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敌不动,我不动,且让我看看武取义这个老家伙这么些年可有长进吧。”
无论是程无咎还是副将的话,都有合理与不合理之处,不过武取义那家伙可没有这么多心眼。
商善想起程无咎口中那貌美少年,心中不由得一沉,武取义生平最不喜绣花枕头,那少年究竟何许人也?
况且,商善隐隐觉得,程无咎能有这样的猜测,也是那少年刻意引导的缘故。
可即便是引导,那也是在其有所猜测的前提下。
商善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没蒙上了一层迷雾,他需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程无咎走后,傲舜国彻底没了消息,仿佛对于他们的小将军被俘于武家军营之事毫不知情。
唯一有所改变的,便是原本披着怀义军的皮来骚扰武家军的行动终于停止了。
一晃,已是十日。
秋意渐浓,营地各处黄叶翩翩,天也亮的愈发晚了,白雾朦胧之中,有兵将隔着帐子恭敬请示道:
“军师,卫郎君、安郎君,将军有请。”
徐韶华正好起身,隔着帐子应了一声后便将卫知徵和安望飞也叫了起来。
三人刚一出帐子,卫知徵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嘶,风刀霜刃的滋味今个我可算是体会到了,这才进了十月呐!”
徐韶华笑眼看了一眼卫知徵:
“这才只是秋日,明乐兄便受不住,若是到了冬日,怕是要挟被出行了。”
“啧,小看人不是?华弟放心,我就是冻成雪雕也不会叫你小看了去!”
安望飞闻言都不由得弯了弯唇:
“华弟别吓唬明乐兄了,我们当时也不是未曾经过,届时穿厚些也就是了。我倒是想起我们当初在许氏族学求学的光景……”
那时他还年少,学问的苦,任人欺凌的痛,与之今日的苦寒想必倒是不足挂齿了。
徐韶华也不由得陷入回忆,那条一走便是一个时辰的路,无畏风雨冰霜也要向前走,去求学,去登那万万人争夺的青云梯。
徐韶华眨了眨眼,长睫凝了冰霜,他抬袖拂去,微微一笑:
“旧日于我等,不过如指上冰霜罢了。”
少年大步向前走去,另有两位少年急步追上,等到了主帐,武取义早就已经让人煮了一锅热腾腾羊汤等着了。
“来了,都快坐!今个天冷,火头军杀了些羊,吃肉喝汤,暖和暖和!”
徐韶华微微一笑:
“看来,将军对今日之事倒是颇有信心呀。”
第152章
武取义听了这话, 不由呵呵一笑,若说徐韶华来之前的武取义是日日睡不好,那他这十日来也未曾睡好过一日。
不过与此前相比, 以前武取义是因为心中担忧, 满怀重担,这才夜不能寐,倒是这十日, 武取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若是商善知道自己被儿子卖了的事儿, 脸上的表情应该有多么扭曲了。
那叫一个甘之如饴!
徐韶华并不知武取义心里如何作想, 这会儿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 也不由面露轻松之色。
军营中的羊汤处理的很是粗糙, 比之国子监中的羊汤,那简直是一个天上, 一个地上。
也不过是寻常的羊肉切块, 用水炖了,放些当地的野菜也就是了,但对于以入营后一直素了多日的众人来说,已是美味佳肴。
“好香啊!”
卫知徵进了营后,半点儿没客气, 挤到武取义帐中的锅子旁, 给徐韶华他们仨一人盛了一碗:
“华弟快尝尝,暖暖身子!”
卫知徵还记着武取义公报私仇的事儿, 直接当面捋虎须,武取义今日心情好, 不与他计较, 这会儿只笑吟吟道:
“军师快尝尝,这可是咱们清北特有的寒羊, 炖成汤后,连骨头都是酥的,十分美味!”
徐韶华依言喝了半碗,原本冰凉的四肢百骸在一瞬间温暖起来,徐韶华眼角眉梢也不由得泄出几分舒坦惬意,他语气带笑:
“羊汤肥美,今日正值霜降之日,也不知商将军可有细细品味这暖身汤羹之心?”
商善自然是没有这个闲心的,这十日以来,因为武家军的沉寂,商善一度以为武家军另有布置,整个人暗自绷紧了所有神经,那叫一个被甲枕戈、常备不懈。
可这样的时日,若是一日、两日倒也使得,可这整整十日,让商善的神色一下子憔悴起来不说,就连原本儒雅镇定的模样也已经有些许崩裂。
“报!将军!武家军巡逻军队出营后直奔我军而来!”
商善虎躯一震,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猛的站起来,却只觉得一阵晕眩,但下一刻他还是从齿缝挤出两个字:
“迎敌!”
