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帝王之心,从来不是专属于他们哪一个人的。
当他们通过刘彻的喜好从而平步青云时,他们也会有所准备,有别的人也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人的立身之根本在于自身。借助外力只能是一时。卫家,得到了最好的机会,从今往后,卫家所需要做的是把握住刘彻给予的机会,一点一点立住。
卫家至此是立住了。
卫子夫也是立住了。
刘彻走过去,仔细打量起满院子的画,不得不赞许的道:“怪不得你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如此大礼,若不是用心,怎么可能备得好。”
“那是自然。虽说画只是我画的,如何让他们装裱,如何让他们别把我的画给毁了,都得盯住了,切不可出了差错。”刘挽费心并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母亲,生养了她一场,为她费再多的心思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句话落下,卫子夫脸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刘彻感慨无比的走到其中一副画前,那是他们姐弟四人和刘彻、卫子夫在一起用膳的场景,席间融洽,刘彻突然想,有多少日子他没有陪卫子夫他们一道用膳了?
想到这个问题,刘彻不由干咳一声,好在他的那点想法也无人知晓,故,他的尴尬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对吧。
“朕本意是让所有人入上林苑为你贺寿,泰永觉得让人入宫累的只能是你,那我们便一家子在一起,安安生生的吃一顿饭吧。想必泰永备下的礼也不会仅此而。”刘彻坚信像刘挽这样的人,不出手则矣,既然出手绝不会只送这样的一点礼而已。
刘挽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一切刚开始而已。”
话说到这里,刘挽转头问卫子夫道:“娘是想先歇歇,还是继续看其他的礼物。”
卫子夫握住刘挽的手道:“不急,不急。等你姐姐和嘉儿据儿到了再说。”
心里念着其他人的卫子夫,在他们没有到跟前,怕是静不下心思享受刘挽送给她的礼。
“朕让卫青他们也进宫了。”刘彻补上一句,所谓他们,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卫青,定是整个卫家的人都会来。
“陛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卫子夫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她的生辰,能够让刘彻和几个孩子们陪在身边,同她好好的说说话,已然足够。
刘彻挥手道:“人多热闹。”
这话并非在与卫子夫商量,而是定下了。
刘彻一直都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凡不是刘挽先前已然拦下,不愿意让朝中大臣入宫为卫子夫贺寿,怕是今日会更加的热闹。
像刘彻从来都不觉得麻烦宫人有何不可,也不在意底下的人为之要付出多少的心血,他只图痛快,只要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
刘挽倒是相当的清楚卫子夫的想法,知晓自家的母亲一点都不喜欢和那些人一道过她的生辰,纵然那些人都说着各种各样的好话,实则并无几人真心为她祝福。既如此,何必在意这些场面上的事儿。
但是,现在刘彻开了这个口,卫家的人怕是一个都落不下了。
只是,卫家的情况啊,如果可以,其实卫子夫也并不怎么想让其他人入宫。
但这点心思,卫子夫可以藏在心里,断然不会宣之于口的。
最终,既然刘彻都已经下了令,卫子夫不好再拦。
下响时,陆续的人都到了上林苑。卫青都来了,平阳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会不来。
既然平阳长公主来了,南宫长公主,隆虑长公主,也都来了。
卫家的人倒是一个不缺,卫少儿身边依然跟着陈谦,待见到满院子摆放的各色走马灯,上面更是画上了卫子夫的各种画像,卫少儿不禁询问:“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好一手丹青,画得皇后栩栩如生。”
“是泰永长公主所绘。”一旁的宫人如是答来,落在卫少儿的耳朵里,叫卫少儿更是酸了。视线不由落在陈谦的身上。
果然,生儿子不如生女儿,瞧刘挽对卫子夫如何的用心,她的儿子整日追着她叮嘱,这个事不能做,那样的话不能说。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是她老子呢。
