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小华道:“不清楚,不是厂里安排的吗?”
一旁的周增有看了一眼许小华,瓮声瓮气地道:“小许能干是能干,到底没受过专业的高等教育,理论知识上有所欠缺,这回的试制是和糖厂合作的,定然要派出单位里的技术骨干。”
范泽雅怕小华难堪,打哈哈道:“周工,你这话就有点偏颇了,说不定小华就选上了呢?”又道:“华工肯定是我们单位负责领头的,糖厂那边不知道派谁?”
周增有道:“如果艾雁华还在,定然是艾雁华的,艾雁华不在,我也猜不准他们派谁?”
等周增有出去了,范泽雅和小华道:“你别气,周工就是这么个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小华笑笑。
范泽雅又问道:“艾同志真不回单位啊?”
小华摇头,“确实不回,范姐,你表妹的事,艾大姐怕是帮不上忙了。”
范泽雅听她说这事,摇头道:“这回就是艾同志愿意帮忙,也不起作用。我表妹死活不愿意回来,说是真心喜欢那个农民,我姑姑愁死了,她寡居多年带着三个孩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这些年为她回城的事,可操碎了心。”
想了想,望着小华道:“小华,我和你道个歉,先前那样冒昧,让你去麻烦艾同志,我们和艾同志无亲无故的,不该这样冒昧的,当时实在是太着急了,真是对不住。”
小华本来对这事有点介怀的,现在听范姐说了原委,心里也能理解一点,道了一句:“范姐,我们也没帮上忙,你不要放在心里。”
范泽雅还是谢了又谢,随后道:“我真怕我表妹今天结婚,明天下乡政策就改了,大家都能回城,那可有的她后悔的。”
小华心想,事实确实是如此。
不说1976年后,就是年底都会出个“同性照顾”的新政策,母亲可以办回一个女儿回城照顾自己。范姐的这个表妹,是完全符合政策的。
试着劝道:“范姐,不然让你表妹把婚期推一推,让她再想想。结婚是大事,她真的做好了在农村扎根的准备吗?”这个年代,城乡分化非常大,到了八九十年代,不知多少人为了城市户口而跑断了腿。
范泽雅点点头,“你说的对,回头我去一趟乡下问问。”
许小华随口问了句:“在哪里啊?”
“皖南的一个小城市下面的山沟沟里,安城,你听说过吗?”
小华笑道:“还真知道,我爱人的老家在那边。”
范泽雅道:“真的很穷,山沟沟里,要是在那边扎根了,以后小孩还不知道多少代才能出来?”
小华劝了两句,范姐道:“她执意要嫁,家里也没办法,以后后悔的日子不会少,就是苦了我姑姑,不知道为着这个女儿抹了多少眼泪。”
晚上回家,小华和奶奶、妈妈说了范姐表妹的事儿,沈凤仪道:“这也怪不得这个姑娘,农村的日子可没那么好熬,她看不到头,心里难免有些畏难心理,想着找个人嫁了,也好有个依靠,这事儿,这些年可不少。”
小华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当年她在曲水县上岭山劳动大学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熬不下去,宁愿去部队里给人家当保姆。
沈凤仪又道:“婚姻从来不是捷径,没了这个烦恼,还有新的烦恼呢!农村头一样,得要生男丁,还要多生,她受得住吗?”
秦羽问小华道:“先前你不是和钟杳杳那个姑娘处得好吗?她下乡有好几年了吧?”
小华点头,“有五年了,16岁去的,现在得有21了。”
秦羽道:“那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家里也不想着法子,把她调回来吗?”