副将端了热汤进来,见商善这般模样,连忙道:
“将军这十日每日只用一顿饭,这如何使得?今日霜降,这是属下让伙头军给您亲自炖的羊汤,您且用一些吧。”
商善面无表情的接过碗,也不管烫不烫的,直接灌下,倒是食不知味,随后商善直接一抹嘴道:
“随本将迎敌,且看那武取义老儿此番耍的什么猫腻!”
副将拱手称是,待二人点齐兵马冲出军营之时,只见武家军众将踩在大周和怀义国的边境线上,吊儿郎当的说笑着。
商善见状,一时不敢直接动手,否则便有违他强自按耐这么久的初衷了。
李铁原和李武这会儿虽然嘻嘻哈哈的说这话,可却一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等看到商善装备整齐的带人过来时,李铁原这才撞了撞李武的胳膊:
“来了来了!”
“天杀的傲舜杂碎,老子真的不能杀过去吗?”
李武有些可惜,李铁原瞪了他一眼:
“少说胡话,坏了军师的大计,别说将军会扒了你的皮,到时候我第一个不认你这兄弟!”
李武悻悻的闭了嘴,整个人却以守护者的姿态守在了李铁原的身边,李铁原这会儿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冷的,是激动的!
成败在此一举了!
商善带着大军疾驰而来,看着不远处武家军不过两千人的队伍,直接右手握拳,让大军停了下来。
“让随安去叫阵。”
程无咎今日穿着一脸带着兜帽的斗篷,整个人骑在马上,拢着兜帽,还要单手控制着马匹的方向,有些僵硬,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领命上前。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的叫阵之人都骂的比较脏,程无咎更是其中翘楚,再加上当日在武家军营被吓破胆的旧怨在,气的李武差点儿没搭箭给他一下。
李铁原也不遑多让,两个大汉和一个书生的对骂几乎煽动着整个大军的气势,只不过武家军的两千兵将在傲舜军眼前显得有些不够看。
但李铁原可不管这一点,三人话赶话的骂着,冷不丁李铁原直接冷笑道:
“装腔作势的狗杂碎!有本事就来呀!爷爷我在此等着,不过带了三万支破箭就敢过来耍着爷爷玩儿,好大的狗胆!”
李铁原一通怒骂,话一出口,便像是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捂住了嘴,而一旁的程无咎直接心中一凉,立刻不动声色的使了眼色,让一旁的小兵回去禀报,他则在原地拖延时间。
而等商善听了小兵的禀报之后,手中陪了他多年的珠串直接被他捏碎了一颗,商善低头看一眼,随手丢在一旁:
“不中用的东西。”
副将这会儿额头上满是冷汗,但也只能稳下声音,低声请示:
“将军,这几日营中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消息,这消息无论如何也无法泄露出去啊!”
商善深吸了一口气,眸子凝结冰霜:
“是长陵。”
随后,商善拨转马头,下令:
“让武家军将长陵送回来,告诉他们,本将军可以赔偿他们这半载的军费。
这等叛国忘义之徒,本将军亲自审判!只不过那军费,且看武取义老儿可有本事来拿?”
商善面上终于泛起一丝笑意,冷漠如霜,眸中杀机重重:
“武取义老儿想要借此重振士气,也要看本将军答应不答应!此战虽略有瑕疵,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主帐之内,众人等的无聊,徐韶华与卫知徵和安望飞三人执棋对弈,准确的说,是卫知徵和安望飞两人商量着和徐韶华下棋。
否则,那一场棋局便输的有些太快了。
但即是如此,卫知徵这会儿也不由得面露苦色,安望飞更是冥思苦想,武取义虽然不会下,但也勉强能看懂。
随着卫知徵慎之又慎的落下一子,徐韶华笑眯眯道:
“明乐兄,望飞兄可想好了?”
卫知徵定了定神,与安望飞对视一眼:
“落子无悔,华弟请。”
徐韶华闻言莞尔一笑,旋即轻描淡写的一子落下,众人纷纷变色,卫知徵忍不住捶胸顿足:
“我尚在计较一时之得失,华弟便已经总揽全局,此番更是画龙点睛,这,这还下个什么劲儿!”
安望飞也不由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端起已经温热的茶水喝了几口,武取义却来劲了:
“那还不是卫家小子你实在太贪?为了区区几子,便热血上头,可不正正好扑进军师设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哼!马后炮!”
“观棋不语,乃真君子!”
武取义一脸义正言辞的说着,卫知徵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时众人笑闹起来。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出来一阵行军声,武取义精神一震,一脸期待的看向帘外:
“铁原他们回来了!”
下一刻,李铁原和李武二人直接打了帘子冲了进来,二人裹挟着寒气而来,卫知徵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哆嗦。
“将军!军师!幸不辱命!”
李铁原和李武如是说着,可是看着徐韶华的眼睛都快要放光了,武取义这会儿直接一个控制不住,拍案而起:
“当真?!二十年前,商善那老东西惯喜欢玩些阴的,今天这么轻易上钩,老子还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