陈谦似若未觉卫少儿的视线,不知足的人,哪怕是得到像刘挽这样的女儿,也能在鸡蛋里挑出石头,以为不妥。
早已练出无视卫少儿不合理要求的陈谦,只当了自己完全没有听见任何的话。
卫少儿控诉无果,观卫子夫被人簇拥在一旁,有心上前说几句酸话,陈谦先一步道:“在皇后面前,母亲最好只说喜庆的话。否则来日只怕母亲不可能再入宫。我们会向陛下和皇后告罪。”
有言在先,陈谦请卫少儿自觉的将难听的话咽回去,一个字都莫要提,否则别怪陈谦这就与卫少儿告辞回去。
纵然是家丑不可外扬。但陈家的事瞒不过刘挽,也瞒不过刘彻。等闲事是入不了刘彻之眼不假,架不住有一个刘挽。
陈谦多年的观察得出一点总结,刘挽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尤其在保护卫子夫的事情上,刘挽不愿意有人让卫子夫不痛快。谁要是敢让卫子夫不痛快,刘挽能让那一家子的人不痛快。
卫少儿这些年是因为卫子夫包容,不断说她的好话,才会避免其他的事情发生,如果一但卫少儿敢在今日这般刘挽精心准备的场面上说出一些不合听的话,卫子夫未必会再顾念所谓的姐妹情分。
一退再退的卫子夫,是她性子好,是她顾念姐妹的情分。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能一味只让一个人退让,而对方连一丁点该有的敬重都不曾。若如此,莫怪另一个忍让的人忍够了,最终爆发。
“你......”卫少儿自是生气的,处处被儿子管,换谁能不生气。
无奈陈谦板起一张脸,似在无声的告诉卫少儿,他并非是玩笑话,而是真真切切有此打算。
知晓陈谦说得出做得到的卫少儿,纵然心中依然有所不满,终是没敢上前。她今天进宫就是来凑数的!
“我们倒是不知道泰永竟然画得一手好画。”刘挽的一番操作,那是真正用了心的。刘挽的画,勾勒得卫子夫栩栩如生,最让人不得不称赞的莫过于她所绘制的画里所藏的情感。
真情切意,何其的难得。
南宫长公主从来很少羡慕别人的,独独刘挽对卫子夫的好,都是有儿有女,他们各自都是怎么当人儿女的,再对比刘挽,便会知道,刘挽这样的女儿有多难得。
“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刘挽谦虚的低下头。她本意是给卫子夫自己观看的,就因为刘彻那好热闹的性子,闹得人人都来看上一眼。这可是她专门给卫子夫备的寿礼,她是想让卫子夫收藏着的,无意对人展览的好不?结果现在……
第427章 世界很大
刘挽内心是不认同眼下的情形的, 无奈刘彻发了话,刘挽不能落刘彻的脸,不愿意,不喜欢, 终是只能忍下。
平阳长公主无奈的问:“你近些日子忙的事不少, 竟然还有空作画?”
这一点, 刘挽无所谓的道:“事虽然多, 忙的人并不是我。”
想对付刘挽的人挖空心思要找刘挽的把柄,企图借机对付刘挽。刘挽作为引发事情的那一个人, 实则一直算不上忙。
布局多年, 刘挽手里是有人的, 一声吩咐下去, 各司其职。刘挽算是终于可以好好的歇歇,不至于再为各种各样的事操心费力。
一干人谁想起这些日子长安被搅得天翻地覆,再听刘挽的语气不得不静默。
换句话来说,外面的人想方设法对付刘挽, 将刘挽推入风浪尖口, 刘挽面对各方的攻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静下心给卫子夫作画。这样的心理得有多强大?
平阳长公主的视线不由落在卫青的身上,在这一点上,有时候平阳长公主觉得,卫青也有这样的沉着稳重。
能够在风雨之间岿然不动的人,才是能够成大事的人。刘挽啊, 怪不得刘彻喜欢, 一回一回的怨念刘挽不是儿郎。
“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平阳长公主想寻刘挽一回也不容易。况且, 专门寻刘挽问起一些事更不容易。主要是平阳长公主始终落不下这个脸。
“听闻姐姐府上有一位女郎也想参加科举。”有些事, 平阳长公主无心藏着掖着, 然开口询问这句话的人是刘彻,在一定程度上何尝不代表其他的意义。
平阳长公主心下突突直跳,面上不动声色的答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而已。听闻姑姑府上的也有女郎准备参加科举,我想不妨也让她去试试。”
用的是尝试的语气,落在一众人的耳朵里,刘彻颔首道:“世人皆道平阳侯府人才辈出,朕希望能再得几个不世之才。不求能如卫青,皇后,有他们一半即可。”
这话落在平阳长公主的耳朵里,何尝不是对平阳长公主的绝对肯定。
平阳长公主心下稍安,面上依然挂起笑容道:“陛下所言甚是。”
刘彻对平阳长公主府上的事如此了解,证明刘彻一直都在关注平阳长公主府上。
可是,平阳长公主所不能确定的是,到底是刘彻关注平阳长公主府上,还是刘挽?
