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徐宥齐犹豫三息,随后直接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早知道就不找小叔叔哭了,娘还会给他蜜饯呢!
可是这会儿,徐宥齐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叔叔发现自己懈怠的事儿上,一时半刻还没有去想旁的。
原本因为下火茶苦涩而导致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也松了开来。
“还苦吗?”
徐宥齐懵了一下,似乎口腔里还有一丝苦味,可是也已经不明显了。
“去读书吧,若是让我在社学里听到齐哥儿你学问退步的话……”
徐韶华笑的人畜无害,只是徐宥齐对上小叔叔这个眼神,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哆嗦,随后便迈开小短腿朝自己的卧房冲去。
之后的五日,徐宥齐紧赶慢赶,才险险将先生留下的任务全部完成,一面庆幸,一面还时不时偷看小叔叔,也不知他满意否。
一想到小叔叔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徐宥齐不由得猛摇了两下头,他才不要那样呢!
随后,徐宥齐思索了一下,拿着书找上了徐韶华:
“叔叔,这几日我已经将先生要求的任务完成了,还请叔叔考校。”
徐韶华也没有含糊,翻了一下徐宥齐的书,随后随口便来,徐宥齐起初还有些磕绊,但最后也跟了上来。
等一刻钟后,徐韶华将书还给了徐宥齐: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齐哥儿,不日我便要下场县试了,待过了府试、院试,我又有多少时日能与你一处,盯着你的?
若是他日我去了府学,我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啊!你我是家里唯二的指望,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个万一,你便是唯一可以扛起徐家门楣的人……”
徐韶华轻轻叹息着,眉头紧锁,他不由得捏了捏鼻梁,很是疲倦的模样。
徐宥齐哪里见过小叔叔这幅模样,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定不会这样了,您别这样……”
徐韶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徐宥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信你的。”
随后,徐宥齐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隔壁,不多时,火折子的声音响起,徐韶华却是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家里的爹娘他们,徐韶华并不如何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齐哥儿。
齐哥儿年幼,如同一棵刚长出枝桠的小树苗,旁人怎么修,他便怎么长。
虽说,徐韶华清楚侄儿一直与自己心连心,可他却也要和他玩一玩脑筋的。
当日,徐韶华起夜的时候,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遂过去敲了敲,下一刻,那灯光便做贼似的灭了。
“身体重要,齐哥儿。”
徐宥齐没有吱声,只是捂在被子里,默默留下了一滴泪水。
小叔叔县试迫在眉睫,可他还要让小叔叔担心,实在不该!
翌日,徐远志将二人送到了县城,又转悠着准备去扯些花布哄媳妇开心。
而徐韶华也再一次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新年伊始,随着县试报名的开始,温显臣的课程也愈发紧迫起来。
但好在此前温显臣的不留情面,再加上这半月不少学子的私下打磨,他们也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不过,这里面仅次于徐韶华的竟然是身体最为孱弱的胡文绣,他虽然在破题之上不及徐韶华敏锐,可是其对四书五经的熟悉度大大提高,倒是能得温显臣几句夸赞。
而安望飞想来也是在年假时下了苦功夫,等到课后请教徐韶华的时候,对于一些题目已经可以说出自己的独特见地了。
除此之外,还有数人逐渐崭露头角,倒是让温显臣不由得欣慰不已。
特一号学舍的学子们现下也已经都无心去思考其他事宜了,整个学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而与其不远的甲号学舍倒还是在先生的教导下,按部就班的学习着。
待晨课结束,徐宥齐身边已经围了几位学子:
“小徐同窗小小年纪,对于先生的回答便能旁证左引,实在不凡,想来这次年假没少下功夫。”
徐宥齐听了这话,只觉得脸颊一热,若不是小叔叔提点,今日上课他只怕都要答不出先生的提问呢!
“我……不过是侥幸罢了。”
“小徐同窗这是谦虚了,不过有大徐同窗那样非人哉的叔叔,小徐同窗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徐宥齐闻言,不由得弯了弯唇:
“是,若不是叔叔,我也不会得先生夸赞。好了,不与几位同窗说了,我还要和叔叔一道用饭。”
随后,徐韶华有礼的告辞离去,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而膳堂里,徐韶华今日被几位同窗缠住解题,徐宥齐略等了一会儿,便自己取了饭食。
只是,等徐宥齐快要吃完的时候,一道黑影落了下来:
“今日小徐同窗不曾和大徐同窗一道用饭吗?”
“叔叔他许是临时有事吧,林同窗是有事要找叔叔吗?”
