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池猫咪
柴珣本以为逃过一劫,微微地扬起的唇角又放下。
他看隆庆帝,隆庆帝却早已闭目养神。
不由扭头向另一侧。
在这临时议事的暖阁中,赵鲤坐在一张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手指捻着一根调羹。
已喝了两碗炖燕窝。
俨然将柴珣跪着被亲爹打骂的场景,当成了戏看。
见柴珣看去,还臭不要脸冲他笑。
柴珣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赵鲤演的那出戏码,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
但隆庆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要包容她,指黑为白。
这赤裸的偏心眼,叫一股子难言的郁郁哽在柴珣胸口。
他站起身,嘴唇嗫嚅数次,都没能说出口。
看他模样,赵鲤不催促也不作妖。
只是端正挺直腰杆,等着听道歉。
柴珣还在迟疑时,隆庆帝鼻中嗯了一声。
“还等什么?”
隆庆帝依旧闭着眼睛,道:“在宫门前,你存着什么心,当真以为藏得很好?”
“若非阿鲤技高一筹,今日会是什么结局?”
隆庆帝轻笑一声:“只怕阿鲤会步上,二十年前被殴打致死的靖宁卫指挥使后尘吧。”
“你当真没有过那般蠢钝念头?”
赵鲤现在好生坐在这,不是这跟他母亲一样蠢的儿子无罪无心,而是赵鲤自己有本事打赢了。
亲爹最后的质问,让柴珣口舌发干。
他半句不敢反驳,也去了迟疑,走到赵鲤面前。
深吸一口气后,拱手道:“赵千户。”
赵鲤坐在椅子上矮了两头,柴珣不得不躬身弯腰,最后只干巴巴道:“请赵千户原谅我的过失。”
过失?
赵鲤倒也不计较柴珣这可笑的小心机,换上一张真诚脸:“信王殿下多礼了,哪能让您给我道歉,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她这般好说话,等着她为难的柴珣莫名松了口气。
这莫名其妙生出的事端,就这样消解。
柴珣默默捂着生疼的腰侧告退,只踏出殿外前,身后传来隆庆帝的声音。
“如今多事之秋,好生呆着,等着。”
柴珣回首再谢,一身冷汗出了殿门去。
待他走远,赵鲤将碗里剩了一个底的燕窝倒进嘴里,便要告退。
却听隆庆帝长叹一声:“家门不幸,生了个无可救药的蠢物。”
赵鲤斜眼觑了隆庆帝一眼,不敢答话。
人家吐槽人家的儿子,去附和就太蠢了。
见她眼观鼻鼻观心,隆庆帝没形象地从纱布缝隙探手去挠头皮。
家事烦人,还是修仙有趣又自在。
隆庆帝捡了自己身侧小桌上,牡丹样式的酥皮点心递给赵鲤:“去玩吧,阿晏在宫门那。”
他带着些笑意说道:“那里可有热闹看呢。”
柴珣出了殿门,满头大汗被寒风一吹,他竟打了个寒战。
这时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关他应该是过了。
临离开时,隆庆帝口中所言的好生呆着、等着,被他解读出不少意思。
尤其等着这两个字,更叫柴珣咂摸出一些欣喜意味。
他望着殿前摆放的那只铜鼎,缓缓扬起唇角。
他还没有出局。
喜了一阵,他又脸色一变——他娘舅还在宫门外。
老娘舅的脾性和那张嘴,柴珣还是清楚的。
忙撩起衣摆疾步走向宫门,须得叫他那娘舅管住嘴巴,莫再让事情生变。
柴珣一路小跑,穿过重重宫门。
然靠近华光门时,他听见了阵阵哭喊,还有人在大声宣读旨意。
“通政参议覃魁,所为不端,罔以不道,罢官去职,杖十。”
小顺子手举一沉重的卷轴,立于城墙上,高声宣读。
下边被罢官去职的覃大人,精神萎靡。
捂着被赵鲤折断的手腕,愣愣张着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待到两个举金瓜锤的大汉将军行来,他才突然醒神。
还来不及喊冤,便被卢照一把扯下官帽。
覃魁忙举手去护,卢照唇边一抹冷笑,一掌拍在他断掉的手腕上。
覃魁手腕子咔嚓一声,当即歪成一个可怕角度。
“覃大人,失礼了。”
卢照嘴上客气,但剥覃魁官服的手一点不慢。
粗暴地带上不少私人情绪。
覃魁半只脚踏进棺材,剧痛之下花白头发散开。
显得狼狈至极。
又惊又惧之下,下意识去找柴珣。
一抬头却见宫墙上,摆着一张官帽椅。
身材颀长的男人正坐上方。
眸子望来时,冷厉如冰。
覃魁委顿在地,声音不自觉发颤:“沈晏。”
第789章 廷杖
覃魁心中又惊又惧。
嘴皮子哆嗦不已,只盯着城墙上端坐的沈晏。
此处距离远,他看不清楚沈晏的神情。
但一股子寒意将他笼罩。
恍然间,忆起沈晏眼皮也不抬,下令锤杀官吏的场面。
迸射的脑浆和着鲜血,在金锤下烟花一般炸开。
那股子腥臊气味,依稀又萦绕在覃魁鼻端。
覃魁挣扎起来:“我要见陛下,大皇子,大皇子。”
他急促呼喊着柴珣。
卢照似笑非笑看着他,随意摆手:“大皇子哪有闲工夫搭理你这罪臣?”
“带走。”
一声令下,两个穿重甲的大汉将军一左一右将覃魁拖走。
覃魁看见卢照官服下摆的纹样,呼喊之声越发凄厉。
他被毫不留情面地抓起,剥去裤子。
老屁股晾在寒冷空气中,左摇右摆。
卢照嘿嘿一笑:“覃大人这屁股上,果然生着老年斑。”
他的调侃换做往常覃魁早已暴怒,现在却只知道挣扎惊呼。
冰凉又坚硬的条凳垫在身下,覃魁看见了卢照的靴子。
一侧靴尖微微向里。
覃魁心中凉透,沈晏要他死。
这个认知,让覃大人浑身抖如筛糠。
耳边却听卢照道:“安心,不过十杖而已,不重。”
不会当场打死人,只能让他缠绵病榻一段时日,再痛苦死去。
卢照摆手,立时有精通廷杖之法的校尉上前来。
红头杖高高扬起,随后拍在覃魁腰上。
看似不重,暗含的绵力却让覃魁像是被宰的年猪,惨叫之声在宫门前盘旋。
宫门前安静无比,被围起来的官员们半点声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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