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桑间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权灿留下?一句“今天谢谢你”下?车,目送她走进去,裴东曜才令司机驶离。
客厅里秦语岚在煲汤,见她提前回来出声问?,“今天这么早?”
“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来了。”陆骏宇的事她没打?算这个?时候说,妈妈虽然一直从容淡然的样子,但是她能察觉到她刻意隐藏的紧迫和压力,所以不想在这种时候拿陆家的事让她分神。
“上楼休息吧。”秦语岚将煲好的汤盛出来装进小盅,在权灿上楼时又提醒一句,“你爸爸有些不高?兴,一会儿楼上可?能会有点吵,不过和你没关系,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出来好吗?”
权灿看着?她沉稳的目光,心中一紧,意识到妈妈和权赫的交易应该在今天就要达成了。
她点头,转身朝楼上走。
秦语岚仰头注视着?,唇畔带着?一抹笑意,直到权灿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搅动手?中汤匙,眼底瞬间转冷,步伐从容缓慢走上三楼。
第57章
秦语岚推门走进来时权道民正在接电话, 见她?进来没有?理会,脸色阴沉走到阳台边。
放下手中端的汤,抽出纸巾擦拭手指, 耳畔对话声不时传来。
“确定查清楚了?”
“难怪今天会议上敢违逆我的意思,看来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吗, 是要给他一点教训了,带人等?着,我现在过去。”
通话结束, 站在阳台的男人脸上透着沉怒, 转身愤怒迈步往外走。
秦语岚温柔出声, “喝点东西再走吧,总是这样生气对身体不好。”
“还维持着你权太太的体面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要插手来管我的事, 安分守己一点。”他冷声斥责。
秦语岚倚着桌沿,脸上不见难堪,只是盯着权道民再次迈动脚步的身影微勾了下唇, 声音透着慢条斯理地淡然:
“还是别去了吧, 听话一点, 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毕竟夫妻一场。”
权道民的脚步猝然停下,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回头看她?, 美艳的脸上他熟悉的温婉柔和已经褪尽, 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冷意, 隔着不远的距离与?他对视, 丝毫不畏惧的样子。
“你疯了吗,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语岚神色淡淡,隐约透着不耐, “你今天走不出这个房间。”
权道民眼中露出看蚂蚁撼树的轻视,没说?话,继续往门外走。
随着房门打开,守在门外的人露出身影,是安队长,虽疑惑,却?是彻底放下心来,权道民肃然吩咐,“把这个女人看好,等?我回来再想想怎么处理。”
安队长却?没有?回应,高大的身躯仍堵在门口,权道民视线往外看,空旷的走廊没有?一个人。
他声音透出警惕,“安叙,我的话听到了吧?”
安叙往前迈一步,权道民只得后退,看着他重新?关紧房门。
视线在安叙身上盯片刻,才回身去看秦语岚,她?仍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淡然样子,只是这一次语气透着冷意。
“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可?你偏要派人去查,那?就没办法了,权道民,今天起休息吧。”
权道民眼底透出怒色,“安叙被你收买了?你和权赫什么时候合作?的,以?为我出事他还能容得下你吗?他对你的厌恶不需要我来帮你回忆吧。”
秦语岚站直身体,缓缓走过来,却?不是向着他,到安叙身前才停下,手指从他脸颊抚下,划过胸膛,感受黑色衬衫下的紧实肌肉,一路绕到腰后,抽出他别在腰间的漆黑手/枪。
东西握在手中很有?实感,她?抚摸把玩着转身,枪握在手里缓缓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权道民,迈步向前,直到抵住他额头。
权道民身体僵住,眼底愤怒如有?实质,“你这贱女人,背着我和安叙也有?一腿!”
枪口点了点他额头,秦语岚轻笑,“说?错了,我是先和他有?了一腿才勾搭上你的,论起来他可?没对不起你。”
权道民被她?的话激怒,抬手去夺她?手中的枪,另一只手伸到衣服下去摸自己用来防身的手/枪。
这点意图躲不过安叙的眼睛,利落抬脚踢他手腕,动作?干脆简练地下了他的枪,人也被扭住胳膊按在地上。
秦语岚瞧着他狼狈的样子,眼底毫无波澜,顺手端起那?碗汤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枪口抵着他下巴抬起。
“自己喝还是我来帮你?”
权道民狠狠瞪着她?,“秦语岚,你敢!”
