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路兴安说完,回眸看了一眼何钰,带着丝丝情意,何钰却全然不觉,只乐呵呵道:
“若是哪天要是军师师兄出京过咱们的地界,那我可得好好招待招待!”
路兴安眼睛一亮,随后何钰笑着道:
“若不是他,我可捡不到这么好的军师!”
说会儿话的功夫,徐韶华看着路兴安的脸色变了个遍,忍不住垂头憋笑,随后这才清了清嗓子道:
“既是先生的师弟,那我便也称一句路先生吧,今日一见大家,倒没想到三载过去,阴王寨在何当家与路先生的努力下愈发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何钰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若不是顾忌男女之别,都要拉着徐韶华的手与他好好讲讲。
毕竟,这少年是为数不多懂她和母亲愿景的人。
“正好天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郎君要不在我们寨子里借住一宿?”
“那便要叨扰何当家了。”
随后,徐韶华看了一眼贼人,笑着道:
“这位,这位,这位……”
徐韶华伸手指了五个贼人,笑眯眯道:
“这五位都是京城通缉榜上榜上有名的人物,赏金五十两到一百两不等,便劳烦何当家派人送他们去官府伏法了。
对了,还有地上的几位,虽然赏银不及这五位,那也能换个十两八两的。”
徐韶华打一照面就知道这群人是江湖人士,若是旁人买凶,拷问他们只怕也拷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直接送官。
徐韶华这话一出,何钰差点儿没打原地跳起来,这加加减减下来,岂不是他们送一趟人便能得数百两银子?!
何钰心花怒放,一边吩咐人连夜赶路,一边迎徐韶华入寨,徐韶华顺势将神情恍惚的三人介绍给何钰。
不多时,有人将方才惊了的马匹也带了回来,一众人这才浩浩荡荡的朝着阴王寨而去。
两个车夫被吓得瑟瑟发抖,却没想到还有这峰回路转之时,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看着文文弱弱的小郎君是个武力一绝的少年郎不说,他竟然还认识怀阴府的这群匪!
听听方才他说了什么?
让这群匪类去官府送通缉犯?
这是他们这辈子听过的最离谱的事儿了!
阴王寨的寨子若无人引路,外人根本进不去,乃是当初一位江湖术士特用八卦阵法为阴王寨布局。
何钰也没有防着徐韶华的意思,直接大喇喇的将人带上去,倒是徐韶华忍不住暗示道:
“何当家,久听闻阴王寨女子众多,若非居险自守,只怕要有数不尽的麻烦。
今日一行,何当家原不该这般信任我等才是,若是有人生了歹心,岂不是……”
何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路兴安也忍不住温声道:
“徐郎君思虑周全,不过我们阴王寨的寨外可不止八卦阵,更有瘴气屏障,外人若敢随意侵入,定叫他有来无回!”
徐韶华闻言,只点了点头,因为天黑,众人也未多言,只赶着上路,一回到寨子里,何钰将通缉犯的事公之于众后,众人一片欢喜。
随后何钰直接让人摆了酒菜,菜都是山珍野味,酒也是自酿的浊酒,香而醇厚,徐韶华不沾酒,倒是卫知徵喝了新鲜,整个人却有着微醺之意。
胡文锦也呆呆的灌下了一杯酒,生平头一次在一群在他看来有些粗俗的匪类中吃席。
怎么说呢,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复杂。
胡文绣却是适应良好,只是看着徐韶华的眼神也很是复杂,他们未跟随徐同窗赴京的这一月,徐同窗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无人可以解释,胡文绣心里百味杂陈的喝下了一口茶水。
“来,喝!”
“小郎君,要不是你,我这路还真的走窄了!早就听说今年乡试,我估摸着你便要回来科举,早早就让人候着了,没想到让这群杂碎也潜了进来,劳动小郎君出手了!”
何钰醉眼朦胧的看着徐韶华,带着几分歉意,徐韶华只摆了摆手:
“哪里,若非何当家来的及时,我也应有一场恶斗。此番只觉得我等数人结伴而行,应无大事,却没想到……”
徐韶华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何钰是个懂察言观色的,当下也笑着转移了话题:
“这世上恶人害人可从不讲什么人情道义,小郎君磊落之人自不知那些鼠辈的想法!”
“算了,不说那些杂碎了,还未感谢当初小郎君当头棒喝,这才让我未误入歧途!”
