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不多时,徐宥齐登记好信息后,这才红着小脸,冲着先生一礼:
“多谢先生夸赞。”
但见小少年谈吐大方的模样,先生看着那户籍信息上的三代为农,一时感叹,这徐家怕是要草垛里飞出个金凤凰了。
“进。”
徐宥齐抬步向前,回身看了徐韶华一眼,看到小叔叔微微颔首,他这才脚步轻盈的迈过了大门。
看来方才他做对了!
这些日子跟着小叔叔学,他自然知道小叔叔方才让自己先写是什么意思。
毕竟,若是小叔叔先上手,有小叔叔珠玉在前,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可当不得先生一句夸赞。
想起方才小叔叔的点头认可,徐宥齐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后便与其他先进来的学子一般,安安静静的找了一个角落坐着等候小叔叔。
而另一边,徐韶华刚一上前,那先生便先是为少年的容貌惊了一下,随后便反应过来,这便是昨日得县令大人垂问的少年。
待徐韶华问过好后,那先生虽然口中并未多言,可是却开始暗中观察其徐韶华了。
昨日县令大人离开时,满口的“社学有福”,可是昨日县令大人只见了这少年一人,说的是谁自然显而易见。
可这少年有为何能担得起县令大人那般称赞?
徐韶华并不知道一旁的先生在想什么,前段日子,他将文先生送来的书看完后,便开始在里面寻出两本字帖开始练字。
那两本字帖正是出自颜筋柳骨这句名言中的主角,虽然风格各异,可是徐韶华倒是经过多日的练习,在其中找到了平衡点。
而随着少年笔尖落下,豪笔移动间,先生的眼珠子已经跟着走了。
“好字!好字啊!”
待徐韶华刚一搁笔,那先生便等不及的将那张纸捧在了手上,他口中喃喃着:
“吾许久不曾看到这般有灵气的字了!”
下一刻,那先生比如痴如醉的看了起来:
“这里应该略顿一下,可却不想也有这般写法。”
“先生,先生……”
徐韶华轻轻唤了两声,那先生这才如梦初醒,忙指着大门:
“徐学子,你进,你快进去。”
那一脸的催促之色,仿佛生怕徐韶华不进去一般。
这书法嘛,什么时候探讨都可以,只要人是他们社学的,还怕没有时间吗?
先生自认为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徐韶华莞尔一笑,拱手谢过,这便朝社学大门而去。
而徐韶华刚一进社学大门,在一旁等候的徐宥齐便直接站起来走过去:
“叔叔怎么耽搁这么久?莫不是先生对叔叔夸赞了?”
徐宥齐语气笃定,徐韶华微微一笑:
“先生他……似乎对我的字颇感兴趣。”
徐宥齐想起小叔叔在家时写废的纸,沉默了一下,幽幽道:
“那可不,毕竟谁也没有叔叔您一个月写完百刀纸的本事。”
一刀纸便是百张,如此百刀纸下来,便是万张了!
偏偏小叔叔他天生神力,吃饱后完全不觉得累,便是他想要追赶一二,看到小叔叔的劲头,也不由得后退一步。
学不得,学不得啊!
“文先生从一开始便念叨我的字,我想着,若是他日与文先生再见,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还要念叨不是?”
徐韶华揉了揉徐宥齐的小脑袋:
“再说,我们齐哥儿也很厉害了。”
徐韶华冲着徐宥齐眨了眨眼,徐宥齐想起方才的一幕,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仔细一看,还有一个甜甜的梨涡。
“哼!叔叔就哄我吧!”
半个时辰过去,眼看离辰时三刻越来越近,外面的学子也已经少了起来。
而社学之内,却是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本次社学录入的学子并不包括那些老童生,而是大都为六至十五岁的少年,是以这会儿学子们都已经叽叽喳喳起来。
新社学的构造乃是与其余地方的社学一般无二,自大门而入,便是一处长四丈,宽四丈的院子,也是接下来学子们下学后在此活动的区域。
而学舍则是围绕院子的东西方向而建,因中间场地空旷,故而在东西学舍外各种植了一排碧竹,此刻仍郁郁葱葱,想来也是废了一番心思。
只不过如今的天气还是有些太冷,不少学子在原地蹦跳起来,还有些学子想要借着竹子挡一挡寒风,蹦跳声,说话声,嬉笑声,使得场面很是吵闹。
“肃静——”
随着一个面色微黑,看起来很是威严的先生一声令下,诸学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先生的眼神锐利的扫过众人,喝道:
“身为读书人,在此做鸟雀叽喳之态,成何体统?简直枉费朝廷特意为汝等建设社学之苦心!”