小华摇头,“70年的时候,她妈妈在这边又生了一个妹妹,现在怕是顾及不到她。”
沈凤仪叹道:“那孩子可怜得很,早上舍不得吃早饭,省钱给老家的弟弟寄去。要是正在乡下结婚生子了,一辈子怕是都难回来了。”
小华听着,没吱声,心里想着,得给杳杳再寄一封信去,让她千万不要在这两年结婚,不然有了孩子羁绊,以后回城真是很难了。
现在是1975年,离1976年10月,造`反派倒台,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离高考也只有两年多。
第二天一早,小华去给刘鸿宇拍了一封电报,请他帮忙在图书馆里看看,有没有味精工艺相关类的书籍,给她复印一下。
1970年的时候,刘鸿宇和荞荞结婚后不久,被调到了图书馆,后来又被下放到京郊农场养了一段时间鸡鸭,一百多只鸡,死的没几只,只好又把他调回到图书馆当管理员。
每次荞荞给她写信来说这些事,她都觉得又惨又好笑,还好刘哥自身性格乐观,每每境况不如意的时候,都说自己是下沉到基层,体验生活,积累小说素材。
想到这里,小华又汇了十块钱过去,荞荞有两个小孩,这些年,也幸亏荞荞能干,不然一家人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从邮局出来,小华就直接回了单位。
刚在工位上坐了下来,就见华厚元乐呵呵地过来道:“小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厂长那边批准你参加这次的味精试制项目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工艺科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这次的名额很紧张,除了老资格的华工、钱工外,新人可没几个能进得去。
周增有刚好回进来,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范泽雅望着他,笑道:“华工说,小华参加这次的味精项目试制。”
周增有的脸色立即就不好看,问华厚元道:“项目成员的挑选标准是什么?小许是优秀,但是没正规上过大学,许多理论知识,她是一点不知道,就这么把她加进去,是否过于不慎重了?华工,这是我们和糖厂合作的项目,你可不能徇私……”
华厚元打断他道:“她参加过一年的制糖工艺培训班,别人不知道,周工你该知道的,她是艾雁华同志的徒弟。”
周增有的脸“唰”地就通红,转身走了。
小华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华工,不理解周增有前后态度的转变,华厚元喊她出了办公室,才解释了一句:“早些年,周增有和师姐合作一个项目,出了点差漏,那时候师姐年轻气盛,当着领导的面质问他,你有没有资格参加,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是故意欺负人。”
小华:……忽然就明白,周工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
华厚元鼓励了她一句,好好努力,就去了车间忙活,小华去资料室看了一上午的资料。
等出资料室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晕沉沉的,忽然听有人喊了她一声,是收发室的同志,递给她一封信道:“许同志,刚好碰到你,这是你的信。”
小华接过来一看,是京市寄来的,寄信人那一栏,明晃晃地写着“许呦呦”。
小华都觉得自己眼睛是不是花了,揉了下眼,发现还是“许呦呦”。
她想不到,许呦呦会有什么事来找她?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小华,原谅我的冒昧,这次来信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前两天我去北省接孩子们回京市,他们都不愿意回来。
小年糕离开我的时候还小,只有两岁,她不记得我,我能理解。可是小石头当时已经六岁了,他是记得我的,也不愿意跟我回来。”
看到这里,小华都不明白,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接着往下看,就见许呦呦写道:“小华,你可能不知道,这几年小石头写给外公的信,经常提到你,他并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矛盾,单纯地以为你是他小姨,外公每次都回说你不在京市,工作比较忙,给搪塞过去了。
我很感激你在我入狱的时候,对我孩子释放的善意,小华,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帮忙给小石头写一封信,让他跟我回京市吗?
我入狱五年,错失了他们的成长,我不想往后人生里,接着错过。我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对我这个母亲避之不及。我承认我有很多的毛病,但是对孩子上,我自认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小华越看越皱眉,小石头和小年糕不愿意和许呦呦走,大概是张建英在里头出了力,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媳。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她不想掺和进去,完全不理解许呦呦这封信的动机?
当即就给伯母单位打去了电话,问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童辛楠听了她的疑问后,轻声道:“我倒是知道一点,庆军也为这事来过,说他妈妈比较喜欢你和庆元,还说庆元险些是他妈妈的干儿子,就是想你和庆元帮忙劝劝他妈妈,让他们把小孩接到春市来。”
小华有些不解地问道:“吴庆军怎么也掺和在里头了,他和罗青青离婚了吗?”
