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提及正事儿, 刘据问:“二姐的意思是?”
刘挽意味深长的提醒刘据道:“坐而论道不可取也。”
刘据一顿, 刘挽突然道:“眼下大汉的太守,军政大权集于一人之手,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此问落下, 更让刘据傻眼, 刘挽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刘据的反应再问, “集权意味着什么,你不懂?”
刘据不至于不懂,可是刘据也不得不提醒道:“倘若分权,必引起世族注意。”
“不错, 是会引起他们注意, 难道因为害怕引起他们的注意,便任由他们发展壮大,来日成为大汉的祸起之源?”刘挽语气平静的陈明利害,同时也点明道:“你这些年学到的知识,我知道你能融汇贯通,我也知道你懂得大汉所处的境地。如果可以, 我想为你铺平这条路, 可是我的时间不够。而你, 须得记住一个道理, 军权在手, 才能让你左右朝局。为君者不可不知军事。你,不能让人把刀悬在你的脖子上,更不能把你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里,盼那一个人仁慈的放过你。这个人,也包括我们的父皇。”
很残酷的一个现实,刘挽从来没有避讳的在刘据的面前提及过,以后,更希望刘据可以牢记。
这一刻的刘据的脸色越发不好,再不好,他也明白这个世上除了刘挽,再也不会有人如此残酷的戳破现实,让他认清这一切。
“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咱们的父皇够狠,心更够硬,所以永远记住,他在是我们的父亲前,他更是大汉的皇帝。任何胆敢危及大汉江山,危及他对大汉掌控的人,都会为他所不能容。你要自保,可你也要保证你不会越线。朝堂上的事,此战过后,绝不能让卫家的任何人出头,记住,是所有的亲眷。”刘挽都这个情况了,她也不知道她再倒下还能不能醒来,是以,刘挽必须要将这些话告诉刘据。
“这不可能。”刘据立刻在第一时间否认。
“没有什么不可能。卫家至此,皇后,大将军,太子,已经到了权力顶峰,再让卫家的人在朝堂上占据显眼的位置,只会提醒父皇需要不断的压制卫家,同时也会压制你。据儿。比起亲眷,你要记住,科举一开,你须端正态度。你选人才是为国家而选,非为一己之私。至公者,天下必服之。怀揣一颗公心,你会得到真正的人才,于危难之时,才会有人救你。卫家的这些亲眷里,除了舅舅,独一个陈谦可用。他,将来你若能用好,必可以为你力挽狂澜。但据儿,你不能与他有过多的往来。”刘挽告诫刘据一定要记住分寸,永远都不可以过界。
刘据的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刘挽是在交代后事。
有很多事情刘据无法预料到,但刘挽可以。正因为可以,刘挽不得不叮嘱刘据一定要小心,小心再三。
“二姐对父皇?”刘挽从小到大和刘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情况。现在的刘据听着刘挽的话,却有一种刘挽对刘彻表现出的坦然,信任都是假的感觉。
“你与我不同。我对父皇称得上是无所求。正是因为无所求,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会为大汉谋划,也会为父皇谋划,父皇到现在为止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对我有所约束。可是,那并不代表将来我与父皇之间就不会产生隔阂。我也不敢说将来和父皇之间的感情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我能接受任何的转变。可是据儿,你能吗?”刘挽分明是想给刘据打好预防针,好让他知道,将来无论刘彻对他是怎么样的刁难,都是理所当然的。那样的情况下,刘据须得调整心态,为自己未雨绸缪,争取别让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
败在刘彻的手里虽然不可耻,必将要付出性命的代价,刘据该做好准备。
刘据一听也对,至今未止刘挽的所有谋划都是对刘彻有利的,正因如此,刘挽不需要对刘彻有所防备。这样的情况下,刘彻对刘挽的宠爱是真,刘挽对刘彻的敬重和爱护也并不假。
可是,这一切并非一成不变的。
刘挽现在告诉刘据一切的意图为何?
