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顿了下又道:“华工在配方工艺这块拿了不少奖,他本人热衷于在实验室里埋头研制新配方,这次给你们培训, 也是想和各单位的人交流交流。”
许小华心里有了个大概, 回头就去供销社买了三罐茄汁猪肉罐头,准备自己尝一罐,另两罐拜访艾大姐的时候带去。
傍晚,许小华和彭景秀一起回宿舍去,又遇到了钟玲。
许小华准备当没看见,直接走开, 钟玲却喊住了她, “小许同志,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有个问题想和你交流下?”
彭景秀以为是专业上的问题,忙道:“那小华, 你和钟同志聊,我先回宿舍。”
等彭景秀一走,钟玲就和她开口道:“小许,你能搬回来住吗?因为你搬走了,最近大家都猜测,黎先诚的姘头是我。”
许小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就听钟玲接着道:“我也知道我这个请求有些难为人,但是现在我和黎先诚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怕风言风语的最后传到我单位去了,我爱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他……他一直脾气火爆的很,一点事情就对我动手。”
许小华无语的都不想说话,知道她丈夫脾气暴躁,她还敢这样乱来?
许小华立即就想到“不要掺和别人的因果”这句话来,果断地道:“钟同志,这是你的私事,和我没有关系,我这次过来是学习来的,抱歉,我帮不了。”
钟玲张了张嘴,“小许,我知道先前我拿你的东西不对,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许小华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钟玲又说了几句软和话,见许小华始终不同意,怔怔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心肠怎么这么硬呢?”
许小华轻轻看了她一眼,没再理她,转身走了。
等回了宿舍,彭景秀问道:“小华,钟同志喊你,是讨论什么问题啊?”
“让我搬回去。”
彭景秀忙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没同意吧?”
许小华点头,“没有,我觉得和你住一块挺好的,咱俩作息也同步。”
彭景秀想了一下,委婉地道:“小华,这事我本来不准备和你说的,这会儿倒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什么事啊?”
彭景秀轻声道:“我最近听到点说法,说黎工和钟同志怕是有些牵扯,小华,你小心一点,别被利用了。”现在事情真相流露了出来,彭景秀也反应过来,为什么那天黎工的爱人会拿着许小华的平安符到厂里来兴师问罪。
这明显是钟玲在中间做了什么。
许小华知道她是好意,点头道:“谢谢你,景秀,我知道的,我不会搬回去。”
第二天是周末,没有培训活动。早上许小华和彭景秀一起吃了早饭,
许小华吃了早饭,回宿舍的时候,看到钟玲刚好从宿舍里出来,她没打招呼,钟玲也像没看见她一样,冷着脸走开了。
彭景秀
就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罐头和糕点,在食品厂门口等着钱东耀了,大概十来分钟后,钱东耀就匆匆赶过来了,看到小华手里的东西,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艾同志未必会收。”
许小华笑道:“艾大姐前些时候可匀了不少绵白糖给我,我可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去。”
路上,钱耀东和许小华介绍了些艾大姐的情况,“年轻的时候处过一个对象,后来对象到国外去了,雁华就一直独身一人。”
“那她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她是家中独女,父亲早早离世了,跟着奶奶和母亲过日子,奶奶会点手工活,母亲给人浆洗衣服,就这么把她拉扯大的,十来年前,她母亲就患病走了,前些年奶奶也走了。”
许小华有些唏嘘地道:“艾大姐也是不容易。”
钱东耀点点头道:“是啊,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你上回说是想给奶奶要点绵白糖,她立即就拿给你了。”
半个小时后,俩人到了糖厂家属院,钱东耀显然是常来的,熟门熟路地带着许小华找到了艾雁华家。
不大的两居室,外面一间既是客厅,又是书房,艾雁华正在书桌前看书,看到钱东耀来,并不觉得意外,正准备摘下老花镜打招呼,就看到他身后的许小华来,有些讶异地道:“这……这不是京市那边的小许吗?”
许小华笑道:“是的,艾大姐,我最近来这边出差,刚好碰到了钱工,托他带我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艾雁华握着她手,笑道:“怎么会?难为你还记得我,这次来待多久啊?”艾雁华确实有些意外,当时这姑娘送糕点到她宾馆来,她心里觉得熨帖,想着这姑娘还挺合眼缘的,就是在京市,没想到这才个把月,小姑娘就到春市来了。
难得的是,竟还记得她这个人。
许小华笑道:“前后大概得待一个月。”
许小华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艾雁华看了一眼,望着钱东耀道:“老钱,你带小许来,怎么还让她破费?”
