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烬木
外邦山匪
坐在马车的车架上,陆晔用布包住自己的脸都抵挡不住这里的风沙,原本好好一张白净的小脸,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折腾,连陆晔这样不讲究的人都觉着自己又黑又糙,更别提身边的燕十娘是眼瞅着一个精致大美人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假小子,也不知道事情结束燕十娘回去复命会不会被主子一怒之下发配边关。
“前头注意啊,万一前头有劫匪出现,不要乱跑,记住不要乱跑,一般只要交了钱就可以正常通过,因为乱跑死了,商队是不负责的!”眼瞅着要到西临,前头商队提前预警道。
陆晔与燕十娘本身就两个人,也没什么货,干脆藏在车队里,给了钱搭了个顺风车,这会子也不必担心什么。
“两个小兄弟,你们要不要喝点水,这大风沙的小心嘴巴爆皮。”坐在一辆马车上的领头是春和县本地人,姓杨,二十出头,经常帮着商队跑商,去边关换点值钱的外邦货,然后去南州的大城市换钱,之前几次都有惊无险,也算是有了经验,这次专门搞了两辆马车,还带了自家的兄弟一起,因着商队其他马车都满人了,陆晔她们就被分到这辆有空缺的车上。
“多谢!这里的劫匪每个人都劫吗?”陆晔拿着牛皮水袋抿了一口,说实话这样的天气,水袋里闷久的水,她总觉着有股子奇怪的味道。
“也不是,看运气,有的商队跑几趟都遇不上,有些每次都遇上。但是遇上也不代表就要出事,这一片大部分的劫匪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一家出面抢了,其他家不允许再抢,而且他们抢的也多是山寨的必须品,后来商队干脆就准备一份物资一份银钱,劫匪来了,两份东西一交,人家也就放过去了。”杨锐喝着水,看着对面连绵的荒山,似是怀念道:“我听我爷爷说,当年西临没有那么荒凉,是先帝下令建造宫殿,需要上好的木材,将西临这一片的林子都砍光了,最后才成现在这样。”
“那如果不是大部分劫匪怎么办?”燕十娘蹲在陆晔身边问道。
“那就看我们的命硬不硬了。”杨锐回过神,表情凝重道:“一般的山匪只是附近的百姓过不下去了,才上山劫道的,大部分都不想伤及人命,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也有一部分混合着本地还有外邦人,甚至还有一些蛮族,就藏在这山脉中,他们不常出现,可但凡出现,没有一个商队能全身而退的。”
“这些人是一直就存在的吗?”陆晔问道。
杨锐年纪也不大,说不清楚,就干脆找了马车上另外一个老把式老刘头给车上的人讲讲古。
老刘头也不拿乔,抽着旱烟坐在另外一边的车架上,眯着眼吐了个烟圈道:“以前哪里有那么土匪,我小的时候这里好多的猎户,山上什么都有,自从先……那位上位,什么都要最好的,就像是要把之前的找补回来似的,咱们这里的山林没了,大伙都活不下去了,好多村子都没了人,留下的人还能怎么办?”
“先帝其实是捡漏当上的皇帝,他是宫女生的孩子,十岁之前连启蒙都没有,过的很不如意,后来是因为先帝的其他兄弟基本上都斗死了,或是像如今庆王那样年幼无法上位,这才捡了便宜。”燕十娘和陆晔咬耳朵道:“其实我觉着,是当时的太尉那帮人觉着先帝好拿捏才选的他,庆帝可难搞的多。”
陆晔十分赞同,忍着笑点点头。
“不过杀人越货,那些杂种出现的时候,大约是在十几年前,对,十六七年前吧,”老刘头满脸沧桑的脸上还带着一条明显的疤痕,他下意识就去摸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外邦人,完全破坏了道上的规矩,这里的其他山寨也不是没想清理过,但对方实在骁勇善战,和普通的山匪完全不同,最后本地的山寨被打的元气大伤,直到吴大将军派人来巡查,那帮杂种才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些外邦人出现的时间,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陆晔不经意的问道。
老刘头回忆了一阵,一敲烟杆道:“对了,那时候武安侯死了没多久!”