是让刘据明白,纵然得尽刘彻宠爱,最能为刘彻分忧的刘挽,都不敢保证在将来不会成为刘彻所不喜的那个人,或许更有可能成为眼中钉,肉中刺。由此刘据要坦然面对任何的结果,并且,也要早早的为自己准备。
自保这一点做起来,不必太过大张旗鼓,有分寸,懂得操作足以。
刘据不由捏紧了手,被刘挽一说,他不可能不害怕!
而且连刘挽自己都承认,她都不敢保证将来不会成为刘彻所容不下的人,何况刘据。
刘据半响没有说话,刘挽朝刘据招招手,让刘据走过来。
刘据很是听话的走过去,刘挽抚过刘据的头,“别怕。二姐在竭尽全力的为你布局,无论如何,你只要愿意活下去,你一定可以活下去。”
这句话的份量刘据岂不懂。
懂得的同时,刘据却不禁问:“二姐希望我怎么样活着?”
问出这个问题的刘据,让刘挽一时不知该如何的回答才好。但,半响后刘挽轻轻的道:“不需要只作为大汉的太子,可以自由的去看世间的风景,见过你只在书上看到的海,以及我们刚刚拿下的河西,沙漠,戈壁,这些,都可以是你坚强活下来的理由。太子这个位子是别人赋予于你的,但你不是太子,并不代表你不再是一个人。我想让你这样的活着。你愿意吗?”
是的,在最后,刘挽征询刘据的同意。
刘据没有立刻的回答,“我不知道。”
此时的心境,怎么能代表得了未来的他。
刘据也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会不会能够接受刘挽这样安排的让他活下去。
“没有关系,你有选择的权利。只要你愿意活,二姐一定会让你活。”这是刘挽对刘据的承诺,于刘据听来,不知道刘挽该是怎么样才能为他争到的一个承诺。
“二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为我费心。”刘据眼眶泛红,刘挽到如今依然在为他打算,防的是将来有一天她不在时,他们被人欺负,甚至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这一切,不是刘挽的责任,刘挽并不欠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我尽我所能,将来的事,最后的决定权在你。多年以后,未必见得诸事能够如我所愿。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感激。”人死如灯灭,谁敢保证数十年后的刘挽如今为刘据所安排的到底能不能成功。
如果可以,自然一切都好。刘据也要做好或许刘挽所做的一切都会无用的准备。
“我明白。”刘据懂,可是刘挽这一份心意他不该感激吗?
他的父亲,纵然让他成为大汉的太子,诚然刘彻对他寄以厚望,但从小到大,手把手教他,将所有的事情都与刘据讲清楚,为他诸多谋划的人是刘挽。刘挽比他的父母都对他尽心。纵然到了现在,刘挽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刘挽依然在教他!
刘据的感激,刘挽懂,却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如同她对刘彻,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她会尽可能的帮刘彻做得更多,但是,未来他们到底念及她几分,人心是这世上最不可测的存在,刘挽完全不打算享受他们如今的感激,认为这份认可和感激永远不会变。
做自己该做的事,结局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随后,刘彻开始授官,将这些新进士们全都派到地方为官,治理一县。
刘据便注意到刘彻现在推行的种种政策,都和刘挽之前跟他通气的一模一样,军政分开,从县令而始。新的县令,管一县政务,差事办得好,三年一考核,也将得以提拔。
咦,三年一考核。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们同样也不可能忘记另一回事,考核,官员的考核,这以后莫不是都让张汤这个廷尉来负责考核官员们的吧?
问题一丢出来,刘彻顺势丢出一个部门,吏部,掌官员考核。
嘶!
有人终于意识到了,礼部,管科举之事,吏部,管官员考核。
刘彻是要弄出新的部门来,以达到这些挑入新部门的人员都是完全由刘彻可以调动的目的,这,这是觉得他们老臣相当不可用了吗?
想法闪过,问,他们是不敢在刘彻的跟前问的。怎么说他们可用不可用,别人说再多并没有意义,他们自个儿不清楚?