钱东耀笑道:“这可不赖我,小许自己非要坚持带,说记得你匀给她的绵白糖呢!”
艾雁华笑道:“那算什么?行,你们先坐着,等我一会儿!”就转身进了里屋去,许小华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钱东耀,钱东耀笑道:“没事,一会就出来了。”
果然,不到两分钟,艾雁华就穿好大衣,拿着一个小包出来了,“走,我带你们去兴昌商场那边去,小许头次来,要去这边逛逛的。”
钱东耀解释道:“这是我们春市最大的商场,什么东西都有。”
许小华忙站起来道:“艾大姐,你不用费心,我就是特地来看看你的,哪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艾雁华笑道:“没事,我平时一个人就是想去,也没个伴儿,今天你来了正好,”又和钱东耀道:“老钱,你今天也不忙吧?咱们一块儿去,中午我请你去三楼的兴昌饭店吃饭。”
钱东耀道:“那我今天可沾小许的光了。”
许小华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钱东耀笑道:“没事,艾大姐手头宽裕得很,”顿了一下又道:“人家不仅是高级工程师,还是他们糖厂工艺部部长,离总工程怕也就一步之遥。”
三人出去的时候,家属院里的人都和艾雁华打招呼,问她身后的小姑娘是不是她徒弟,艾雁华笑道:“不是,是我在京市认识的一位小友,过来看看我。”
二十分钟左右,三人就到了兴昌广场,虽然没有京市的西四商场大,但也是熙熙攘攘的。艾雁华径直带着许小华去了食品柜台,挑了好些春市特产,又买了一些巧克力糖果、糕点,一股脑地塞给小华,“你们年轻人牙口好,趁着能吃,多吃点。”
许小华忙推辞道:“这可不行,艾大姐你太客气了。”
一旁的钱东耀道:“艾大姐就是这性格,小许啊,你不用太紧张。”
后面艾雁华要再买什么东西,许小华就抢着付钱,来了两次后,艾雁华叹了口气,笑着带她去三楼吃糕点了。
问了几句许小华的工作情况,许小华笑道:“我本来是技术科的,因为有次在车间轮值的时候,糖水出现了问题,我就想着,在罐头厂工作,光研究机器还不行,工艺方面最好也要涉猎一下,然后就找郑楠同志带带我。”
又把自己前两天,冒昧地问华工茄汁猪肉罐头配方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我当时就是好奇,压根没想到这个配方涉密的,虽然华工没怪我,我心里还挺懊恼的。也就是我自己来之前,没做好准备工作,不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艾大姐蹙眉道:“你说华厚元?”
许小华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
艾大姐笑道:“这是我师弟,这算什么事儿?他也未必把这配方当什么秘方,就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怕说多了,让有心人拿了错处。”
又安慰许小华道:“你不用自责,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一两次错?”
几人正聊着,钱东耀忽然轻声道:“巧了,这就遇到熟人了。”说着,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黎工!”
许小华抬头一看,就见黎先诚带着妻子和儿子一起过来,也跟着站了起来打招呼。
黎先诚夫妻俩看到许小华和艾雁华,微微怔了一下,邱霞先开口问道:“大姐,你认识这位小许同志啊?”
艾雁华点头,“这是我在京市认识的小朋友,怎么,你们也认识?”
邱霞有些尴尬地道:“算认识,前几天在罐头厂见过一次。”又拉了一旁十来岁的儿子道:“喊姑姑,你昨天不还说想姑姑了吗?”
十三四岁的少年,有些不情愿地喊了声:“姑姑!”
黎先诚开口道:“表姐,要不要一起拼个桌?”
艾雁华摇头道:“不用,你们一家吃你们的,我刚好和小许有些话要聊。”
黎先诚笑着应了,带着妻子和儿子走了。
等人走了,钱东耀轻声问道:“艾大姐,他家的事,你还管啊?”