徐宥齐看向自己面前之人,林亭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并非,只是看到小徐同窗一人在此,心生怜意罢了。”
徐宥齐有些不解的看了林亭一眼,并未接话,林亭又道:
“今日在课上,小徐同窗一番作答可谓是颇有风采。”
林亭先是一夸,随后看着徐宥齐慢悠悠道:
“不过,有大徐同窗珠玉在前,大家提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大徐同窗罢了。
小徐同窗能有大徐同窗这样的好叔叔是一件好事,倒是不必太过辛苦,我听说小徐同窗夜里房内的灯都要至子时才熄,真真是太过劳累了。”
林亭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徐宥齐,他知道徐宥齐年幼,有些话通过这样明夸暗贬的方式说出来,他更容易听进去。
徐宥齐听完了林亭的话,神情恍惚了一下,但随后,他看着林亭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不行,我不能让叔叔担心。”
林亭:“……”
“林同窗慢用,我先回学子舍了。”
徐宥齐随后起身,朝学子舍而去,这会儿膳堂的饭食剩不了多少了,他还是给小叔叔叫点旁的吃食吧。
之前安乘风给的一百两银子被徐宥齐交给了林亚宁,林亚宁并未全部收下,而是给他了些铜板碎银,每月都有。
可是,徐宥齐平时并未有太高的物欲,基本上都用来投喂小叔叔了。
等徐宥齐叫了三碗馄饨,四碗素面上来没多久,徐韶华便回来了:
“叔叔,望飞叔叔你们回来了?快来吃饭,刚送上来的!”
“齐哥儿辛苦了。”
徐韶华揉了揉徐宥齐的头发,笑眯眯的说着,随后便和安望飞坐在桌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安望飞也是这些日子偶尔和徐韶华在一起用膳时,才知道自家华弟竟是个大胃王,想起以前徐家的苦日子安望飞将自己的心疼藏在心里,只是自己的房间里也时时准备着点心。
等到桌子上多出来了七只空碗,安望飞让小厮还了碗,又上了茶水,这便拿出了一包点心来:
“华弟,尝尝这珍食楼的新点心如何?”
正是才过了年,这珍食楼的点心也是红红火火的,看着颇为喜庆。
徐韶华也没有和安望飞客气,道了谢便取了一块,三人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聊天。
徐宥齐犹豫再三,还是将今日林亭的奇怪说了出来。
安望飞闻言,端着茶碗的手不由一顿:
“华弟,此人莫不是想要接齐哥儿来影响你县试?他会不会是胡……”
安望飞几乎下意识便想到了胡文锦,而徐韶华听了这话,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
“不尽然。特一号学舍的同窗皆知我与胡同窗不和,若是谁想要影响我,胡同窗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徐韶华随后,顿了顿:
“况且,胡同窗心直口快,并不是会这般行小人之举的人。”
心直口快?
安望飞差点儿没笑出来,这是说胡文锦那是个只长了嘴的蠢货罢了。
“可若是如此,那又会是何人想要对齐哥儿下手?”
齐哥儿年幼,下场最起码还需三年之久,谁又会对一个六岁的孩子动手?
而从他入手,唯一的可能便是冲着与他同在社学,却即将下场县试的叔叔罢了。
毕竟,若是徐宥齐松懈了学业,徐韶华少不得要费些心力教导,到时候他做学问的时间也会大大缩小,届时便是他因此搁置了县试都是有可能的。
可,此人为达目的竟然意图诱骗一个六岁孩童,实在是让人不齿至极!
安望飞越想越气,徐韶华定了定神,道:
“还请望飞兄将学子舍的名册借我一观。”
“华弟是怀疑此人是学子舍住着的学子?可是,纵使如此,华弟素日也不与人结仇,反而广结善缘,谁会这般……”
徐韶华摇了摇头:
“我记得曾经在学子舍看到林亭的身影,不过他家境贫寒,只在一层居住。
如今眼看我要下场县试,林亭仍在甲号学舍,未有下场之意,他与我并无利益纠葛,又为何诱导齐哥儿?”
徐韶华顿了顿,随后缓缓道:
“只怕,是有人以利许之。”
而对于出身贫寒的林亭来说,金银是其最需要之物。
安望飞闻言,随后立刻让小厮将学子舍的名册拿了上来,说自己要盘账。
随着安望飞的手指在名册上移动,不多时,他急急道:
“找到了!年前……林亭一直在一口住着,可等过了年,他便为自己定了二楼的房间,还定了半年!”
“对上了!可是,究竟是谁,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