拿娇的他们,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凌驾于帝王之上,让皇帝奈何不得他们!对付他们的心境,刘彻想法子应对有何不对?相互间的博弈,端看谁更技高一筹罢了。
第456章 令人生畏的刘挽
这点事儿可以在心里想, 说出来他们又不是脑子有坑,怎么可能。
但刘彻这样创建新的部门,负责的偏又是他们各自不认同,还一心要毁掉的事, 其实这也算是在提醒他们, 他们不想干的事, 皇帝不勉强, 最好他们都乖一点。
可是,官员考核这个事的权利大吗?
相当的大!
把这样关键的部门交给一群他们都不熟悉的人, 合适吗?
不合适。那得说道说道了, 比如是不是可以安排一些人参与此事, 甚至有可能把这件事抢过来?
对了, 官员考核的标准之前他们都参加讨论定下的,如今定下吏部专门负责官员考核的事,是不是也应该要试试那些年轻人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试探的询问一交上去,不好意思, 刘彻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能。
吏部人员也好,礼部的人员也罢,都是刘挽所选。之前作为都不认同科举和官员考核的事的人,把这些人提拔上来主持考核一事,是觉得让他们在暗地里动手脚不够,要把人弄到明面上来让刘彻继续的不痛快?
话说得过于直白, 而且, 刘挽恰好在这时候从宣室的书架中走出, 背光的刘挽叫人看不清她的脸, 只注意到刘挽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 没有丁点要移开的意思。而且,他们分明能够感受到刘挽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善。就像在无声的警告眼前的这些人,他们要是敢抗议,下一刻莫怪刘挽手下无情。
“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是觉得没有从你们之中选出任职礼部和吏部的官员,你们不太满意,所以你们对此怀疑?”刘挽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人也缓缓的走出来。她所走的每一步啊,都像是落在人的心尖上,踩得人的心一颤一颤,控制不出害怕。
“长公主说的哪里话,臣等并非此意。”不成,不成,没办法和刘挽对上,否认,第一时间的否认,他们绝不敢与之争锋。
刘挽淡淡的应一声,“说来殿试我不在的那几天,你们怎么没有动作呢?很是叫我惋惜呢?现在你们是在提醒我,或许我还有机会?”
靠!多少人心里骂脏话了!他们,他们谁有这个意思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长公主为陛下选拔人才,我等理当助之,怎么会有所谓的动作。”没错,死也不能承认他们有任何的盘算,他们完全没有。刘挽别想诬陷他们。
刘挽嘴角一弯,“如此甚好。其实我也想试试看,对你们我到底下不下得了手。毕竟我也是第一回。”
多少人听到这句话的脸都僵了。
拿他们身家性命来试刘挽下不下得了手,疯了吧他们。
但凡不疯的,都不可能如刘挽所愿。
刘彻乐了,有时候刘彻也觉得刘挽吓人吓得相当有效果,他作为一个皇帝,不好像刘挽这样的直白,容易让人觉得大汉没有王法。诚然在这一点上,这些人心知肚明,王法对普通人或许有用,对他们这群世族形同虚设。但是,他们却要求皇帝守法,也要求百姓守法,独独对他们自己完全没有要求。
“长公主说笑了,说笑了。”一回回的被刘挽威胁,谁能没有想法。
“说笑?不,我并没有在说笑,我是真想试试的。你要试试吗?”刘挽非常真诚的向他们问出这句话。
一个个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的人,真是要疯了。
不是,刘彻到底管不管刘挽的?
刘彻怎么可能会管呢?很多刘彻想做而不好做,做不到的事,其实刘挽都帮刘彻做了,刘彻没有敲锣打鼓的昭示天下他对刘挽的支持,那完全是为了给眼前的这群人留脸。
“还有别的事吗?”刘挽观没有一个人敢再接她的话,很好,本着别多看这些讨厌的人的原则,刘挽走到刘彻的跟前。
一群人属实拿刘挽半点法子都没有,那怎么办?果断的走人!刘挽这一问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陛下若无事,臣等告退?”他们不敢再跟刘挽开口,那也万万不能直接将话挑明,须得征得刘彻的同意,确定刘彻是不是已然没有事情,才是他们可以离开的时候。
“退下吧。”不错,刘挽得多出来吓吓他们,否则这群人都选择性的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心上,那可怎么行!
