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过水无痕
姜椿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边安抚地拍他的脊背,边帮他擦眼泪,嘴里装傻充愣道:“夫君怎地了这是?在衙门受委屈了?可是有同僚给你气吃了?
你告诉我,我明儿一早就去吏部衙门附近蹲他,蹲到人后给他头上套麻袋,将他狠揍一顿,替夫君出气!”
宋时桉只无声哭泣,不吭声。
姜椿插科打诨不下去了,收敛神色,柔声哄道:“夫君听说三婶有孕的事情了?这有甚好难过的?
你也不想想,四妹妹今年都十五了,下头还没有一个弟妹,除去遭难那两年,三叔三婶可是足足努力了十三年,这才梅开二度。
咱们才刚成婚三年,圆房也不过才刚两年而已,有甚好着急的?
十二年没怀上身孕,再着急不迟。”
宋时桉顿时顾不上哭了,侧头轻“呸”了一声,用泪眼朦胧的凤眼瞪她:“你少乌鸦嘴。”
姜椿连忙轻抽了自己的嘴一下,讪笑道:“瞧我这张嘴,该打!”
宋时桉又不吭声了,继续默默垂泪。
他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绯色的绸缎上头,立时氤氲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姜椿心揪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拿帕子替他拭了拭脸上的眼泪,继续哄道:“师父派人传话,说已经写信给江湖上的朋友,托他们打听擅长不孕不育的神医了。
师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心高气傲,等闲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交的朋友必定都不简单。
咱们且耐心等等,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宋时桉继续默默垂泪,不坑声。
擅长不孕不育的神医岂是那么好容易寻找的?
自己早就打发人去外头找了,找了小半年,招摇撞骗的不少,真本事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姜椿:“……”
还哄不好了是?
她没好气道:“子嗣这种事情也是讲究缘分的,在我们那地方,也存在着夫妻俩身体都康健,却愣是怀不上孩子的情况。
这种事情越心急越适得其反,咱俩心平气和,顺其自然,没准过阵子就有好消息了呢?”
宋时桉淡淡道:“我觉得我挺心平气和的。”
姜椿指了指他身前那一大块被眼泪打湿的布料,无语道:“不要你觉得,咱们得面对现实。”
是挺心平气和的,心平气和地破防,心平气和地掉眼泪。
宋时桉又不吭声了。
甚至眼泪掉得更凶了。
姜椿简直气结,耐心耗尽,把手里的帕子往他身上一丢,“蹭”地一下站起来。
嘴里气呼呼道:“哭哭哭,有甚好哭的,搞得好像我被人下了绝育药,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崽子了似的!”
宋时桉抿了抿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稀里哗啦往下掉。
姜椿那个气啊。
哭成这样,这家伙打算水漫金山是?
她口不择言道:“哭有什么用,你就算哭死,我肚子里就能揣上崽子了不成?
别回头你前脚哭死了,我后脚就被诊出怀上身孕,生下个遗腹子来,那你可就白死了!”
宋时桉怔了一下。
随即猛地伸手抓起被姜椿丢到他臂弯里的丝帕,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然后朝外大叫一声:“来人!”
这会子桂枝已经从三房的梧桐苑回来了,也从桂花嘴里听说了里头的情形。
听到叫人,她立时微垂着头走进来,没敢去看大爷。
宋时桉吩咐道:“去请邹大夫来给大奶奶诊脉。”
“是。”桂枝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等等。”
然后就被姜椿给叫住了。
她看向宋时桉,诧异道:“诊什么脉?我好好的,为甚要诊脉?”
宋时桉摆了摆手,示意桂枝快去。
然后转头看向姜椿,哼笑道:“在我哭死之前,先让府医替你诊诊脉,万一真怀上遗腹子,我就先不死了。”
姜椿:“……”
自己是被他哭唧唧的模样气到了,口不择言说的气话而已,他怎地竟还当真了?
不过看他这颠颠的模样,她也懒得跟他争论了,免得他颠得更厉害。
诊脉而已,不痛不痒的,诊就诊呗。
诊不出遗腹子,看他还有没有脸继续哭!
谁知邹大夫来了,把脉过后,竟然满脸喜色地向宋时桉道喜:“恭喜大爷,大奶奶有喜了!”
姜椿:“???”
啥?有喜了?
