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祯
“行了,人没事就行了。”老太太走到桌边坐下来,“我咋听说茵丫头掉河里,跟老大家的文丫头有关?”
“可不是嘛。”
薛桃花提起这事就来气,张嘴就要告侄女一状,被徐茵抢先了:
“妈,奶,其实跟堂姐没关系,是我自己没坐稳。”
这事说起来的确是原身自己的责任,落实了工作心里得意,坐在自行车后座摇头晃脑的。
路过的那座没护栏的石板桥中间有条缝隙,被原身一晃,徐文没把稳车龙头,轮胎卡在了石板缝里,两人都摔倒了,只是原身运气差,掉下了河,徐文则擦破了手肘膝盖皮。
“没坐稳也是她骑车技术不行造成的。”薛桃花不依不饶,“依我说她就是嫉妒你,看你落实了一份好工作,她却还在游手好闲,心里不平衡,故意给你使绊。”
老太太多少有点重男轻女,要是掉下河的是孙子,此刻早就气势汹汹地杀去老大家把大孙女揍一顿了。
如今两个都是孙女,一个掉下河,一个擦破皮,谁也没讨到好,索性息事宁人算了。
毕竟两家都是她的儿子、儿孙,手心手背都是肉,骂哪个都心疼。
“咳,茵丫头没事就算了,桃花你也别总跟你大嫂过不去。一家人能有什么大仇大怨?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你有这工夫跟她吵,倒不如去庙里拜拜,现在放开了,可以去上香拜菩萨了,捐点香火,让菩萨指引指引,把我那可怜的孙子找回来……”
薛桃花眼眶一红:“我难道不想找儿子吗?自从知道孩子被抱错、被送养,我没有一天不想把他接回来。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
这是婆媳俩共同的伤心事,不提起还好,一提起两个都抹起了眼泪。
徐茵不想再听老太太用哭丧的腔调嚎啕“我苦命的孙子”,连忙出主意:“妈,奶,我们可以这样啊,印点哥哥的画像,托那些跑长途的驾驶员捎去南方城市张贴,万一有人见过哥哥呢?”
“可是……”薛桃花张张嘴,“你哥长啥样,我们都没见过啊,怎么画他的像?”
“哎呀,一家人总归有点相似的地方。”徐茵利索地摘下墙上的全家福,“你们看爸和爷爷的鼻子、嘴巴像不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爸和大伯的眉骨、眼窝像不像?咱照着这些相似的因素合成一幅肖像画。见过大哥的人,看到这幅画像说不定一眼就认出来了。”
薛桃花和婆婆互看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一股希望,但又觉得这希望委实有些渺茫。
半信半疑地问闺女:“真的可行?”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徐茵说,“反正人海茫茫,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可是,让谁来画呢?拿去油印也得有画像啊!”
“我来画。我上学的时候,美术老师总夸我画得好。”徐茵边说边把全家福里的照片取出来,想着赶在上班前把便宜兄长的肖像画画出来。
薛桃花狐疑地问:“你上学时哪有上什么美术课?高考恢复前你们上学就跟渔民似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
徐茵噎了噎,囫囵解释:“是没正经上过美术课,但我喜欢涂涂画画,老师无意中看到我随便画在本子上的涂鸦,还夸我天生就是吃美术这碗饭的呢。”
薛桃花抽抽嘴角,总觉得闺女在说大话:“还是别了,国营饭店挺好的,别人削尖脑袋想进还进不去呢,你爸好不容易托车间老师傅的关系给你争取来的机会可千万别糟蹋了。”
“……”
第1321章 万元户女主的短命堂妹(3)
尽管不相信闺女的画工,但好歹是个寻亲法子,如果能借此机会找回自出生就没见过的儿子,薛桃花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是以,这几天,她满心满眼期待着闺女把儿子的肖像画出来,做什么都想着这事,连上班和工友聊的也是这事。
工友们倒也热心,纷纷帮她出主意,介绍跑长途的司机、帮忙联系油印室……
厂领导听说后,主动找她了解情况,得知确有此事,当即表示厂里来承担油印费用,让她放宽心找儿子。
薛桃花高兴得不得了,回家就对徐茵说:“闺女你放心画,油印的事厂里帮咱们解决了。”
徐茵:“……”
薛女士,你这行动力可以啊!比我还迅速!
不管怎么说,她妈和隔壁大伯娘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的紧张关系有所缓解,至少不再一天到晚为芝麻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了也是好事。
徐西桥这几天上的都是夜班,夜班工人少,他所在的印染车间粉尘又大,上班期间都戴着口罩,工友之间很少唠闲嗑,早上六点下班,到家随便巴拉几口泡饭、稀粥倒头就睡,是以还不知道这事。
直到夜班结束,调休这天,他踏踏实实睡了个饱觉,刚睡醒,听到媳妇一声尖叫,还以为出啥大事了,趿着拖鞋边系裤带边从卧室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老徐,你看这画像,像不像咱儿子?”
薛桃花激动得手都抖了,捧着闺女刚画完的肖像画给男人看:
“这眉眼、这鼻子、这嘴角,既像你也像爹,你说咱儿子是不是就长这样?”
徐西桥看清画像,整个儿愣住了:“这、这是咱儿子?咱儿子找到了?在哪儿呢?什么时候找到的?我咋不知道?”
“……”
薛桃花好气又好笑地打了他一下:“做啥美梦呢!要是真找回来了,我还不乐翻天?这是闺女拿咱家全家福给描的儿子画像,你说像不像?”