徐韶华听到这里,也有些好奇当年自己走后,阴王寨发生的种种,最起码现在的阴王寨众看着气色红润,一看便是能吃饱饭的。
这,对于地理位置不佳的阴王寨,可着实不易。
第135章
徐韶华这样想, 也这样问了出来,何钰听后,微微一怔, 旋即笑开, 她看向一旁的路兴安:
“让军师和小郎君说罢。”
徐韶华抬眸看向路兴安,路兴安这会儿刚浅饮了一口酒,眼尾微红, 可眸子倒还冷静, 他只是微微一笑, 道:
“怀阴旧事, 想必徐郎君已有所耳闻, 我便不再赘述。老当家故去后,唯有大当家的孤身撑着着偌大的阴王寨。
自阴王寨成立至今, 救下河西、晏南、海东两地的女娘约有百人之数, 她们如今皆已在寨中安居。”
路兴安说着,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桌椅,阴王寨中的男男女女并未有那么多的忌讳,如今坐在一处,嬉笑怒骂, 倒是分外热闹。
里面不乏有绝色姿容的女子, 如今虽有些许暮态,却也能相见其曾经是个何等的美人。
如今的大周因先帝不好美色, 景帝年幼,并未有成定制的选秀律法, 素来都是当地官员进献美人。
不过, 先帝时这样的事少有,到永齐年, 以景帝的年岁,这献美入京不过一层遮羞布罢了。
据说右相和安王府中皆是美人如云,可却不知民间女娘鲜少有愿意与爹娘骨肉分离的。
“此地距离三地都不甚远,若是有女娘想要归家,我阴王寨也从不阻拦,不过她们也怕被第二次献上,故而只在年节时,悄悄与爹娘相会。”
“两年前,晏南官场大改后,这样之事应当鲜少发生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路兴安不由笑了:
“还真让徐郎君说着了,如今我阴王寨虽有匪名,可实则却算是半个官。
韦巡抚上任后,清查里面旧账、旧事,得知这些荒谬之事后,孤身前来与大当家商谈此事。
因韦巡抚查明我阴王寨未曾做过杀人放火,截杀路人,谋夺钱财之举,又因此地极恶,为防再生旧事,故而命我阴王寨人为此地守路人。
并联合镖局、驿站之人,每季支付一定的过路银,再加上寨中人也都是勤恳之人,如今这日子啊,是眼见着好起来了。”
路兴安说到这里,轻笑一声,看了一眼何钰:
“呐,就连大当家的如今都舍得穿新衣了。”
方才外头暗,看不清楚,这会儿徐韶华定睛一看,才发现何钰身上是一身簇新的朱缨春衫,被熊熊火光映得犹如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路兴安的打趣并未让何钰发怒,何钰还落落大方道:
“如今既能除恶官,又能得银子,傻子才不干呢!再说,我总不能让弟兄们跟着我吃糠咽菜吧?!”
徐韶华听了路兴安和何钰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似是不经意道:
“我想,韦大人应当还允了阴王寨中人的良民户籍吧?”
只何钰身上那身新衣的布料,便不是寻常人能轻易纺织出来,不过何钰素来节省,想来这料子是另一人之手了。
徐韶华看向路兴安,路兴安忍不住击了击掌:
“徐郎君当真神机妙算!不过,弟兄们现下还是想在寨子里过活。”
路兴安说到这里,便止了声,或许他日大周重现清明之时,这个被大周半边江山的在喉之梗,便会自己消融了。
何钰这会儿又饮了两杯,整个人歪在虎皮椅上,懒懒道:
“若世间无贪官,寻常百姓也可安居乐业,我又何必死守这山头?”
徐韶华闻言,旋即端起面前的茶碗:
“何当家高义,某以茶代酒,敬大当家一杯!”
何钰闻言,笑着举起酒杯:
“我该谢小郎君才是,我等同饮!”
二人对饮,随后何钰歪着身子,站了起来,醉态萌生,可倒还站的稳,路兴安虽未阻止,可提起的筷子已经忘了,这会儿全副身心的关心着何钰的动向。
“弟兄们,都瞧好了!这就是我一直跟你们说的徐小郎君,当初他一言点醒我,这才有了我们的今日,来,举杯,敬徐小郎君一杯!”
何钰没有说的是,韦巡抚之所以愿意孤身而来,并且给了阴王寨众这么大的优待,也是因为当初的何钰在理想中挣扎,足足一载未曾再截过除了献美车队以外的旁的车队。
何钰至今还记得当时韦巡抚的话:
“匪者,强人也,恃强凌弱之辈。本官观阁下这一载只截献美车队而从未为难路人,倒是不能与寻常匪盗混为一谈。
阁下虽女子之身,所为却可称一句当世豪杰,是故本官今日来此,愿为阴王寨指一条可见光明之路。”
“敬徐小郎君!”
众人一片山呼声中,徐韶华还未曾如何,卫知徵确实激动的涨红了脸:
“我就知道和华弟出门能见世面!”
常家、梁家之事便不说了,便是一个小小的寨子里,也能有这般热血沸腾的时候,实在难得!
徐韶华闻言,举杯道:
“多谢诸君,吾等同饮!”
一场简陋的晚宴在星幕下结束,阴王寨人虽在外名声不好听,可却皆是细心之人,四人睡的床铺都柔软舒服,屋内提前熏了驱蚊的药草,让一路波折的四人倒是难得好眠。
翌日一早,徐韶华等人便要启程,何钰知道徐韶华归乡心切,也并未阻拦,只让人带上了怀阴的土仪,一路送四人到了大路,这才默默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临行前,徐韶华回眸看去,此刻晨光正好,徐韶华看的分明,何钰一身赤色春衫被风吹鼓了衣袖,她身边的阴王寨众的衣裳虽不是簇新,可却也都浆洗的平平整整,难得没有补丁。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眼里含着希望,他们的未来终将光明灿烂。
徐韶华收回了目光,坐回了马车,里头的卫知徵这会儿忍不住道:
“昨个夜里我可都听明白了,这寨子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全赖韦巡抚,可若是他们知道是华弟点了梁家那条线,这才还晏南一个朗朗晴天,怕是要高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