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领首的瘦高个眼睛一瞪,吼道:“你们这是贿赂,想腐蚀我们,你们肯定有问题!”把脚边的碎坛子一踢,就要进屋搜。
小星星有些害怕地抱住了婆婆的脖子,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盯着这些人。
那瘦高个朝小星星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个小黑分子,坏胚子的娃娃。”
他这一吼,小华的火气立即就上来了,“小同志,你查就查,欺负小孩算什么?还是说,这是你们红小兵的特权?”
瘦高个恶狠狠地瞪了许小华一眼,“等我搜出东西来,有你好看的。”说着,还挥了下手里的铜扣皮带,把门框都抽得震了一下。
小星星立即就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华气得想给这个瘦高个一砖头,硬生生忍了下来。
没一会儿,家里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架上书倒在了地上,码好的一摞摞的蜂窝煤被踹倒了,碎了好几块,棉被整个被扔在了地上,床板还被他们踹了几脚。
小星星有些担心地问道:“婆婆,床坏了,我们晚上睡哪啊?”
秦羽拍了拍小外孙女的背,轻声道:“没事,没坏呢,要是坏了,婆婆给小星星修一修好不好?不担心啊!”
小星星的眼睛里噙着泪,又不敢哭。
正闹得一团糟的时候,徐庆元带着一位同志回来,当即就要找领头的瘦高个,“魏延是不是?我是革委会的宋春时,许小华的哥哥嫂嫂都是军人,我们从来没下过指示,让你们来军人家庭砸家啊!”
魏延道:“是……是有人说她家和糖厂的艾雁华走得近,艾雁华的珠宝都藏在她家里。”
宋春时皱眉道:“那你们把人家家翻成这样,找到东西没?要是没找到,你们是准备赔人家吗?你们借着革命的名义,胡作非为,我可要上报到革委会的。”
魏延立时就被唬住了,忙道歉,“许同志,我不是有意的,我是错听了别人的话。”
小华问道:“谁的话,要是你说不出来,或者瞎说一个名字,那就是你自己要来的,是你自己听了什么珠宝,想发一笔横财,带人闹到我家来。”
魏延时咬了咬牙,吐了一个名字出来。
“邱霞。”
小华立即道:“那你真是搞错了,艾雁华和邱霞是表姐妹,艾雁华在糖厂工作的时候,可是常常接济邱霞一家的,这事,我们食品厂好些人都知道,邱霞前头的丈夫也是我们食品厂的。小同志,你受骗了。”
魏延的脸立即就烧了起来,连连道歉,就要走人,许小华拦住他道:“魏同志,你欺负我女儿,总得给她道个歉吧?”
魏延瞅了一眼小星星,道了一声:“小朋友,对不起。”
小星星扭过了头,趴在婆婆肩膀上,没有理会。
等人走了,徐庆元上前把女儿抱了过来,小星星瞬时就哭了起来,“爸爸,还好你回来了,这人欺负我和妈妈,还……还挥着鞭子,好吓人。”
徐庆元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坏人走了。”又望向小华,“没事吧?”
小华摇头,“没事,就是给气到了。”今天要不是庆元带着革委会的人回来,今天这魏延怕是真要在她家抽人不可,肯定会吓到小星星。
这些红小兵这样莽撞,说是年轻不懂事,可是十年过后,谁和他们算账呢?
沈凤仪望着院子里的菜坛子,微微叹了一声,才问孙女婿道:“庆元,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带人回来了?”
一旁的宋春时道:“庆元上了单位车以后,看到他们怒气冲冲地过来,立即就去我家找我去了。奶奶,没事儿吧?”