先生这话一出,人群中方才最吵闹的学子们一时面红耳赤,随后众学子纷纷拱手:
“学生知错。”
先生这才收了眼中的锐利,随后道:
“现在,吾会按照方才汝等报名顺序,分发号牌,汝等凭号牌入座考试。
考试时间为两个时辰,钟声响起之时,即刻落笔,不得有误,汝等可有异议?”
众人忙称无。
号牌的分发速度很快,不多时,叔侄二人便已经拿到了号牌,只不过徐宥齐在乙号学舍最后一位,而徐韶华在丙号学舍的第一位。
徐宥齐看到这个结果,不由面色微变,他还是头一次和小叔叔分开。
一时间,徐宥齐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带上了无措。
“叔叔,我……”
“齐哥儿怎么了?”
徐韶华看着徐宥齐面上的无措,笑着道:
“呦,莫不是我们齐哥儿还没有长大,还要叔叔带啊?”
“才不是!叔叔你等着看吧!”
徐宥齐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徐韶华一激,直接换了话风,如同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一般便朝乙号学舍走去。
徐韶华见状,失笑摇了摇头,这才朝丙号学舍而去。
这社学不愧是官府出资建设,坐在学舍之中,四下通明,令人只觉得心旷神怡。
最值得一说的,便是学舍之中竟然还放了两个炭盆,徐韶华坐在第一排,没一会儿已经觉得有些热了。
徐韶华身上穿的是新制的棉衣,本就温暖,故而他将衣襟稍稍松了松,这才不至于太过闷热。
而像徐韶华这般有新棉衣的学子则是少之又少,方才在院中冻了那么久的学子一进学舍,立马就被那炭盆给震惊到了。
而后,他们便被这炭盆激发出了留下来的决心。
一时间,整个学舍的气氛陡然一变。
而等先生带着考题入内之时,看到这一幕,虽然他面上并无异色,可却觉得教瑜大人实在神通广大,一下子便让这些学子们喜欢上了社学。
“咳,这里是本次的考题,汝等且尽力一试。”
先生说罢,便将准备好的考题分发下去。
徐韶华是第一个拿到考题的,他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些考题都是最为简单四书五经的对答,以及一些农事节气的考问。
关于这份考题,徐韶华揣测,四书五经的对答是给一部分在私塾就读过的学子准备的,而农事节气的考问则是那些不曾进入私塾读书的学子。
徐韶华正想着,有一学子起身,结结巴巴道:
“先,先生,我,我,不,学生不识字,咋办?”
那学子说完,遂涨红着脸站在原地,便是那些信息,都是他练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硬生生学会的。
但显然,先生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
“既是如此,你在此处写下姓名,然后带上你的号牌去主考房,会有先生为你读题,届时你口述应对即可。”
先生说完,随后看着满堂的学子,道:
“若是谁有和这位学子一样的情况,皆是如此。”
如此,一间学舍便去了十人。
而后,随着钟声响起,先生宣布开始作答。
本次社学考试的题目对于徐韶华来说实在简单,四书五经他早已经背诵通达,即便是那些农事节气,也因为徐韶华没事儿总喜欢让爹说说地里的事儿变得容易起来。
再加上徐韶华如今运笔极快,轻松写意,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将所有题目都已经尽数答完了。
“先生,学生答完了。”
徐韶华出声示意,那先生有些诧异,遂道:
“你且拿考卷上前。”
徐韶华依言走了上去,将考卷呈上。
先生亦未含糊,遂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本次考题只有短短五十道,待先生一一看过后,直接笑着连道了三声“好”。
“你且将号牌递上来!”
随后,那先生直接在徐韶华的号牌上画上了一个红圈:
“徐——韶华,你考试通过了!拿着你的号牌去副考房换学子牌吧!”
那先生这话一出,徐韶华还未如何,整个学舍内学子的呼吸都是一滞,那先生也直接道:
“汝等也可答完后直接呈上,若有合格者,当场可得学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