童辛楠道:“没有,但是打了离婚报告,领导们就是不批。他们接孩子来京市,估计也是想打动领导。怀安的意思,这事没有人出面说情,怕是很难成。”
缓了一下,又道:“小华,我知会你一声,许呦呦还问了你爸爸的情况,怀安没说。”
小华对此不置可否,问了两句荞荞一家和小南瓜的情况,就挂了电话。
她是不准备掺和进去,这封信就当没有收到。她想,许呦呦寄信来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为着什么她写信给小石头的问题,这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了。
她更相信,她是来试探自己的态度,背后的目标是爸爸。她爸爸离家多年,奋斗在国防建设岗位上,其中的艰辛,爸爸不说,她也能猜到一二,所以这些年,爸爸每次说给她和庆元申请调动的事,她都没有答应。
她不忍心,为着这一点点小事,让爸爸去耗费他的功勋。
第167章
许呦呦的信, 小华下班路上就一点点撕掉了,一到家,钻到厨房里烧开水, 把碎纸扔在了炉子上。
秦羽进来的时候,看到炉子上有点灰烬,还奇怪了下, 问女儿道:“烧了什么吗?”
小华道:“京市朋友来的信, 说了一下家里的困境, 我觉得留下来不好。”
秦羽问道:“是郑楠吗?这姑娘这几年日子是真难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1969年, 章厉生的母亲再次被下放到农场, 章厉生受母亲的影响,也从技术岗位调离到茶炉室,一个月只有十五块钱工资。
无奈之下,章小严去边疆参加建设兵团, 章晓彤下乡去了。
许小华道:“不是, 楠姐性格要强,就是不如意,也不愿意开口说。”她去过几封信给楠姐,每次得到的回复都类似于“一切都好”。她也不好贸然寄钱寄物过去,就是楠姐生孩子的那年冬天,她托荞荞送了一斤肉和一篮子鸡蛋。
听说不是郑楠, 秦羽就有些好奇了, 女儿在京市的朋友, 并不是很多。这时候, 秦羽突然意识到,女儿不愿意告诉她是谁?
默默地看了一眼女儿。
小华只好道了出来, “是许呦呦,希望我写信给小石头,劝小石头他们跟她回京市去。我怕你们知道了心烦。”
秦羽点点头,“确实心烦,这人怎么还惦记着我们?”
叮嘱女儿道:“小华,心别太软和了,这不是一封信那么简单,我们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比如吴家为什么不让小石头跟着母亲回去?许呦呦又为什么执意要接回孩子?她现在刚从牢里出来,生活上还难得到保障,把孩子接了回去,孩子的生活和教育,她能保证吗?”
小华道:“妈,你放心,这事我不会掺和。”
秦羽点点头,“别和你奶奶说,她年纪大了,不能老是受刺激。”
“好的,妈妈!”
秦羽望了眼炉子里已经看不出来的灰烬,和女儿道:“你爸爸还有十天才能过来,这回回来,看到小星星长这么高了,肯定惊讶的不得了。”
女儿的走失,是他们夫妻俩心里永远的一块伤疤,即便后来小华回来了,这些年缺失的陪伴,却是无法弥补的。
现在有了小星星,看着她一点点地长大,跟他们逗笑、撒娇、耍赖,好像又看到小华小时候一样。
一年就这么几天的团聚,她向来是格外珍惜的,不愿意让外人影响了心情。
小华见妈妈没往爸爸那边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最近华工喊我参加了味精试制项目,后面估计要忙一段时间。”
秦羽笑道:“没事,你忙你的,还有小星星陪我们呢,你不用担心。”
小华点点头,“好!”
吃完晚饭后,就一头钻进房间里,把艾大姐笔记里关于味精的记录,又重新看了一遍,等忙完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女儿早跟着妈妈睡着了。
第二天,小华一到单位,范泽雅就递了一份名单给她,道:“小华,这次的试制,我们这边是华工带头,糖厂那边派了丁有朋,你认识这个人吗?”
小华愣了下,她记得这个名字。
1966年,农垦大会那次,她出车祸被甩到了坡地上,大家都没有找到,救援车要走的时候,有人提到了她,就是丁有朋说她找到了。
她一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说谎?她和他,可以说是完全不认识的。
小华还在想着,范泽雅又接着道:“下午糖厂那边的人会过来,和咱们开一个会,你到时候也认识认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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