“……”
白高兴一场。
不过说像是真像,徐西桥捧着画眼睛都湿润了:“咱爹要是还在,看到这画像,也一准认出是他孙子。我拿去给咱妈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
薛桃花一把夺回画像:“还要拿去油印呢,印出来再给妈看吧,别弄坏了。”
她担心老太太抱着画像当孙子嚎啕起来没完没了,把好好的画弄脏了。闺女花了好几天才完工的,接下来她要去上班了,哪还有时间重新画一幅。
提到去国营饭店上班,薛桃花不厌其烦地叮嘱闺女:
“去了单位,别耍小性子,别动不动嘚瑟,你的岗位虽说是售货员,但要是有机会,跟着大师傅学几道他的拿手菜,逢年过节大师傅忙不过来的时候手脚勤快点,主动给他打打下手,别跟个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才动。”
在薛桃花眼里,国营饭店是最好的单位,工作清闲油水多,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去,要不是现任大厨是徐西桥所在车间老师傅的侄女婿,哪遇得上这等好事?
徐茵表态:“妈,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知道就好。”薛桃花见天气好,把家里多备的床褥搬到阳台晒晒,“你单位离家远,上了班就没法每天回家了,单位宿舍也不晓得什么情况,还是把用得上的都带去吧。”
徐茵对此没有意见。
就算家里备的不够,她还有系统仓库,要啥没有?
原文里,原身掉下河溺水身亡,国营饭店这个空缺,本来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血缘亲近的堂姐去的。
但原身爹妈和大伯一家撕破了脸,别说正式工的机会,临时工都不想让给他们,反而促成了徐文一心发展她的服装生意,国营饭店的岗位后来据说辗转被命运弄人的抱错女娃得去了。
她的亲生父母就是造成原身亲大哥至今下落不明的罪魁祸首,薛桃花听说后,更加受刺激了:我儿子被你们抱走又送养,生死不明,你们闺女倒是好运地捡漏了本该属于我闺女的工作。
可那户人家住得远,想骂上门不容易,导致她满腔怨气无处发泄,整个人跟个炮仗似的,动不动和隔壁妯娌吵架,然后把矛头对准创业初期的女主,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但这一次,徐茵来了。
虽说国营饭店风光不了几年,到八十年代中后期会被此起彼伏冒出来的私营饭馆、大排档挤得失去竞争力,再不复当年荣光。
但这是原身爹送烟又送酒、还帮老师傅干了不少体力活才争取到的机会,何况这几年效益还可以,她会顺从两口子的心愿,踏踏实实去国营饭店上班,苟住小命的同时,尽量不让后面一切厄运发生。
大不了等形势不行了,再寻思别的营生。
路是人走出来的,一条路被堵了、不通了,换条路一样能走出康庄大道。
国营饭店在市中心,从家里出发要坐一趟班车、再换两路电车,辗转两三个小时才到。
国营饭店虽不会三班倒,但也有早晚班,早班五点半就得到店里,晚班要等晚上八点半打烊才收工。
无论哪种班型,每天往返都不方便,好在这年头的国营单位都会给职工安排宿舍。
薛桃花见收拾出来的行李物品有点多,本想和工友换班,调休送闺女去单位报到。
“你爸那岗位三班倒,最近调不出来,否则让他陪你去,我更放心。”
徐茵掂了掂两个大包袱,说:“妈,我拎得动,你不用陪我去。”
“我拎着都吃力,你怎么可能拎得动?”
话音刚落,薛桃花就看到闺女一手一个包袱提了起来,神情有一丝恍惚:
“真拎得动啊?那上回你姥姥让你提一袋土豆回来,你走几步路歇一会儿非说拎不动不想拎,合着是装的?”
“……嘿嘿。”
“……”
既然拎得动,薛桃花就不陪她去了。
往返市里一趟,车费要不少钱,关键是不用找工友换班了,前几天因为闺女掉河里的事才刚和工友换过班,再换难免工友心里有意见。
徐茵一个人去报到反而没压力,还能见机行事拿点需要的生活用品出来。
第1322章 万元户女主的短命堂妹(4)
出发这天,在楼道口遇到徐文。
徐茵看她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书包鼓鼓的,心猜是几件手工缝制的成衣。
徐文偷偷做衣服去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别说亲戚,连她自己爹妈、兄长都不知道女儿(妹妹)每天早出晚归其实是在其他居民区摆地摊卖衣服,而不是他们以为的是在市里找工作。
“茵茵。”徐文看到徐茵,主动朝她打招呼,“身体好全了?”
“好多了。”徐茵冲她笑笑。
“早就想去看你了,二婶说你在休息,不让我去打扰你。”
徐茵了然点头,这事薛女士还真做得出来。
“这是要去国营饭店上班了?我送你到车站吧,你把行李放我车上。”
徐茵想了想没推辞,两个大包袱,上下叠一起绑在自行车后座。
“文文姐也去市里?”
“……今天不去。市里那些好单位就算招工也轮不到我,我就家附近转转。”徐文似乎不愿意多聊,“车来了,你先上去占个座,我把包袱从窗户递给你吧。”
徐茵依言照做,上车后眼明手快地占了个靠窗的座位,伸手接过徐文从窗口递上来的包袱,一一塞到上方行李架。
徐文推着自行车看了她一会儿,等车开了,才骑上车走了。
徐茵心里遗憾:多好的合作伙伴啊!
可惜是原文女主,远离主角保平安。
发财和苟命二选一,还用说嘛,肯定选后者——毕竟苟住小命才有希望发家致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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