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什么?好端端的,国子监怎么会突然……等等,点?”
安望飞一脸错愕,徐韶华看着安望飞的眼睛,道:
“就是望飞兄猜的那样,点贡。”
徐韶华这话一出,一旁眼巴巴看着迟浪山猛的站起来,然后撞在了床柱上明明自己都找不到东西南北,可还是坚持着冲过来抓住徐韶华的手:
“又是小三元又是点贡的贡生,徐同窗啊,快让我沾沾你的文气!”
徐韶华闻言好脾气的笑了笑,安望飞这会儿才终于回过了神,差点儿没在原地蹦起来:
“我就知道!华弟你一定不同常人!这可是我大周开国以来的头一次点贡啊!何等荣耀!”
一旁的郭阳平听到这里,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徐韶华,这才道:
“此事并不全然是件好事,你且小心些吧。”
安望飞本来正在兴头,听到这话便要与其理论,徐韶华一把拉住安望飞,冲着郭阳平道了谢:
“多谢郭同窗。”
郭阳平面色和缓,只点了点头,便又低头看起来书,安望飞这时才反应过来。
独一份意味着特殊,而这特殊,乃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恐伤己身!
而徐韶华这时也才发现,原来府学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当下他看了一眼安望飞,有这样一个同寝之人,他倒是不必担心望飞兄之后会有什么差池了。
随后,徐韶华只道:
“点贡之令已下,我即日便得走。教授大人说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驿站会准备好马车,届时便是我离开之日,稍后烦请望飞兄请胡同窗他们一聚。”
安望飞点了点头,扭头便朝外走去,只不过转身的一瞬,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滑落。
徐韶华虽然看到,可既然他已经选了这条路,便只能狠心不去想,而等安望飞离开后,迟浪山得了八卦,自然控制不住想要出去分享,也找了由头出去。
等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后,郭阳平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探究的看着徐韶华:
“你与他并不同姓,倒是亲近。”
“家父与安叔父乃是异姓兄弟,我二人自如手足亲近。”
“你不是。”
郭阳平看着徐韶华,语气笃定道:
“血缘亲情对你来说,远不及你所言看重。”
徐韶华整理东西的手不由一顿,他看向郭阳平,面上含笑,可眸子却一片凝重:
“倒是不知郭同窗竟同相面之术。”
郭阳平只是平静的看着徐韶华,并未否认:
“你此去,乃是险中求胜,可能会死,也可能会胜。”
“那便一试,看看究竟是他死我活,还是我胜他败。”
徐韶华这话一出,郭阳平头一次泄了几分真实情绪,被噎的。
“徐同窗真是促狭。”
“郭同窗亦是如此。”
两个少年直视着对方,半晌后,郭阳平终于认输:
“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此行你确实危险,可有贵人相助,你二人命格相辅相成,自能一力破万法。”
郭阳平这话一出,徐韶华只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
“借郭同窗吉言。”
“你可知我这一言,当值千金!”
郭阳平如是说着,徐韶华随后立刻面不改色道:
“那不借了。”
郭阳平:“……”
“你与我想的,实在不同。”
“郭同窗,脑补是病,得治。”
徐韶华一脸诚恳的说着,此前离开寝舍的时候,他便注意到这位同窗一页书便看了足足一刻。
实在是不符合他勤学的人设,这会儿见他这般,方知其真面目。
郭阳平不知道徐韶华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只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等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想起,他这才又变回之前的冷傲少年。
徐韶华也不再多言,心里倒是更确定自己走后,望飞兄应能得到一二照料。
毕竟,这位郭同窗也是个性情中人。
傍晚的晚霞染红了天边,徐韶华与安望飞,胡氏兄弟及两人的追随者齐聚酒楼。
一群人举杯庆贺徐韶华得点贡之幸,宴过半程,胡文锦这才叹息一声:
“徐同窗,我没想到你竟会离开的这么早……”
第95章
胡文锦手中端着一杯水酒, 一双眼欲醉非醉,只是带着一丝不舍的别情在徐韶华身上略过,随后,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
“徐同窗, 你我相交至今,我对你钦佩不已,此物本应过些时日再给你, 可是你太争气……”
胡文锦顿了顿, 这才故作轻松道:
“这辈子只怕我都没有可以追上你的机会了, 只好请你借此替我等先在京中探路了。”
徐韶华听了胡文锦这话, 并未第一时间接过那册子, 纵使胡文锦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看马煜和魏子峰二人都快要将眼睛瞪出来, 便该知道此物何其重要。
而马煜这会儿也是欲言又止, 这册子算得上是胡家败落后的大半基业,就这么被胡文锦当着他的面儿交出去,马煜差点儿要坐不住了。
可最终,马煜又险险在最后一刻忍住,他想起世叔回京前留给自己的那封信。
那信中并无他所想象的指点教导, 有的, 只是让他趁此时机,能与徐同窗亲近一二, 那便最好不过了。
这会儿,马煜很是复杂的看了一眼徐韶华, 垂眸不语, 魏子峰见他不语,遂也不语。
安望飞倒是有些好奇道:
“这册子究竟是什么?怎么觉得你们都讳莫如深的样子?”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也不过是我胡家在京中的一些家底罢了。”
胡文锦说的轻描淡写,而安望飞听了这话,张了张口,没忍住道:
“你们胡家的家底儿,不给未来主母给华弟作甚?”