刘彻扬眉瞥过一个个的臣子,满意于他们终于想起他这个皇帝了。
“臣等告退。”一个个作揖退出去,视线落在刘挽的身上,结果发现刘挽依然在不错眼的盯着他们,注意到他们视线的那一刻,刘挽半眯起眼睛,无一不透着危险,吓得一个个人猛缩脖子,急忙收回眼神。
不是,最近这些日子怎么回事,刘挽为何如此的可怕?
可怕的刘挽一度让人不敢直视,更生不出和她对抗的心思。
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刘挽现在明摆着不管不顾,谁要是再和刘挽挑衅,鸡蛋里挑石头,刘挽绝对会第一时间把他们给灭了。而且是从根本上消灭他们。
这一点意识对他们而言非常的重要,重要到他们如今没有一个敢生出反抗的心。
等他们一走,刘彻问:“你怎么知道陈家会愿意把陈谦和陈顺放出去?”
“因为无论是馆陶姑祖母亦或者是陈掌,他们都聪明,聪明的知道,我谋划一切对大汉意味着什么,不懂得顺势而为的人,他们必将被人抛弃。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他们有一定的资本,但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费这个心。”刘挽相信以她和馆陶大长公主、陈掌多年的合作,他们一定非常清楚的知道,刘挽做事绝不在眼前,一步一步的落实,顺她的布局而为,必将能让他们得到想要的一切。
“三年县令,知民之苦,三年,可以大浪淘沙,也让这些离百姓遥远,不知民生多苦的人们想想该怎么样救济百姓,为民为忧。心中无民,何以有君。这一波能够筛选出一部分大汉真正需要的人。再加上一应的官员考核,以后大汉的官员都必然装也要装出一个像样的样子。”刘挽道出她一番部署将为大汉谋来了什么。
刘彻握住了拳头,“现如今这些事都已经开好了头,你不必再诸多忧心,好好的养身子。”
这话听在刘挽的耳朵里,她很是想回一句,她这个身体怎么养也是不可能养好,何必说养这句话。最终,刘挽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一句句关切的话里,刘挽听出来的何尝不是刘彻对她的忧心。
“是。”刘挽应下一声,刘彻上前拍拍刘挽的肩,从一旁拿出一张锦帛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线的战报刚刚送来,大捷。你舅舅大败匈奴单于主力,虽然未能擒服单于,但一举歼俘匈奴军一万九千人,挺进到寘颜山的赵信城,尽烧其城和匈奴积粟而还。还有你表哥,出代郡和右北平,北进千余公里,渡过大漠,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尽歼其精锐,俘获屯头王、韩王以下七万余人。左贤王及其将领弃军逃逸,他乘胜追杀,直抵狼居胥山。他也真是狂妄,也让朕觉得畅快无比。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他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这些年,匈奴对大汉屡屡进犯,连我大汉的太后都不得不避之锋芒,以柔化之,更只能送去美人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为求得匈奴兵锋稍缓。如今,他在匈奴的神山祭天祭地,是向天地昭示,从今往后,那都是我大汉的国土所在,匈奴,休想再与我大汉争锋!”
刘彻明显对霍去病的一番操作十分满意,全然没有半点的不喜,刘挽啊的张大嘴。
封狼居胥,武将的最高荣耀是由霍去病所创造的,听到刘彻亲口说出霍去病的操作,刘挽急忙从刘彻的手中接过战报,迅速的扫过上面的内容。自然不会错过在后面关于此一战中大汉的折损。
十分之三,那可也是不小的损失。
但,今日的刘挽早已不是曾经的刘挽,过在当代,功在千秋,河西一带,东北之地,都是华夏相当重要的土地,不收入大汉的版图,只会带来永无止尽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