保险扣动的声音随着他话音一起响起,枪身拍了拍他脸颊,递给安叙一个眼神,权道民紧闭的嘴巴被用力捏开。
秦语岚搅着汤匙一勺勺喂进去,“剂量是一点点加的,本来还要一段时间,但是你太着急了,没办法,不过我们也都轻松了,这是最后一次。”
“放心,”她?声音放柔,“你的儿子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只是一些能让你身体虚弱下不来床的药罢了。”
“对外会说?你是不小?心摔倒中风了,权利不要总想着握在自己手里,该给年轻人机会还是要给的,主动给总比被抢夺要体面些。”
她?用纸巾为他擦拭嘴边流下的汤汁,“至于我的话就没必要担心了,不会只给自己留这一条路的,他能信守承诺是最好,不能也只是会有?点麻烦,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权道民在她?的声音中逐渐停止挣扎,安叙将?他挪到床上,从秦语岚手中拿回自己的枪,问她?,“后面打算怎么做。”
“路已经铺好,先看看权赫有?没有?本事夺权吧,我去看看灿灿。”
秦语岚下楼时,权灿正在卧室书桌前坐着复习,难得看她?这段时间这么认真,做妈妈的在处理完糟心事后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她?笑意真切,“以?后我的灿灿再也不是寄人篱下的孩子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权灿看到她?,猜到些什么,只是还有?些惊讶,“这么快?”
“权赫把他身边的人都调开了,做起事来比较方?便,现在就看他那?边能不能顺利了。”
怪不得联系不上人,看起来确实是到了紧要关头,虽然知道妈妈这个时候能把事情告诉她?就说?明已经有?把握了,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惊诧,权道民居然就这样没了威胁,不久前他可?还是笼在头顶的乌云,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变得被动,不得不依靠着江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秦语岚告诉她?,“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了,和江慕礼的婚约我会让权赫去负责解除,你呢,还打算出国吗?”
权灿点头,“妈妈,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但是留下来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或许只有?我走出去,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心底的抵触才会慢慢消失,等?到我能平和地接受过去的一切时,会再回来陪着你的。”
秦语岚抬手轻抚她?头顶,“想做什么就去吧,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妈妈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要被其他的事困扰,去做自己想做的。妈妈不是离了孩子就活不下去的人,也会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不要担心不能陪着我。”
她?声音温柔而有?力量,“如果累了,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要告诉我,妈妈会去接你回来的。”
权灿贴进她?怀里,抬手抱住她?的腰,“妈妈,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为了逃避痛苦做了胆小?鬼,到现在都不敢想那?时的你是什么心情,真的,我只想着自己解脱了。”
“我也很自以?为是,总逞强去做一些没把握的事,到头来一事无成还总要麻烦别人来收拾烂摊子,我这么差劲,可?是你从没想过放弃我。还有?他也是,我都那?么过分了,却?还是为了我义无反顾去做很多?事,我会怀疑自己真的值得吗,你们的爱给任何人都比浪费在我身上值得吧。”
“你说?我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可?我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找他,那?样对他不公平,凭什么我需要了就从他身上寻找自己还是有?人喜欢的慰藉,不需要了就毫不犹豫和他说?结束,他也会很委屈吧,不被当做第一选择,若即若离的态度,随时会被弃若敝履的感情。”
“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头了,妈妈。”
秦语岚微叹气,难得语重心长,“妈妈没法给你建议,因为我自己在感情上都尽是挫败,似乎每一次选择都是错误,靠着一步步错误的脚印走到今天。”
“但是灿灿,不管怎么选择,你都不是一个差劲的人。”
“永远有?人爱着你,也会不停有?人爱上你,这是妈妈唯一能给你的答案。”
……
权灿是在第二?天晚餐时见到权赫的,他的衣服都没换,但是并没有?不修边幅的邋遢,看起来仍旧斯文体面。
妈妈借口上楼照顾权道民,餐桌上只剩她?和权赫,默然用餐时听见他突然出声。
“和江家解除婚约的事会尽快给你结果。”
她?声音微迟疑,为自己之前对他说?过的话感到冒犯,“谢谢哥哥。”
权赫抬眸看过来,黑沉的眸底映着她?,回两个字,“不用。”