陆晔顿时觉着那些外邦人和屠杀武安侯府的那些杀手是同一批人,可这些人已经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不离开,反而要上山躲避当起了土匪呢?且他们击杀武安侯总有目的,但事实上除了先帝顺利的死了之外,无论是蛮族还是藩王,乃至朝廷,谁也没真正从此事上获利,唯一看上去好像得利的就只有接替武安侯名不正言不顺的吴大将军。
也难怪有人污蔑吴大将军勾结日月楼杀武安侯夺权。
“停!!”进入池涟山没多久,商队的领队就开始叫停。
陆晔环顾四周,没有一辆马车上的人下来,再见老刘头依旧抽着旱烟,挪都没挪地方。
“走!”好一会儿,马车又开始往前去,陆晔这辆马车上驾车的车夫是杨锐的弟弟,即便看上去有点紧张,但依旧跟着车队的节奏赶着马车往前走。
陆晔遥遥看去,有一队人骑着马往山上跑去。
“行了,已经走了。”老刘头伸了个懒腰,在晃动的车架上直起身子,然后一跃进了后头车厢,在里头喊道:“老头子老了,先睡会儿,到地方叫我。”
杨锐赶紧应声。
陆晔这才知晓老刘头是担心他们这些孩子,才一直坐在外头守着,现在平安度过,也就不在外头吃沙子了。
见没了危险,陆晔也是困了,她不想回车厢和老人家抢位置,干脆靠着后头的车厢用布把脸遮住,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好!跳车!”杨锐的声音还没传到陆晔的耳朵里,陆晔就感觉被人拽了一把,摔下了马车,然后等她清醒,已经被燕十娘拖进了车底。
“快快快!都躲车底!”
众人训练有素,要么躲在车底,要么躲在高大的货物旁,陆晔刚想询问,一排箭矢已经砸在了轮胎和附近地面上,这下不用问了,应该是被伏击了。
“不要乱跑,货物可以不要,人命要紧!”前头的人喊了两声,可是陆晔还是能从车底看到不少人跑出去,然后被射死在地面上,有些人死时都没闭眼。
“姑娘,咱们先别出去,等外头打起来了再说。”燕十娘一直死死将陆晔护住,身上藏着的匕首已经握在手里。
果不其然,箭矢之后就是厮杀,陆晔和燕十娘从车底滚了出去,就见杨锐三兄弟还有老刘头一同躲在车厢的侧面。
“这么寸?外邦的劫匪?”陆晔压低声音趴在马车旁说道。
杨锐没事,他兄弟驾着马车手臂受伤,还好没伤及性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都注意点,货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身旁的人都抄起了家伙,随时准备。
老刘头扔下了烟袋,换上了弯刀,往地上啐了一口刀:“等会有人过来我就先扛着,你们往山上跑。”
“刘叔!”
“听话!”
陆晔最听不得这个,想了想,她考虑要不要把她腰间藏着的最后一颗串天猴拿出来救急。与其跑山上赌命,到不如拼死一搏。
好在陆晔终于运气了一把,池涟山的古道尽头出现了一面玄武旗,一阵马蹄声传来,这附近的打斗声逐渐停止,紧接着陆晔就听到一声口哨响,然后马匹嘶鸣,似乎有人骑着马在往山上跑了。
“东南大营玄武营的小将?”老刘头胆子大,纵身上了马车往远处看,忍不住说道。
陆晔和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爬了出来,果然前头出现了好些个穿盔甲的将士,都骑着马往这里赶,再见周围那些穿着兽皮的山匪,也不抢了也不杀人了,直接骑着他们的马,把能带走的东西往马上一放转头就往山上跑,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那些就是外邦?”陆晔也爬上了马车,但由于距离太远,她只能看清那些人的衣着,大部分都是布衣打底皮衣外穿,每人都背着一把弓箭,头上带着兽皮的帽子,皮肤黝黑,体型壮硕,若是站在地上应该比许多宣国人都要高大。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在那帮杂种手里活下来!”
“是东南大营,东南大营的人来救咱们了。”
陆晔站在马车上,看着周围或死里逃生的欢笑,或抱着逝去亲人悲伤的痛苦,她整个人都还在木然的状态下,甚至伪装都不知道该伪装成哪种表情。
“穷寇莫追!”
