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为她捏一把汗的众人:“……”
隔壁竞价玩儿的修士:“……”
她感觉自己被羞辱了,隔着雅间传音过来:“小鬼头,你什么意思?”
秦千凝的修为还不到能传音的实力,只能扒着窗户大声喊:“姐姐,别误会,我是没钱!”
没人信她。
没钱还能上二楼?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穷人真的好意思大大咧咧喊自己没钱吗?全二楼都听见了,哪有这么自取其辱的,必定有诈!
过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另一件低价灵器。
此物是威力极强的镲子,其中一片丢失,只剩下破损的另一片。虽然随便找个棍子也能响,但威力却大大降低。
不过就算两片,大家也有点嫌弃。别的灵器都各种酷炫,来一对镲子像什么样。生死交战之际,人家拔剑剑气昂扬,或手持宝塔光芒四射,你拿一对镲子出来,红绳往脖子上一挂,“咣”的一敲,气势瞬间弱了,仿佛商场开业请来的扰民乐队。
在一众沉默中,秦千凝趴在窗口,狠狠动心了。
虽说是因为没人抢她才动心的,但她相信日久生情,低价买回来磨合磨合总能爱上的。
“一万灵石!”她自信地高喊底价。
隔壁雅间犹豫了一下,不确信地喊:“三万?”
秦千凝咬牙,恶狠狠地加价:“三万零一百!”
所有人:“……”
主持人假笑着传音到各个角落:“各位贵客请注意,每次叫价至少加一万灵石。”
秦千凝也不丢脸,叹了口气,犹豫地喊出:“四万。”
对面在犹豫加不加,主要是对这破烂灵器也不心动,但她就是喜欢跟人抬杠要价,正在思索间,隔壁传来小鬼头的大声逼逼:“笑死,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这个灵器,我有本命灵器了,我根本看不上这个。真的挺一般的,哈哈哈,这个灵器真的很装。”
富婆:“……”
也不知道为何,感觉本就破烂的镲子更廉价了,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富婆决定不再抬杠。
于是秦千凝喜得了拍卖行积压了几十年卖不出去的灵器,按工龄来算,这种老员工,高低得是经理的地位了。
计绥犹豫道:“你不会是想批量制造这个灵器吧?”他支支吾吾,“倒不是说这个灵器外形怎么样,用起来时会不会不大方便?”
之前的平替散夜塔都是扔出去激活,这个难道得拿在手上“咣”一下,扔一对,再掏一对,“咣”一下。
秦千凝觉得他的想法很奇怪:“当然不会,我打算改进之前那种灵器,买这个来只是好奇罢了,看看能不能激发我一点灵感。”
虽然这么说,但大家还是挺担心的,毕竟以她的作风……嗯……
拍卖到此已持续了三个时辰,时间太长,哪怕修士也会感到无聊。
因此中途上了一群音修为大家弹奏解乏,一曲后,又有皮影戏上场,因为是灵气控制,看上去倒比凡间的灵活不少。
不过也没多少人认真欣赏,都各自聊天说笑去了。
万壑宗众人在雅间里百无聊赖地歇着,忽然“冉元洲”三字传入耳里。
大家只知道他是飞云宗那队嚣张跋扈姐弟的父亲,不知道其他的,但秦千凝知晓内幕,下意识就朝计绥看去。
此时计绥已站了起来,往楼下大厅看去。
原来是皮影戏里演到“抛弃糟糠之妻”的戏码,惹得大厅客人联想了起来,恰好本州大比刚结束,飞云宗成为热议的话题,而万壑宗的剑修们又冒了头,自然就揭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你可知为何大比上冉家姐弟频频针对万壑宗?听说呐,那冉元洲原配之子正在万壑宗那队人里。”
“原配?你是说那个污蔑他的凡人?”
“污蔑?不太对吧,那凡人女如此至情至性,一头撞死在了冉家大门口,你真觉得她是那种不自量力招惹仙门的蠢货?”
“可大家都说她是千里迢迢过来攀附的,为了让她儿子赖上冉家,借此大富大贵塌上通天路,才撞死的。”
“人人都这么说便对吗?按照冉元洲的说法,那凡女趁他流落民间失忆时,诱他成亲并产下一子,而当时的他早就是冉家大小姐的夫君,那冉家的作风谁不知道,和飞云宗一模一样地高调,若真招婿了,早就满城皆知。”
十几年前,冉元洲风头正盛,满州流传着他的“可怜”过往,人人称赞冉家大义,不计前嫌接凡人女之子入府。计母以命为证的血泪控诉无人听,一张嘴哪说得过世间千千万万张嘴。
十几年后,计绥在本州大比露了脸,万壑宗充分展现了仁义之风,飞云宗行为受人诟病,于是那久未流传的故事再一次占领人们饭后茶余的话题,只是这次流传的版本却不一样了。
曾经以命相博也无法撕毁的谎言,轻而易举地开了个豁口。
此时计绥站在窗边,动也不动地听着这些议论,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楼下的谈话还在继续,且越来越多人加入:
“是啊,按他们的说法,冉家最后秉着大义将凡人女之子接入府中照顾,给了个庶子的名头,但本州大比我可是在场观看了,那万壑宗里所有男修看着都比冉家姐弟个头高,不像是他们庶弟的模样。”那修士拖长了嗓音,“反倒像是那凡人女所说,是先出生的那个,冉元洲是停妻另娶。”
“光凭个头看年纪也不准吧?若真是如此冉家何必编故事,硬说凡人女之子是弟弟。”
“你说为何,自然是为了成全冉家和冉元洲的清白无辜之说,他们为求名声完美,随意捏造一戳就破的谎话,以为天下人不辨是非吗?”