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这样做,所以?不用谢,不是知道他的心思吗,最好现在也不要装傻。
“你打算出国。”他没有?就此结束对话的打算。
“嗯,已经申请了交换生名额。”
“就算国内已经没人对你有?威胁了,也还是要走吗。”
权灿轻“嗯”,“是计划好的,不会变。”
权赫沉默片刻,眼眸垂下,似看着餐盘中食物,又?似乎只是在出神,声音低冷,“如果我不同意呢。”
权灿骤然抬眸,盯他片刻,喊出一声,“哥哥。”
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两人的关系,他没有?资格干涉她?,在所有?人里他才是那?个和她?最不可?能的。
即便他有?的是方?法能彻底解决他们之间的阻碍,可?是她?不愿意,那?他想做的所有?都失去了意义。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秦语岚,他们之间的交易,她?只提了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无论权灿想做什么,他都只能成全。
唇畔牵起一抹不含什么情绪的笑意,他眼底一片清冷,“走的那?天我送你去机场。”
提起的心重新?放下,她?再次说?,“谢谢哥哥。”
此后一连几天权灿都专心投入复习,身边的人都看出她?的决心,除了吃饭时很少会有?打扰,一反常态的勤奋学习令左右两边坐着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等?崔时野无意间从老师那?听到权灿申请交换生名额通过的消息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他还浑然不觉呢,怒气冲冲回到班里想和权灿问清楚,却?不见她?的身影。
天台上,权灿正在拆信封,是一封漂洋过海寄来的信,落款林知安。
【姐姐: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应该正徘徊在大洋彼岸的某一条无名街道上,生命最后陪伴在身边的是个黑人流浪汉,我用身上所有?的钱请他帮我寄出这封信,希望他不会欺骗我吧。
初到这边时,我是心怀期待的,秦姨说?轻易让我死掉丝毫不能解气,要让我认清现实,那?时我在想她?还是不了解我,送我来见妈妈怎么能是惩罚呢。
见到她?是在梧桐树投下绿茵的街道上,车流如织,我站在亮起绿灯的人行道一侧,看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她?离开我的岁月已过十几载,但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了。
细纹已经爬上她?眼角,比我记忆中应该是胖了一些的,温柔耐心地叮嘱手边的孩子要小?心。那?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瞳色湛蓝,阳光洒在他们金色的发梢上,莫名让我想到天气晴好的海滩。
小?时候那?本你看过的日?记还记得吗,每一篇都在写我记忆中的她?,一开始还是每天不断,后来就变成了十天半个月才写出一篇,到最后被彻底锁进抽屉。
那?时生气你看到不是因为有?什么秘密,而是我已经描绘不出她?的样子了,甚至记忆中的她?都已经模糊难辨,我是讨厌你再次让我认清这个事实。
难以?和你形容再次看到她?的心情,人流从我身边穿过,我站在原地难以?动弹,眼底都是她?的身影,我觉得她?应该是可?以?认出我的,就像我能从密集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她?,母子间总该有?这点默契的。
可?是没有?,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身边那?对孩子身上,从我身边走过时没有?丝毫停留,我听见她?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的孩子晚上会给他们过生日?,一家人一起。
那?样温柔的话语,我从未听过,日?记中已经为她?再三润色,可?也从不敢写上一句她?温柔地对我说?过什么,大概我的出生并不受人期待吧,所以?搜遍记忆也没有?庆祝过生日?的印象。这其实不重要,我更想知道她?在为心爱的孩子们过生日?时,有?没有?记起过我呢?
她?从我身边远去时,我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小?声喊妈妈,两个字在齿间犹豫许久才喊出口,姐姐,你或许不信,那?一瞬间我流下泪来,真情实意毫不虚伪。
她?只回头看我一眼,惊讶和厌弃皆有?,她?不欢迎我来,有?些人的突然出现会是惊喜,而我之于她?大概是惊吓吧。
她?快速看一眼四周,应该是怕被人关注到,才不耐地问我来做什么。她?的问题实在难以?回答,唯有?沉默,她?的孩子一脸天真疑惑,问我是谁。
妈妈告诉他们我只是个陌生人,她?生气将?我拉到一边,用记忆里熟悉的责备语气问我到底来做什么,我告诉她?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这在她?看来或许是我别有?所图吧,于是质问我不是已经给了足够的钱为我安排最好的学校吗,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我是想告诉她?这些年是被如何对待的,可?她?没有?给我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塞给我,转头已经着急去哄哭闹的一对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