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鹦鹉晒月
穆济想想,当初像他这样根基不深的人家,能给儿子娶到项家长女,是祖坟显灵,可惜长子不争气。
穆济没有不满的意思,人各有命,长子立不起来是事实,扶上大道也不会走是无能。
一个无才、无能还不懂做人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头了,所以他不在了,穆家没落下去是早晚的事儿。
“老……爷……”
“知道了。”穆段还有几年好日子过,等他死了,也是变卖祖产的人,活到他这个年纪,他又何尝有继承衣钵的人?
有的时候穆济不得不想,开国功勋人人想得,百年大族底蕴深厚,这辈子子嗣不行,还有下一辈,只要世袭罔替的爵位在,就能等到后起之秀,莫家不也等到莫云翳的一代。
穆济船上外衫,神色已回复如初,可惜啊,皇上捷足先登了。
“走了。”他这一辈子走到现在的位置,已了无遗憾,妻子儿女是不是如意,有什么关系。不如想想,皇上那什么说服了九王府,他能从中窥到什么先机。
……
三山半腰的老茶馆内。
心慈的事情已经转了风向,太皇太后亲自为心慈作证,按说是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了,项承却独自坐在老茶馆二楼的露天平台上,一杯一杯喝着苦茶,满山的花色也洗不净他的担忧。
项承总觉得未必是‘子虚乌有’,如果哪一天‘谣言’成真,他能做什么。
颗儿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裙,将托盘上的茶摆放整齐,掐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花放在茶壶旁,扭着腰肢走上来:“五老爷,您的茶。”
项承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荒野山,眉头紧锁。
颗儿见状,拉低自己的衣领,手扶住额头,语气娇柔:“哎呀,太阳好晒,都快把人家晒……”说着就要往项五爷身上靠。
春娘急不上来,一把拉过颗儿,将人往楼下推:“你干什么!不想做了。”
颗儿心烦的扫开妈妈的手,她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都是出来卖的,现在装什么生意人,再说了,这是一条大鱼,妈妈年老色衰了,还不能让她抓住!
春娘恨铁不成刚的把人弄走。
颗儿不甘心的看眼不解风情的老男人,冷哼一声,扭着腰下去了。
项承转过头:“怎么了?”
春娘急忙上前,重新为他倒茶,他让整个老茶楼都不凡起来:“没事,没事,小孩子不懂事,扰了五公子喝茶。”
五公子,对项承来说已是很久远的称呼,不禁苦笑一声。
春娘看出他有心事,五公子最近经常过来,一个人从上午坐到中午,孤零零的。
项承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看到女儿从小到大燃着火焰般歪理邪说的眼睛。
项承放下茶杯:“你说如果芬娘健在,她会希望小七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怪他没有教导好孩子。
春娘谨慎的侯在一旁,粗布衣衫让她十分拘谨,枯瘦的双手交叠放在不服:“七小姐很好,对……对姐姐来说……七小姐怎样都好。”能活着,尊贵的身份,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何况:“……七小姐人……很好。”
项承闻言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他的女儿心思柔软,没有像任何人一样排斥芬娘昔日的旧友,便不是看不起她的生母。
项承似乎陷入了回忆,神色越来越温柔,芬娘那样与众不同的人,岂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春雨枯瘦的手紧紧的扣着手背,五公子风采丝毫不示弱当年,依旧如天边云月让人望尘莫及,他念的也唯有一人,姐姐这一生,能得五公子赤诚相待,了无遗憾。
项承突然想开般起身,既然如此,他怎么能拘泥礼数不管不问。
项承放下一锭银子:“不打扰你做生意了。”起身向外走去。
春娘见状抓起银子急忙追过去,太多了。
项承摆摆手,几锭银子而已。
春娘停在当场,握紧手里的银子:他有心事,是公务上出了什么事吗?
颗儿等人走了,不屑的甩着手帕靠在楼梯上,看眼学小姑娘般望眼欲穿的春娘,不屑道:“别看了,当年如花似玉的时候都没有看上你,更何况人老珠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小颗!你胡说什么?”
