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半大娃儿,吃饭的时候瞎跑啥?赶紧跟老,咳,跟我回去!”
“崔大人,学生已经告知车夫,这会儿没胃口,您不必管我。”
徐韶华心里刚升起的一丝愁绪直接被搅散,可偏偏人家也是好意,纵使言语不当,徐韶华也不会小心眼的记着,当下只是好脾气的解释着。
可崔百折不管这些,他直接怒目圆睁,看着便很吓人:
“胡闹!也是你爹娘不在这儿,否则看他们不揍你屁股!”
徐韶华:“……”
徐韶华微笑:
“崔大人,家父家母都是和善人。”
反正,在徐韶华的记忆中,哪怕自己作天作地,让爹卖了家里的青兰去上学,爹娘都没舍得动自己一根指头。
“那是你在家听话!屁大点儿的娃儿,饭也不吃,闹呢?我答应那谁把你带到京城,你就得听我的!”
崔百折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拉着徐韶华就要朝营地走去,徐韶华使了个巧劲儿,手腕如同游鱼般,自崔百折的掌中脱离,崔百折有些诧异的看了徐韶华一眼:
“练过?”
“略知一二。”
徐韶华含蓄的笑了笑,崔百折随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大笑道:
“这才对嘛!男儿不练武,后悔一辈子!走走走!今个虽然没酒,大哥我也能让你痛快!”
“大哥?”
徐韶华难以想象还有这么自来熟的人,而崔百折这会儿已经亲亲热热的应了一声,徐韶华沉默了一下,索性直接摆烂:
“崔大哥豪爽,我们且先回吧。”
“叫什么崔大哥?我也没有亲兄弟,直接叫大哥多亲?”
崔百折得寸进尺,徐韶华保持微笑:
“家中已有兄长,若是崔大哥执意如此,倒是可以试试认我爹娘为义父义母?”
徐韶华笑眯眯的说着,崔百折哆嗦了一下,他还没打算认个弟弟卖了爹娘,连忙岔开话题:
“咳,崔大哥就挺好!来来来,大伙都过来!这是我崔百折新任的弟弟,都给我认清喽!”
“嘶,大人,这莫不是你第一百零八位弟弟?”
徐韶华笑了笑,好嘛,难怪自来熟,原来是天下皆他弟呐!
“五湖四海皆我弟,怎么你们不服?”
崔百折直接骄傲的挺了挺胸,随后直接拉着徐韶华,拍了拍自己方才寻好的雅座:
“弟,来坐!”
徐韶华没有拒绝,直接在那石头上坐了下去。
八月秋老虎,这会儿石头上烫的都可以烤肉了,但徐韶华只眼皮子都不抬便坐了上去,随后看向一旁的石头,似笑非笑:
“崔大哥也坐啊。”
崔百折都懵了,这弟弟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石头都能煎鸡蛋了,他也不怕哪什么鸡飞蛋打,咳咳。
可是,看着少年那满面笑意的模样,崔百折又想着或许是耽搁这会儿,没那么烫了,这也坐了上去。
下一刻,崔百折嗷的一嗓子,吓得跟前两匹马都差点儿趴了,直接捂着自己屁股在原地跳起来:
“快快快!”
“水水水!”
徐韶华托腮看着,一旁有人递过来一碗稀粥,并两个馒头,徐韶华这会儿也开了胃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看着崔百折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冲过来:
“弟啊,你怎么能玩大哥呢?”
“不是崔大哥先与我玩闹的吗?”
徐韶华喝了一口粥,抬起头,唇上沾着一层亮晶晶的粥水,仿佛上了口脂的小女娘,可只有崔百折知道这小子多么面甜心黑。
“我,我……”
崔百折还能说什么,他就是见这小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想逗他玩玩,他连水都给他准备好了。
没想到,最后用到了自己身上!
想想就生气!
崔百折这下子不敢折腾,连忙摘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垫上,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凑过去道:
“得,大哥这算是自食其果,弟你也告诉告诉大哥,你咋就不觉得烫?”
“嗯……天分吧。”
徐韶华煞有介事的说着,崔百折立刻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弟,你可别驴我!咱又不是三岁孩子!”
“哪里,崔大哥或许不知道,我们读书人刻苦起来,那是头悬梁锥刺股,这寒窗苦读十载下来,这铁腚都练成了呢。”
徐韶华摇头晃脑的说着,听的崔百折一愣一愣的,半晌这才小声问道:
“果,果真吗?”