也就是说自己怀孕了?
不能够,半个月前她还来过癸水来着,古代中医再厉害,也不可能怀孕半月就能被诊出来?
她连忙问道:“怀上多久了?”
邹大夫笑道:“回大奶奶,您的脉象比三太太的要稳一些,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姜椿不解道:“可是我半个月前才换洗过……”
换洗,是癸水的委婉说法。
邹大夫笑道:“以往也有孕妇在怀上身孕后还来天癸的,但其中有些人是怀像不好方才如此,吃了保胎药也没能保住胎儿。
不过大奶奶不一样,大奶奶身子骨康健,脉象也好得不能再好,跟她们的情形并不相同。”
顿了顿,他又一脸严肃道:“不过大奶奶千金之躯,马虎不得,老夫才疏学浅,还是让大爷从太医院请个擅长妇人病的太医来瞧瞧为好。”
从听到邹大夫向自己道喜后就处于呆滞状态的宋时桉,这会子突然一下惊醒过来。
立时对桂枝道:“立时让人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卢太医来给大奶奶诊脉。”
第143章
卢太医才刚从宋家回到太医院, 还没喘口气呢,宋家又打发人来请。
得知是宋侍郎请他去给自己娘子姜娘子诊脉,他立时叫药童背上药箱, 急匆匆往宋家赶。
宋家是太子岳家, 本就怠慢不得,而这位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姜娘子, 更是宋家里头最不能得罪的那个。
而丹桂苑这边,宋时桉后知后觉地一下握住姜椿的手, 激动道:“娘子, 你听见邹大夫的话没,他说你怀上身孕了!”
姜椿:“……”
这家伙在说什么梦话?
体谅到他盼小崽子盼了恁久, 光为这茬都掉过好几回眼泪, 她大度地选择了包容。
姜椿笑道:“听见了, 邹大夫还说我怀孕两个月了呢。”
也不晓得这邹大夫把脉准不准, 反正她自己是甚感觉都没。
要是乌龙一场,她都不敢想象宋时桉这家伙会哭成甚样。
想到这里,她委婉地说道:“夫君别高兴得太早,邹大夫说他不擅长此道,兴许弄错了也未可知呢。”
宋时桉立时道:“那是他谦虚, 他的医术在当地有口皆碑,不但擅长治妇人病, 还冒大不韪替好几个濒死的妇人成功接生过。
他说你怀上身孕了, 那你肯定就怀上身孕了,不会弄错的。”
这可是他根据上辈子知道的信息,派人下江南三顾茅庐请回来的大夫, 虽然称不上甚神医,但医术并不比太医院那帮人差。
尤其擅长医治妇人病。
姜椿还没怀上身孕的时候, 他就将擅长医治妇人病还会接生的大夫请回来了,可以说是未雨绸缪到极致了。
姜椿被堵得没话说。
片刻后,她失笑:“那你接着高兴?”
宋时桉乐得嘴角快要咧到腮帮子了,他将手心小心翼翼地贴到她的小腹上,在上头轻轻抚摸着。
高兴道:“娘子总算怀上身孕了,我就知道我不是那等注定命中无子的倒霉蛋。”
他所有的霉运都留在上辈子了,这辈子重生回来,遇到姜椿后,每天都是幸运的。
姜椿哼笑一声:“就你瞎着急,我才刚二十岁,还是年轻小姑娘呢,哪里就那般着急生小崽子了?”
宋时桉倒不是有多喜欢小崽子,只是想跟她生个小崽子,好彻底留住她,免得成日提心吊胆她哪日会离开。
所以才会相当着急上火。
不过现在好了,她怀上身孕了,自己这颗心总算能暂时放回肚子里了。
只是,难免又想起了过去那些个他夜不成寐,辗转反侧的夜晚,以及那些无法向人倾诉的担忧。
想着想着,才收起来没多久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大颗大颗地滴落到多灾多难的官袍上。
姜椿:“???”
她一脸问号。
这家伙怎么回事,前一秒还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后一秒又开始掉眼泪,疯了不成?
她无语道:“夫君你怎地又哭了?”
宋时桉边拿帕子擦拭眼泪,边笑道:“我这是高兴得。”
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泪珠子掉落得速度简直要把姜椿的眼给晃花了。
他也从无声哭泣,变成了抽噎,继而是大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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