沈凤仪叹道:“没事,就是坏了几个坛子。”
小华道:“奶奶,回头买了菜,我帮你重新腌。”
沈凤仪点头,“就是几个罐子,奶奶念叨念叨就算了。”相比较几个罐子,孙女没受苦,她心里都觉得牺牲几个罐子是值得的。和孙女嘀咕道:“这个邱霞,真是丧良心,雁华对她可不差。现在雁华出事,她还落井下石。”
小华道:“她会得到惩罚的。”刚才魏延丢了脸面,未必不会去找邱霞算账。
又问庆元道:“庆元哥,你怎么和宋同志认识。”
徐庆元道:“是大华哥的战友,转业后,回到了春市。大华哥有次信里和我说了一回。”
宋春时笑着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庆元,我刚转业过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还多亏庆元给我帮忙,让我少走了不少弯路。”
第170章
沈凤仪一个劲地留宋春时在家吃晚饭, 宋春时推说下午还要去单位,沈凤仪也就没好强留,道:“下回有空一定得来吃顿饭,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宋春时笑道:“好的,沈太太, 回头我肯定来您家坐坐, 今天的事, 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和卫华是战友, 和庆元又是朋友, 这是我该做的。”
沈凤仪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多少亲兄弟反目、母子成仇的。”
两边聊了几句,宋春时就辞了出来,徐庆元和小华一直把人送到了巷子口, 临走的时候, 宋春时叮嘱小华道:“下回要是再有人来,你派个人到我家说声,我要是不在家,和我爱人说也是一样的。”
小华忙表示了感谢,顿了一下,又道:“宋同志, 今天的事, 麻烦您这边别和我哥漏了口风, 我怕他和嫂子担心。”
“好!你尽管放心。”
夫妻俩把人送走, 再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扫院子里的碎陶罐片, 徐庆元忙抢过了扫帚,“奶奶,你歇会,我来。”
沈凤仪也没和他抢,走到旁边坐了下来,叹道:“真是想不到,到这个年纪了,还能经历这么一遭,我这把老骨头倒没什么,就是把我家小星星吓狠了。”
小华看了眼院子里堆着的蜂窝煤,上面的雨布又重新盖好了,凌乱的小院子似乎正在一步步恢复整洁,转身从妈妈手里,把女儿接了过来,软声问道:“小宝儿,怕不怕?”
小星星摇头,“不怕,爸爸和叔叔把坏人赶走了。”接着,又眼泪汪汪地看着爸爸,“爸爸,他们差点把妈妈打了。”
小华亲了下女儿的脸,“他们吓唬人的,小宝儿不怕,妈妈不会被坏人打的。”
小星星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妈妈的脖子,滚烫的眼泪滴在了妈妈的脖颈里。
秦羽看得鼻子也酸酸的,和女儿道:“小华,庆元,你们带小星星出去买一根糖葫芦吧,让孩子甜甜嘴。”
夫妻俩带着孩子出去买了一根糖葫芦,回家的路上,小星星舔了一口糖葫芦,然后问妈妈道:“妈妈,他们还会来吗?”
小华摇头道:“不会,永远不会来了。小宝儿放心,他们永远不会来了。”只要再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个时代就一去不复返,再没有人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踹门而入,带给别人无尽的忧惧和惊恐。
许是心理放松了下来,还没有到家,小星星就睡着了。
夫妻俩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到了床上,见孩子睡得安稳,小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和庆元道:“今天幸好你带着人及时回来,不然真怕把孩子吓到了。”
徐庆元见小华眼眶泛红,抱了她一下道:“我今天和后勤部的同事说了,让他们帮忙请三天假,我在家里陪你们几天。”
小华皱眉道:“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徐庆元摇头,“工作永远都做不完,你们要是出了一点事,我心里永远都没法过这道坎。”
小华望着女儿,轻声道:“是啊,要真把孩子吓到了,我心里都没法过这一关。”他们是运气好,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像小星星一样懵懂的孩子,看着父母受苦受难,而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徐庆元见她情绪不对,忙道:“小华,今天的事是意外,你没必要自责。”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有些荒诞,而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很多发生。我……我应该做点什么的。”
徐庆元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忙道:“小华,这是一个时代,一个社会的问题,不是靠一个或者几个人就能扭转的,难道上面的人没有努力想拨正吗?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没有赢而已。”
小华点头,“是我想岔了。”
此时的小华,还不觉得俩人的对话有什么不对,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反应过来,庆元哥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个激灵,许小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徐庆元轻声问道:“小华,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小华望着他,到底没问出口,好半晌挤出来一句:“嗯,做了噩梦。”如果不是哥哥、荞荞、奶奶、爸妈、他和小星星,她可能真的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来到了这个世界。
徐庆元拉着她胳膊道:“我在呢,睡吧!”