徐韶华作势要起:
“那要不大哥来试试我这块石头暖不暖?”
“不不不,我信,我信!我之前还觉得你们读书人弱,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崔百折一脸感叹的说着,徐韶华亦是稀罕的看着崔百折,就,这么信了?
可还不待徐韶华说什么,崔百折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大方的撕下一大块肉干递给徐韶华:
“光顾着说话了,弟,尝尝我山阴的肉干!”
徐韶华一接过那肉干,便嗅到了熟悉的辣味,随后他眼睛一亮,咬了一口。
肉干被风干的很是彻底,充满嚼劲儿,让人不得不试图用口水将它化软这才嚼起来,可随后那香辣的滋味直接在口中炸开,霸道的冲刷着每一寸味蕾!
不过三息,徐韶华的脸上已经浮起一片红晕,额头也滑下几颗豆大的汗珠儿。
崔百折看到这一幕,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山阴的肉干寻常人可吃不惯!”
而下一刻,徐韶华却一掌拍在了大腿上:
“辣极!痛快!”
随后,徐韶华用那双仿佛浸在水里的黑玉的眼睛看着崔百折:
“崔大哥,这就是你说的痛快吗?果然不错!”
天知道徐韶华这么一个无辣不欢的人,要不是这个大胃口逼的他没办法,他定是要顿顿吃辣的!
可惜,徐韶华只能偶尔在酒楼里吃到放了茱萸点缀的菜肴,今日吃了这牛肉干这才终于对味儿了。
崔百折这会儿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弟啊,说归说,你就是拍大腿,你能拍自己的吗?”
徐韶华眼皮子都没眨的道:
“这不是顺带手的事儿吗?”
崔百折终于哑口无言,随后便看着徐韶华一脸享受的,小口小口的吃着肉干。
以后谁他娘的再说这些书生文弱他跟谁急!
那一巴掌下去,他现在还疼着呢!
徐韶华慢悠悠的吃完了肉干和馒头,随后用粥水清了口,这才抬眼看向正怀疑人生的崔百折,漫不经心道:
“之前听驿丞说,这次的贡品有沉江鲢鱼,可如今才刚入秋,鱼儿还不够肥呢,崔大哥怎么就这么急巴巴的送来京中了?”
“那不是被催的……咳,我是说,等咱们到的时候,就刚好养的差不多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笑,随后倒是让他想起原文中那位被圣上一直缅怀,可却在先帝龙驭宾天之日,直接殉情的崔太后。
崔百折的崔,是那个崔吗?
崔百折被少年的余光一扫,整个人差点儿没跳起来,明明那眼神浅浅淡淡,犹如万木岭间袅袅云烟,可却让人觉得自己正被其包裹,动弹不得。
徐韶华没想到崔百折看着粗枝大叶,可第六感却敏锐,当下收敛了眸中的探究,重新变得温软,这才叹了口气:
“今日去驿站之时,驿丞待我的态度很是奇怪,我有些不解,崔大哥素来走南闯北,想必能为我解惑。”
崔百折听了这话,要是身后又尾巴早就摇起来了,这会儿也只是骄矜的点了点头:
“你先说来听听。”
随后,徐韶华简单将驿丞的奇怪说了出来,但并未直接说是自己观察得出,可崔百折听了这事儿后,只是习以为常道:
“原来是这事儿啊。我当什么呢!这不正常吗?反正你们清北省的学子出去了直接就改籍了,那驿丞托我照看你,只怕也是因为这第一点贡生落在清北省的缘故,也勉强算是你为你的祖地争了口气吧。”
“改籍?”
徐韶华皱了皱眉,崔百折随后解释道:
“寻常人改籍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在当地置产便能改换户籍,可是这人老了总要落叶归根的,所以我大周又有临籍,也就是临时户籍。
这临籍有长有短,长可达五载,短则半月,其中行商之人对于临籍趋之若鹜,不过其需要缴纳双份赋税,但依旧有人趋之若鹜。
至于曾经你们清北省出去的学子……”
崔百折难得露出几分不耻:
“他们啊,直接连临籍那步都不愿意走,直接数祖忘典,去了旁的省!”
“据我所知,科举考生不得随意更改户籍。”
否则晏南省考不上的学子岂不是可以随意侵占他省学子的名额了?
“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直接把人家原籍的田地卖了,再把老子娘的户籍先弄过去,置了产,你说韦肃之允不允?不允就看着那些人饿死吧!”
“难道就没有学子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