亦或者,刘彻所关注的是她这个姐姐,还是卫青?
心中闪过无数的疑惑,平阳长公主吐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传来一阵悦耳的曲调,刘嘉在一旁兴奋无比的喊道:“二姐和表哥。表哥弹琴,二姐抱的是何种乐器,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见?”
一会儿的功夫,刘挽趁平阳长公主和刘彻说话的功夫,和霍去病悄然走了。
他们的礼没送完呢。
没错,两人有意为卫子夫合奏一曲。
乐器呢,此时霍去病弹的是琴,大家都认得,独独刘挽怀里抱着的乐器刘嘉并未见过,颇为惊奇。还是卫青在一旁解释道:“似是琵琶。从西域传入的。”
西域传入的乐器,并未在大汉推广,很多人都不一定知道。然刘挽在朔方城呆过,又去过河西,更在河西呆了好几个月,识得长安内旁人未必见过的乐器,会弹都不奇怪。
隆虑长公主不禁问:“还有泰永不会的东西吗?”
刘彻笑道:“她啊,读书时分外认真,玩起来的时候也疯。对乐器,他们两个一般无二,都是一点即通。不过这琵琶的声音听来很是清脆,有别于其他的乐器,有些意思。”
有些人是得天独厚,不仅能文能武,很多时候学东西何尝不是一点即通。
在刘彻的眼里,刘挽和霍去病是没有一处不好。
此时闻他们弹奏,古琴的声音有些轻,琵琶声清脆,然两人的乐器声结合在一起,如闻春之花开,夏之在蝉鸣,秋之丰收,冬之雪藏。又似在长安见世间之繁华,于东海之上,观海之汹涌,又或者是在沙漠上,草原里,感受土地的广阔,一望无际,方知自身之渺小。
“好。”一曲能有让人感受到春夏秋冬的变化,能知地域的特色,谁能不赞一声好。
霍去病缓缓起身道:“泰永说,姨母只见过长安的繁华,不知外面的世界,故谱以此曲,希望可以让姨母感受到她曾见过的世界。”
刘挽怀里依然抱着琵琶,闻霍去病所言,嗔怪道:“表哥不要总抢我的词。”
卫子夫怎么可能会不懂刘挽的用心呢。
刘挽的世界很大,她见过无数风景,也感受过太多不同的人情风土。
卫子夫的世界很小,小得只有一个汉宫或者是上林苑,只有卫家,刘彻和刘挽她们姐弟。刘挽在尽所能的想让卫子夫了解外面的世界,想让卫子夫知道,天地之宽广,人在其中的渺小。是以,对很多的事,与其内耗,不如放开。
在卫子夫的世界里,刘彻是改变她命运的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君。
没有刘彻,断不会有卫子夫的今天。而曾经,刘彻将卫子夫捧在手心,那时候的卫子夫纵然知晓刘彻宠她是宠,但他更爱他的江山。到如今,卫子夫不再得宠,这样的转变,很多人都有可能过不去这个坎。
好在,卫子夫过去了。
既因她太清楚自己无法左右刘彻,何尝不是因为她很明白,刘彻因她的美丽而宠幸于她,也将会因为她的年华逝去而去喜欢更美丽的女人。
她不是第一个被刘彻所弃的人,终也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这些年卫子夫教养儿女,管理宫务,刘彻是相信她的。宫中上下,因为刘彻和刘挽的缘故,纵然风向有所偏向,无人敢冒犯于卫子夫。总体而言,卫子夫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凡没了一颗争宠之心,卫子夫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
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卫子夫未必不会感到寂寥。
刘挽是明白卫子夫的那一个人。
山川河流,无数风景是卫子夫没有见过的,以前刘挽会给卫子夫网罗各种地志和故事送入长安,让卫子夫纵然被困于长安,小小宫殿之内,没有办法出去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可以通过别人的文字,对各地有所了解。
而今,更以一曲谱出,只为卫子夫更真切的感受到四季之时,各山川不同的风景。
身临其境,刘挽和霍去病以一曲做到了。
“你们谱的曲?”霍去病的话让刘彻第一时间捉住重点。
霍去病笑笑道:“我不过是搭把手,还是泰永有心。”
无人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