颗儿扭身往楼下走:“最好是我胡说,区区一锭银子,令国公府会缺,每次都追,你无不无聊,还是你觉得你也有那样的好命,你要真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把我送到他府上,至少我还算风华正茂。”
“你算个什么东西,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哼!”有什么了不起,都是臭虫,谁还不知道谁,一把年纪了还做白日梦,难怪当年五公子看不上她,不过当年的芬娘真有倾城之姿吗,让那样天人之姿的老爷念念不忘。
……
项心慈快被父亲看的脾气上来了,从进门坐到现在一句话不说:“爹,你有话就说,跟我摆什么脸色。”
“我是给你摆脸色吗。”
“难道是和颜悦色,我知道我不该对祖母放肆,你也不能罚我陪您坐着啊,这样我保证祖母年纪大了,以后少惹她生气行了吧。”
项承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神色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你有这份心爹很欣慰。”
项心慈翻个白眼,不置可否:“我什么时候没有心了,是她总挑我毛病看不上我,我一直对她不错。”
项承闻言揉揉眉心,但依旧知足,并不觉得他如此低的要求有什么不对,但他这次来,主要不是因为老夫人的事。
项承心里深吸一口气,手自己想拿起杯子又放下:“心慈……”
“嗯。”
项承看着女儿浑然不觉的样子,再次怨自己没管教好女儿:“……皇家对你的包容是有限度的。”
第921章 二更
项心慈闻言不明所以:“嗯?”所以呢?包容她什么了?她自从旭旭去后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旭旭的房间也每月带女儿打扫,一个新人都没收,还被明西洛送走了一个,看来看去都是熟面孔,有问题吗。
项承看着她坦然无畏的样子,无奈又生气:“三山花节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
“发生什么,爹别人云亦云。”再说是明西洛非要去的:“我就去逛个街,我以后还不能出门了吗?”
“你那是出门吗,出行的人里为什么非戴斗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还是你做了什么——”项承闭嘴,觉得他说这些不妥,但又气不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项心慈:“我不知道!”
“你——”
项心慈看着她爹快把胡子气没的样子,体谅他当爹不容易:“知道了,知道了。”
项承看着她应付人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事情多严重,还有你现在还在守孝期,以后这些绫罗绸缎、新款新样,不要往身上穿。”
“那我干脆穿未出阁时的旧衣服好了。”
秦姑姑悄悄扫眼主子遮肚子的衣裙,的确是今秋即将上市的新款。
“我有那么说吗!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是不是——”
“哎呀,你别总说了,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这不是在家随便穿穿,你就先念叨上了。”不过,看在他最近似乎情绪不高的份上,不跟他犟:“听说爹最近总是去春老板那里。”
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项承懒得理她乱找的借口:“总之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我成亲又不是为了不出门。”项心慈挑挑眉,顿觉没意思,但想到母亲总是念叨她爹怎么不容易,怎么失去了前程,明显就是向着她爹不向着她的态度,闭嘴不提:“我以为你爱屋及乌,想把春老妪接回家里养老呢,反正爹后院也没有人。”要不然为什么去那么勤。
“简直……”胡言乱语:“别听些不该听的,管好你自己,她是你娘收在身边的人,家里……容不得别人。”
项心慈撇撇嘴,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来的人,说的那么深情做什么,即便是有那份心,爹想的也只是回忆中的她母亲罢了,可不是现在昨日黄花的老妇人。
再说了,如果家里容不得别人,曹氏算什么?
哦,曹氏是老夫人娶的,是爹的家族责任,生儿子用的,曹氏因为第一胎生了女儿,才有了第二胎的儿子,生完儿子后便再无所出,所以曹氏不算人喽:“让心敏听见了,显得我这个当姐姐的虐待她。”
“你没有!”
项心慈抬头看看房梁,壁画不错:“……”
项承叹口气:“有时间了给你大伯回个礼,你大伯为你的事没少奔波……”
“……”
“有时间了也向你祖母认个错,低不下那个头,就让秦姑送些吃食过去,一家人别生分了……就当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你也该懂事些。”
“知道了,每次都教训我。”
“那是因为你不让人省心。”
项心慈张张嘴,又念在他不容易闭嘴,哼。
“帝安呢?”
“帝安觉得他姥爷啰嗦不想见他!”
项承被噎了一下,早晚被她气死。
……
项承从忠国府出来的时候还没消气。
林无竞亲自从项五爷出来。
项承转头看眼正直当年,人模人样的林无竞,心里更是无端郁闷,先皇弄真没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当禁卫军统领,在想什么。
项承突然停下脚步,和蔼道:“林统领,该成家了吧。”
林无竞闻言十分客气;“回五爷,是该了,前些年在外耽误了。”
“现在回梁都城也快一年了,禁令也解了,该成家了。”
“多谢五爷关心,家里已经在安排了。”
安排就好,安排就好,不成婚成何体统:“林统领留步,不必远送。”
“哪里,林某也没事,送项五爷,五爷请。”
……
傍晚的余辉映照了半个天幕。
明西洛将筷子放在心慈手中:“五老爷来过了。”
项心慈早已换了轻便的衣服,小腹隆起,起居已有些不方便:“你直接叫名字就是。”
明西洛看她一眼,又夹了一块鱼放在心慈碗里:“今天胃口很好。”
“当然了。”项心慈笑眯眯的,周身散发着明快的气息:“是你做的好吃。”
油嘴滑舌,明西洛同样心情不错:“孩子有没有闹你?”
“他敢吗,不怕他爹揍他。”
明西洛伸手捏捏她的脸:“老夫人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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