖。”

  她压低了声音,“俺都打听过了,一把三个钱,趁着闲一点,多编些挣了腊月花。”

  宋大花的心都长在钱眼里了,之前没啥能卖,就?去?村头?跟大伙唠嗑,知?道别人要挖洋芋、番薯,跑去?别人地里帮着干活。

  也不要太多,就?跟那户人家说收完后让她在地里拾,拾出的番薯、洋芋都归她。她家的口粮全都靠她一点点积攒下的,她男人则天天跑外头?去?,看看有没有人要种果树的。

  两人日子?过得?苦,宋大花那么多话的人,可在上头?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成啊,”姜青禾也过了段苦日子?,知?晓没粮没钱的痛苦,所以格外理解宋大花,偶尔也会留她吃饭,但不会做得?太好,都是些家常的。

  比如今天,削了点洋芋,切块下锅煎,油可以少放。但洋芋得?煎到起一层锅巴为止,要黄要酥脆。

  宋大花说:“烤几?个洋芋得?了,别嚯嚯这点油了。”

  姜青禾才不听她的,不挑洋芋,抱出一罐焖红薯,昨天夜里烧火盆,炭还剩好些燃着,不想白白等着它燃尽。

  用火钳子?夹到炉子?里,又去?后院挑了一些很?小的红薯,去?皮后放进砂锅里,放点水后提到炉子?上,小火慢慢焖上一夜。

  拿出来红薯软了生出一层糖,在火口边烤干水分,粘稠的糖浆溢了出来,掰开也不会流汁,但这种红薯又糯又甜。

  尤其是放过了一段时?间的红薯,会比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要甜上很?多。

  蔓蔓最喜欢舔着外面?那一层黄而硬的糖,将它舔化,再咬下一大口红薯。

  宋大花连皮一起吃的,沾了糖的,哪舍得?扔,她抹着嘴说:“以前老吃干面?子?的番薯,白次次色,又干又面?,吃它噎挺再灌壶水,肚子?管饱就?成。”

  现?在想想,不管肚子?饱不饱,还是这种会出蜜的番薯好吃啊。

  “这种吃的话扎几?个口,蒸久点说不定就?糯了,”姜青禾也吃过,有些还好,有几?个品种不喝水都吃不下,不过磨成红薯粉出粉率挺高的。

  “改天试试。”

  她们两个说话,徐祯完全跟不上趟,只?能默默吃红薯,加点洋芋配馍馍,偶尔帮蔓蔓擦下嘴巴,然后蔓蔓就?会把手伸出来,意思是手黑脏的,也要洗。

  吃了饭,夜里宋大花又待了会儿,这捆麻绳搓完才走的,麻绳不急着搬,到时?候一起交给土长,还得?一笔笔记下嘞。

  第二天雨没再下,姜青禾让徐祯帮她绑袖子?,太宽的袖子?拔芨芨草不好使,她要背上筐走前,徐祯还跑出来送了麻织的手套。

  “你可别忘了带,到时?候又出水泡。”

  姜青禾应了声,啄了他一口,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宋大花也刚出门。

  拿着两个焦黑的烤洋芋,在火盆里扒出来的,别看外头?黑,里头?是微黄偏糯的。

  吃完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嘴上一圈焦黑的,笑得?不行,擦又擦不掉,避着人到水塘子?边赶紧伸手沾水,抹了又抹。

  又笑了会儿,才往春山湾外头?的戈壁滩走去?,每年秋收后芨芨草根茎才会饱满,所以有句话说田黄芨芨黄,这之后的芨芨草很?适合编织东西。

  到那已经?有不少人,裹着头?巾扛着筐子?,拿根撬棍在拔芨芨。省力的方式就?是用撬棍绕芨芨,棍子?一端把土给顶起来,再一拔就?成了。

  这还是旁边的大娘看不下去?,教这两个直头?直脑上来拔芨芨的,“亏你们还晓得?下雨后来,不趁雨后来,你拔都拔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