胡文锦:“……”
胡文锦一时噎住,而胡文绣闻言,执扇的手不由一顿,玉白的手指握着墨润的黑檀扇骨紧了紧,这才忍着没去敲安望飞的头,无奈扶额:
“安同窗,你可真是……此物之用,想必徐同窗会明白吧?”
气氛被安望飞破坏的彻底,胡文绣索性直接看向徐韶华,而徐韶华没让胡文锦多等,他接过册子,却并未打开,只放在掌下:
“胡同窗和文绣同窗的心意我记下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两位不告知令尊吗?”
若是徐韶华没有猜错,这是当初胡家留在京中的残余势力,可是这会儿被胡文锦和胡文绣这般明晃晃的拿出来……胡家也肯?
“我爹知道。”
“父亲同意了。”
徐韶华有些讶异的看着几乎同时出声的二人,随后这才摩挲了一下册子的边角,他微微垂眸,落日跌入星河,将最后一缕薄红洒落在少年的身上,他肩披霞光,轻轻一笑,应了一声“好”。
那抹笑,如流云拂过般浅淡,可却在一众少年的心里,都浅浅的落下了一个烙印。
“今日诸君之情,永生不忘,还请满饮此杯,他日我等京城再聚。”
随后,徐韶华将那册子收入怀中,与众人共饮,只不过徐韶华不如何喝酒,众人便也只是半醉。
等到圆月悬空,已是宴散之时。
众人难得升起几分别离的伤感,遂勾肩搭背着朝府学而去,月色之下,他们的影子被渐渐拉长。
……
翌日,秋风送爽,徐韶华将收拾妥当的包袱背在肩上,先行告别了方教授,这才与同寝的两人告别。
而等到门口,安望飞,胡氏兄弟等人早早便等在门外,安望飞双眼通红,却笑嘻嘻道:
“我就知道华弟想要自个偷偷走,也不看我答不答应!”
胡文锦难得未与安望飞争论什么,甚至好脾气的附和道:
“不错,多亏有胡同窗通风报信,不然这临别一面怕是见不到了。”
胡文绣披着一件薄披风,难得没有摇扇,只是含笑看着:
“徐同窗,一路顺风。”
马煜和魏子峰也忙说了些应景的话,徐韶华见此眸子微微一颤,遂笑开道:
“不过是短暂一别罢了,哪里值得诸位如此了?”
“望飞兄,我走以后你可不能懈怠了,同寝的迟同窗秉性纯良,郭同窗外冷内热,你必不孤单。”
“胡同窗,数理之法,你已习得大半,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有疑问,尽管来信与我。”
“文绣同窗,你体弱畏寒,莫要贪那几分明亮,临窗而卧……”
“……”
“诸君,别过了。”
徐韶华回眸看了众人一眼,初晨的暖阳也亦带着几分眷恋不舍的包裹住少年的身影,却随着少年那利落潇洒的转身,便只留下一团漆黑。
和风暖旭,吹动了少年的衣衫,他如云影般,徘徊天际,终不得寻。
待徐韶华离开后,众人三三两两的退去,胡文锦和胡文绣坠在最后,胡文锦没忍住看了一眼胡文绣:
“我倒是不曾想过,文绣你竟也愿意写信给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