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池猫咪
这种腌菜口感爽脆,带着一种很清爽的鲜味,吃着极下饭。
大清早就吃到新鲜的美食,赵鲤有点开心,舀了一勺粥。
还没送进嘴里,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大人,赵千户,出事了!”鲁建兴走进门来。
赵鲤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她将那一勺子粥送进嘴里,又往嘴里夹了两块渍黄瓜,一边嚼一边站起身来。
几人一同上到甲板。
在鲁建兴的带领下来到船尾。
船尾围着几个人,在看一口黑陶大缸。
见沈晏和赵鲤来,几人散开。
赵鲤嘴里还咬着渍黄瓜碎,探头看了一眼。
她沉默一下。
默默地走到江边将自己嘴里嚼剩下的黄瓜粒,全吐了出去!
第246章 河神渍
赵鲤他们一夜沿江而下,清晨时正好行到莱州府。
历来船上水手船员,鱼类荤腥不缺,但都缺乏蔬菜维生素。
泰州府清崖县所产的米糠腌菜,就格外受欢迎。
船上来了贵人,上官此前叮嘱过,路上一应都需用心安排。
尤其强调,寻些新奇的地方特色送来。
因此安排行程的官吏,十分小心,一路费心搜罗。
赵鲤和沈晏早晨吃的腌菜,就是天没亮放小船上岸采买回来的。
现在这罐精心准备的腌菜,注定被辜负。
不仅赵鲤,还有昨夜吐了一晚的郑连。
郑连打小生活在京师北地,出门都是走的陆路。
这趟处女航行,踏上摇摇晃晃的船,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晕船严重。
昨夜黄胆水都吐出来,早晨方才吃了爽口的腌菜,正觉得这东西清爽,便被鲁建兴一起叫到甲板。
然后他和赵鲤一样,只看了一眼那甲板上的黑色陶缸,就趴在船舷边,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了。
沈晏眉头紧蹙,呵斥一声:“怎么回事?”
负责行程的官员满头大汗,他也方才听闻此事,如何能知道。
拱手行礼,说不出话来。
赵鲤伸长脖子,又往水下吐了两口唾沫,这才站直身子。
重新看向那个陶缸。
那口陶缸摆在甲板上,缸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显是刚才才从水里捞上来的。
缸口用了白布湿泥和稻草绳封住,这些东西已经被揭开放到了一边,露出缸中的东西。
半人高的缸里,塞满了米黄色的米糠腌膏。
空气中都是米糠腌菜特有的香味。
那堆米糠腌膏被扒拉开来,露出埋在里面的半个人头。
这人头腌得发白,五官上糊满了米糠,看不清模样,分不清男女。
黑色的头发,夹杂在米糠腌膏里。
没有什么臭味,反而都是香气。
郑连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去吐。
鲁建兴一手握着刀,一手给他拍背。
那负责的官吏看见沈晏的脸色,汗如雨下,急忙点了站在一边的一个水手问道:“章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被点名的章順,听见自己的名字就一哆嗦。
一脸哭相地走出来,开口道:“这,小的也不知啊!我们就是看水上飘着河神渍,就捞起来,打算加加菜。”
“河神渍?”赵鲤嘴里都还满是腌菜的味道,难受的开口问道。
赵鲤长相讨喜无害,在有些时候,是很有用的。
至少倒霉水手章順看她面善,就松了口气,对她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在清崖县,有一种习俗。
在每一季,都要举村举行祭祀。
早些年,这种祭祀十分野蛮。
献祭牛马这样耗费财力的事情当然是不会做的,牛马都是值钱物件。
于是便献祭家中幺儿幼女。
左右也养不起,正好寻个正大光明的丢弃理由,不必担上弑子恶名,还博得大公无私的贤名。
这种做法在大景开国时,被以最强硬的姿态禁止。
当时新成立的靖宁卫出动,将这些村中神婆神汉弄死不少。
这种风气才算根绝。
只是百姓转而又用了另外一种办法……全村凑在一起渍腌菜。
你家出一把盐,我家出一把细米糠,他家出两捆自家菜地种的菜……
就这样以村为单位,每一个临水的渔村,都要准备一坛子腌菜。
白布封口,稻草麻绳绑紧,湿泥密封。
然后顺水抛下,祭祀河神。
好叫河神保佑,顺风顺水,收获丰硕。
这些坛子入了水,沉下去的就说明河神老爷喜欢,全村都荣耀,走路带风。
若是飘在水上,就是河神老爷瞧不上,这个村子便都觉得丢人现眼。
飘在水上的坛子,既然是河神老爷不要的,自然就便宜了路过的船只,只当是河神老爷赏的。
遇上这种咸菜坛子,一般水手都会当成是当日小幸运,高兴地打捞起来加菜。
这种惯例延续将近百年,已经成为船只路过清崖附近时的默认规则。
章順对着赵鲤解释完,就开始喊冤:“这位大人,我们这才刚刚从水中捞起来,实在不知啊!”
他的话得到了旁边几人的附和。
赵鲤点点头,走上前仔细去检查这口大缸。
沈晏则是回头,命人准备些漱口的香露水来,然后也走上前。
凑到近处,米糠腌膏的香味越发浓。
这口黑色大肚陶缸,高度到赵鲤腰。
就是大景十分平常的陶缸样式。
赵鲤蹲下身,先翻看了地上的封口物。
封口的就是一块细密的白棉布。
蒙在缸口,以草绳扎紧,再糊上湿泥。
赵鲤捡起地上的草绳。
绳子还湿哒哒的。
赵鲤用指甲拨开麻绳看,有些惊讶的发现,四股稻草拧成的绳子间,夹着一根四股红绳。
按照仪式仪轨学的说法,这种结绳方式的的确确是献祭正神。
赵鲤心说,每个季度被人送咸菜,这一带的水神也挺好说话,居然不怕咸死。
她思维发散了一下,放下绳结站起身来。
“准备垫尸的草席,遮阳光的黑布。”
“先把尸体弄出来!”
随着赵鲤一声令下,甲板上很快就搭起一个小小的黑布棚子。
鲁建兴领人戴着鹿皮手套,将缸中的米糠腌膏清理。
然后抬出尸体。
这尸体虽说不臭,而且保存完整。
但不知是不是在咸腌膏里腌久了,软绵绵的。
鹿皮手套一掐上去,就是一个手印。
绵软的手感,香香的味道,让鲁建兴等人面上露出恶心神色。
赵鲤站在一边,端着一盏香蔷薇卤兑的香露水漱口。
郑连一脸虚脱的委顿在旁喝糖盐水。
那尸体很快被抬出来,平放在草席上。
浑身未着片缕,身上都糊着米糠菜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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