一片玄武的旗帜飘扬在山林之中,身着盔甲的将士们来到近前,一小将从马上下来,与商队领头的人验明身份,这才重新上马,掉头回去。
“运气真好,哈哈!”老刘头又找到他扔掉那根烟袋,重新续上,再次散漫的吐了个烟圈。
杨锐把扎在车厢上的箭拔下,扔在车厢里,据说可以换钱。杨锐的兄弟换了个人驾车,受伤的就回车厢里休息上药。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但那些沿途鼓起的土包却告诉陆晔,这是条搏命的古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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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东南大营
校场上飞沙走石,两队兵士各站一边,只听一声令下,双方毫不犹豫的攻向对方,不用兵刃全是肉搏,拳拳到肉招招入骨,此刻他们已不是平日的战友,而是战场上的对手。汗水鲜血顺着脸颊滴入泥土,无人退缩无人怯懦,热血刺激着每一个兵士,只有无畏骁勇才可在日后的战场上留下性命,甚至战功赫赫。
“将军,京城不可去!”陪在吴为身边的军师魏术旧话重提,只要吴为还没走,他就绝不放弃劝说。
吴为目光一直留在校场之上,心知逃避无用,只能叹口气道:“军师,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
“可您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兰指挥使为了此事都已下狱,您要三思啊。”魏术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不得不去啊。”吴为苦笑,很是怀念的看着军营里最大的那个帐篷,自武侯去后,这个帐篷一直空置,谁也没动过里头的东西,“我这个统帅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这么多年来虎符丢失,我这个位置早就坐不住了,现今宣国藩王造反,丰州百姓深受其苦,难道我还要像个缩头乌龟那样留在此地,闭门不出吗?那我如何对得起逝去的侯爷,又如何对得起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那将军就更不能去,朝廷如此大排场的宣将军进京,不过就是为了让百姓知晓将军是临时领命,并无授命。等将军进京,他们再以将军与兰指挥使,还有……还有陆姑娘同谋为由迫害将军,咱们东南大营群龙无首,恐怕就要成为上头博弈的牺牲品。我等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死于同僚伐异!”魏术撇开脸,不想让吴为看见他眼角的湿润,十多年的事情发生一次已经足够了。
吴为哪里能不知?可诏令已下,不可不往,他身为武安侯的亲信副官,当年被留在军中稳定军心,就只能眼瞅着武安侯死于非命,甚至连家眷一同葬身屠刀,这十多年来他没一日不懊悔,若是他再成熟一些,再周全一些,也不至于给敌人可乘之机。说白了,是他们废物,又太过依赖武安侯这根主心骨,才导致当时措手不及。
“我还想去京城看看小晔,侯爷若知道小晔师承墨家,必定会连饮佳酿三日,夫人肯定也不忍斥责……”吴为实在控制不了这般想象,要是那两位还在,那个孩子又怎会颠沛流离,如今还被人陷害,侯爷和夫人有多爱这个孩子,全军营谁人不知,哪容旁人欺负!
“将军……”提起陆晔,魏术内心居然也动摇了。
“我们侯府的千金,谁能欺辱,谁又敢欺辱!别以为弄个冒牌货就能瞒过我等!”吴为气急,青筋暴起。
“我都可以预见此行的后果。”魏术心中哀戚,颤声闭目道:“那太师虽心向皇室,可为人迂腐,唾弃寒门,一心将朝廷的权势分与世家,太后虽在十多年前稳定了皇室,可毕竟心胸狭窄,她都能做出宣召入宫,宫中拿人这种下作的手段……朝中各自为政,相互牵扯,竟除了兰指挥使再无纯臣,这样的朝廷……”
“军师!言多必失!”吴为连忙打断他,再说,恐隔墙有耳。
两人再无交流,只想等比武结束,回营帐再议,谁料外头守兵跑了进来,说是有人来访。
“什么人?”吴为接过一块令牌,很是惊讶,这是龙甲卫的牌子。
“外头那两个,好像都是姑娘家。”守兵有些脸红的说道。
拿着龙甲卫的牌子,又是姑娘家,想到最近听到通缉犯伏诛的传闻,吴为心跳极快,忙道:“将人请进议事的营帐,不可怠慢。”
今儿陆晔和燕十娘都去了伪装,恢复了本来面目,她们来之前已经和墨家与燕组送过平安信,这次入了军营也是想真诚以待,顺势也看看这位吴大将军的人品。
军营里进了两个大姑娘,这让许多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都来了精神,操练的越发努力,路过的也都故意绕道多瞧两眼,奈何将军身边的亲卫太凶,还没靠近就被赶走了。