天下人真的明白是非吗?
那为何十几年前看不穿?为何无助的凡女恳求公理,却含恨而终?
为何等了这么久,等到她的孩子终于站上了更大的舞台,被世人所看到、所记起,才终于等来了那句“天理昭彰,人心难昧”。
计绥依旧动也不动,没有一点曙光终于穿破黑暗的喜悦,也没有终有一天为母澄冤的希冀,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些人张合不停的嘴。
秦千凝将手落到他的肩上,叹道:“你说人微言轻,没人会听你说什么,如今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自有无数人替你去说。”
计绥转头看她,神色是难得的茫然失措。
谁能想到呢,苦苦寻求的公理原来会以这种方式显露一角。
秦千凝并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有着成人的阅历,看过无数令人唏嘘的案件,关于“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的争论一直没有停下,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只是本州大比而已,我们要去到更高的地方,让更多人看见。曾经无计可施、无法招架的‘人言可畏’,那些人总会尝到的。”
计绥讷讷地点了点头。
这时皮影戏退场,一丰姿绰约的女修抱着长琴登场,嗓音温柔,宛若神仙中人:“接下来由我为各位弹奏一曲‘清心曲’,拔除执念,以梦入境,消乐消悲,不再追惟。”
手指轻拨,婉转琴音倾泻而出,余音绕梁。
在场修士有的不愿入定,调用灵力加以抵抗。但大多数的都随着琴音陷入梦中,此曲可增益修为,洗心涤虑,价值千金,为何不听?
雅间里都是一群练气期的弟子,哪里能抵抗元婴音修的琴声。
秦千凝一回头,全都呆呆傻傻的,唯余她一人清醒。
此音同问心阶和迷障林的效果差不多,净心之人自能躲过,可万千修士,这种人能有几个?
一曲弹至中间,已有修士或叹或泪。
秦千凝在屋内绕了一圈,确保大家都没什么不良反应,走回原位时,却发现计绥紧蹙着眉头,额角有冷汗滑落。
他表情看上去很痛苦,秦千凝下意识想要叫醒他,一碰到他的肩膀,突然眼前光影变幻,被拉入了他的识念中。
有风拂过,吹起她的发梢,所见所感如此真实,饶是秦千凝神识强大,也恍惚了一瞬。
忽见一小童从院外跑来,拿着药包,跌跌撞撞,冲进了屋内。
秦千凝连忙跟上。
小童进了屋,塌上的妇人立刻撑起身子朝这边看来。
秦千凝第一次真切地感受什么叫“柔婉”,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那个以头抢地以证清白的烈性计母。
“娘,我开到药了。”小童扒在塌边,乖乖地道,“我等会儿就去煎了给您喝。”
妇人面色苍白,握住他的手,笑容温和:“不急,瞧你,出了一身汗。”
小童连说无事,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娘亲的面色,犹豫地问道:“娘,我有一事不解。”
妇人依旧很温和:“你说。”
小童便道出了这些个月的疑惑:“……为什么他们这么欺负人?”
妇人脸上温柔的笑容僵住。
气氛凝滞起来,小童便更加小心,也更加困惑地看着她。
秦千凝站在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计绥的执念记忆会是仇人相见、血仇难报等等,没想到却是和计母最后的相处时光。
长久的沉默,计母还是没有作答。
忽然,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从门外来,抬起头看向秦千凝这个“客人”。
计母面上又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你能替我回答吗?”
秦千凝一愣,塌前小童转头过来,正是年幼计绥的模样。
他睁着迷茫的双眼,仰着脖子看秦千凝,小心翼翼地重复问题:“为什么他们这么欺负人?”
秦千凝看看计母,又看看童年的计绥,不知这梦境是何意。
但既然来了,便自有缘法。
她没有重复计母的答案,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他们是恶人。”
小童更加疑惑了:“夫孝德之本也。亲憎我,孝方贤,就算他是恶人,我也要孝顺他,对吗?”
秦千凝蹙眉,顶着小童澄澈的目光道:“自然不是。父不慈,子不孝,你当然不用孝顺他。”
那小童眨了眨眼,迷茫澄澈的目光褪去,缓缓道:“那我若想做的,不止是不孝呢?”
房间、床榻、妇人皆化作碎片,如风吹尘土消散在空中,唯余小童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秦千凝垂眸看着他,神色一如往常:“你想做什么?”
他一字一句沉声道:“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
秦千凝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清明至极,显然已脱离了美梦幻境。
“你有剑,自当斩恶人。”她答。
话音落,小童化作粉尘在空中散去,黑漆漆的空间碎裂消弭,白光闪现,再一定神,秦千凝已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她的手刚刚落到计绥肩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念闪过。
计绥从恍惚中醒神,视野落到她面上,讷讷地叫了声:“师姐……”
秦千凝对他安抚地笑了笑。
计绥也跟着笑了,只是一眨眼,泪珠滚落,隐入下颌,几乎快要捕捉不到。
秦千凝在储物袋里翻了下,掏出一叠草纸递到他面前。
计绥破涕而笑,无奈地接过:“在秘境里你不是说用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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