艾雁华皱眉道:“算不上管,偶尔邱霞带着孩子来我这里,一个小红包,我总要给孩子包的。”
钱东耀叹道:“你心肠就是太好了些。”
艾雁华微微笑道:“那怎么办?我孤家寡人一个,以后老了要住院的时候,还不得有个亲属来给我签字吗?不然人没了,发臭了,都没人知道。”
钱东耀忙道:“大姐,你别说这话。”
艾雁华笑笑,和许小华道:“你别替我省,我就觉得的你合眼缘,乐意给你买些吃食,你没看刚才那孩子,吃了我不少东西,连个笑脸都没有。”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可能他本意也不想你的,他这么大了,大概也有些羞耻心。”
当着艾大姐的面,许小华没好意思问。
等回单位的路上,许小华才从钱工那里得知,艾雁华的妈妈是邱霞的姑姑,俩人算是姑表姐妹的关系,但是艾大姐家穷困潦倒,她妈妈靠着帮别人浆洗衣服过日子的时候,邱霞爸妈一点忙都不愿意帮,倒是后来艾大姐事业上发展了起来,邱霞三天两头地往艾大姐这边跑。
打的什么主意,也是显而易见的,艾大姐有钱,又没有孩子。
许小华听着,都觉得脊背发凉。有些不明白地问道:“钱工,艾大姐都清楚,为什么还纵容他们呢?”
钱东耀叹道:“里面牵扯的多着呢,都在一个城市里生活,祖辈都埋在这里,你说彻底不来往也是不可能的,况且艾大姐除了这一家,确实连个亲属都没有,早几年我还劝她收养个孩子,她说自己工作忙,怕是照顾不好小娃娃。”
许小华带着许多吃食回去,倒让彭景秀惊讶了一下,得知是一个大姐送的,笑道:“这大姐这么散财,难道家里没孩子吗?”
许小华点头,“可不是嘛!”她想想,都替艾大姐亏得慌,经过钟玲的事,她觉得黎先诚不是个好的,邱霞也未必靠得住,艾大姐这是要被吃绝户呢!
晚上许小华睡觉之前,心里还有些闷闷的,给徐庆元写了封信,把拜访艾大姐的事,大概说了一下。信的末尾,不着痕迹地问了一下徐庆元最近的情况。
因为许小华忽然想起来,距离庆元哥回安城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卢姨那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这个晚上,不仅许小华辗转反侧,徐庆元也同样睡不着。
他收到了姑姑的信,妈妈已经正式和金岩山登记结婚了,俩人在国营饭店里办了四桌酒席。
姑姑在信里写道:“庆元,我思虑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知会你一声,你妈妈结婚之前,来我家一趟,拎了许多水果和糕点,这大概是我们姑嫂这一年多来,最和睦的一次,她是特地来告诉我,她在12月2日要结婚了。
你妈妈走后,其容流着眼泪问我,为什么舅妈要再婚?我没法回答她。其容尚且如此,我想你的痛心定然比她还要厉害千百倍。
但是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们没法左右她的想法,也只能放手让她往前走。至于金岩山这个人,我打探了下,口风还挺好的,带着一个女儿独自生活了多年,你妈妈想来也是深思熟虑,才决定走这一步的。
另外,你前些时候寄来的钱,我已经给你爸爸汇过去了,至于你在信里说的棉衣,你那边棉花和布票凑不凑手?如果凑不够的话,我这边也可以帮忙添一点。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工作上尽心便好,不可拿着身体来拼。带我问沈婶子、秦姐和小华好!”
暗寂的夜里,徐庆元借着月光,把这封信看了又看,似乎一个字也看不清,可是每个字好像又印在他的脑海里一样。
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徐庆元还是无法入睡,起身来打开了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给小华写信。
他不知道,明天天亮以后,他是否会将这封信寄出去,但是现在,他迫切地想找个人来倾诉,大概就像溺水的人,试图抓住一根漂浮在水里的树枝来求生一样。
第101章
第二天一早, 徐庆元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望着抽屉里,昨晚封好的信, 还是拿在了口袋里。
谭建华问道:“徐哥,去食堂吗?”
“你先去,我去寄封信。”
谭建华忙道:“那我给你带两个馒头?”
“好, 谢谢!”
出了宿舍,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 徐庆元抹了一下口袋里的信封,他想, 如果这个世界上, 他还想与谁建立牵绊,大概就是小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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