陆晔与燕十娘进了议事的营帐,吴为与魏术就已经坐在上首,见人进来,都起身迎接,尤其是吴为在见着陆晔拉开头巾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一下,眼眶发红,嗓子干哑,甚至双手都不知道要放到何处。
“小晔!”吴为情不自禁走到陆晔跟前,已经在脑海里模糊的人影越发清晰,时间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侯府,那时候大姑奶奶还未出嫁,他也只是侯爷身边一个小小的亲卫。
陆晔将手伸了出去,手心里是那只满月长命锁。
“吴将军。”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吴为差点没忍住,就要落下泪来,他想要伸手去摸,却突然侧过身去。锁上的两个字,他是亲眼看着侯爷翻遍书籍,从好几张纸上选出来的,也是他陪着侯爷去殷州的春和县定下的金锁,他原以为夫人已经取了那只满月锁,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回到了陆晔手中。
“别叫我将军,叫我吴叔。”高大强壮的男人红着眼睛,不满说道。
陆晔居然从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陆姑娘,鄙人是军中军师,唤我老魏即可。”魏术可算是见着真人了,他与吴为都是武侯身边的老人儿,武侯未领兵之前,他是武侯的幕僚,从侯府到军营,经历不知多少次生死,他也同样是看着武侯成亲,夫人怀孕,当年若不是他家中老母有疾,他回京侍疾,出事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让武侯出营的。
“吴叔,魏叔,我是陆晔,京里出了事儿,兰清越没法亲自前来,就派我前来,顺便告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好给两位叔叔做个参考,为日后商量个章程。”陆晔不敢托大,就算武侯曾经是他们的主子,但她现在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不急,赶紧让人将侯爷的营帐收拾出来,先给咱们姑娘好好梳洗休息一番,晚上再接风洗尘。”吴为看这两个孩子的模样就知道能到这里,这路上是遭了大罪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让孩子好好休息来的重要。
“这……不好吧。”武侯的营帐这多少年了还留着,这显然是大家对武侯的纪念,她才来就贸然住进去,还破坏了原先的陈设。
“有什么不好的!那是你爹的营帐,他若是有灵,还能让自己的姑娘睡到旁的营帐去?”吴为想到武侯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胸口又开始觉着堵得慌,他忍下泪意,撩开帘子就让门口的亲卫亲自去收拾营帐了。
很快,东南大营里的将领们就都知道,陆晔回来了。
躺在宽敞的营帐里,陆晔算是睡了这段时间最踏实的一觉,一直从日上三竿睡到日落西山,她与燕十娘实在太累太累了,从离开京城就日夜兼程,从到了殷州就事故不断,连蹭个商队还能遇见外邦打劫,这就算再粗的神经也抗不过这一波又一波的意外。
清醒之后,梳洗更衣,陆晔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武侯留下的营帐,十几年未有人住,也依旧干净整洁,除了她与燕十娘睡着的床铺软榻外,案几上还放着一本未合上的书,陆晔过去凑近看过,书上的字迹与她那日找到小儿启蒙上的字迹相同,由此可见,武侯当真是个喜欢批注的人。
帐内还挂着一张堪舆,标注不如陆晔那个时代的地图那样清晰,但仍旧将周围的环境标记的简单明了,陆晔站在这张堪舆面前,都能想象出每日武侯都站在这个位置时的情形。又绕了一圈,一个空置的盔甲架,几卷书架上摆放整齐的古籍,还有案几旁被当做凳子的木箱,油灯老旧,砚台干涸,纸张泛黄,好似这里的一切还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但实际上时光已经在此留下重重的痕迹。
“二位姑娘,大将军有请。”年轻的亲卫抢来了这个美差,站在营帐门口激动的喊道。
这一次再进议事营帐,里头就不止吴为魏术二人,周围坐上一圈,从年老者到青壮者,顺下来大约十来号人,陆晔见到其中一人,便上前行礼道:“池涟山一行,多谢玄武旗的小将军仗义出手。”
那小将军约莫二十来岁,看了半天也没认出陆晔,但近期池涟山出事就只有那一起,便后怕道:“陆姑娘也在那车队之中?”
“我在车队后端,只遇见箭矢,并无交锋。”陆晔可见过前头硬碰硬死伤一片的情形。
“可是前几日那帮杂种袭击商队的事情?”旁边的大胡子一听就怒道:“这么多年了,就是抓不到这帮子混球,整日滑不留手,我早就想弄死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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