小华躺了下来,往他怀里靠了靠。
徐庆元把人搂紧了一点。
初五,小华又开始去单位上班,她家被红小兵砸了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单位里,范泽雅一见面就问道:“没事儿吧?我都听说了。”
小华摇头,“没事,什么都没搜到,他们就走了。”
范泽雅拍了拍胸脯,“那就好,真是吓死人,孩子没吓到吧?”
“还好!”
范泽雅这才道:“你知道没?那天砸的不止你家,还有好几家呢!黎工家也被砸了,说他们男女关系混乱什么的,把钟玲还押到街上走了一圈,钟玲嚷嚷着是邱霞干的事,说邱霞给红小兵塞了钱。”
小华心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范泽雅又道:“钟玲这确实有点问题,他们去闹了,也就闹了,去你家干嘛?这不是无差别攻击吗?”
宋霖到办公室的时候,就见范姐和许小华在聊着什么,踌躇了一下,走过去喊了一声,“许姐,没事儿吧?”
小华抬头,见是他,摇头道:“没事,谢谢关心。”
宋霖张了张嘴,想和她道歉,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年前,他说给周工凑钱,许小华拒绝的时候,他以为许小华是有些冷漠的,后来听说了她家的事,才明白她的顾虑。
简单聊了几句,小华就去了实验室。
她走后,宋霖问范泽雅道:“这回红小兵去许姐家闹,为的是什么啊?”
范泽雅就把艾雁华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小华和艾同志一向走得近,即便是这两年,小华也常去看望艾同志,外头就传,艾同志的珠宝都转移到小华家了。”
宋霖皱眉道:“这真是瞎话,许姐一看就不是爱这些东西的人,即便艾雁华真给她,她也不会收的。”
范泽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小宋,你对小华评价这么高?”
宋霖微微红了脸,“我……我就是实事求是地说。”
范泽雅笑道:“我也没说你不是实事求是啊。”见他说不上话来,这才道:“不仅你对小华评价高,钱工、华工他们都喜欢她,你多待待就会知道,人啊,心还是得正,歪了的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范泽雅的话,引起了宋霖的好奇心,他倒想找机会和许小华多接触一点,但是一连几个月,许小华都一门心思扑在试验上,偶尔找她聊天,也不过是匆匆两句。
让宋霖一度以为,许小华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范姐说给小华听的时候,小华都有些哭笑不得,和范姐道:“那次红小兵闯进来,把我吓到了,我怕多说多错,所以呆在实验室里不敢出来。”她没说的是,她对宋霖确实有些躲避的,这人像个愣头青一样,大刺刺地就喊她给周工凑钱。
上次的事,险些把小星星吓到了,她现在只得谨慎再谨慎些,和宋霖这种傻大胆,不敢过多接触。
范泽雅道:“你这也算阴差阳错,我听华工说,你们的试制已经走到了精制这一步?”
小华点头,“是过两天还得开会,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范泽雅道:“当时你进项目组的时候,丁有朋还冷嘲热讽的,哪知道这后期就你一个坚持下来了。”
小华道:“这也怪不得大家,最近红小兵和革委会动静都多,大家难免有些害怕。”有时候她都很奇怪,这一场闹剧,为什么能持续这么久?
范泽雅道:“是啊,这也不是咱们这一个项目,他们连艾雁华那样的人,都能给赶去种甜菜,哪会真的在意什么项目不项目的?大家可不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缓了一下,又道:“话说起来,这几年咱们华国真是诸事停摆,一心一意地闹革命,就连你们这个项目,领导们说着多重视的,一旦运动开始,项目成员有没有到位,大家都不关心一样,只盯着他的思想觉悟看。什么时候吃不上饭了,人也就踏实了一点。”
小华愣了一下,以前范姐也是很谨慎的,现在在办公室里就开始说这些,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来,“不在沉默着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革命闹了这么多年,大家也都坚持不下去了,时代的脚步是必然朝前的。”
6月3日,华厚元组织了项目组的第三次汇报,不同于前两次的,这一次汇报人员只有小华一个,丁有朋倒没再整什么幺蛾子,安安静静地听小华汇报完,才道:“许小华同志,这个项目如果能成功,你功不可没。”
小华道:“丁主任,你过奖了。”
丁有朋摇头道:“现在人心浮动,你能坚持到现在,足以说明你的定性和执行力好,真要说起来,你师父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她带出来的徒弟,定然是不会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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