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多一点又冷,少两点又小,换了一画便是木,挟直两边便是川。”
“水。”
“少年白发老来黑,有事秃头闲戴巾,凭你先生管得紧,管得头来管不得身。”
“笔。”
“……”
朱翊钧一路看过去,字谜都能猜到,文房器物、日常用具都难不倒他。小家伙可得意了:“这些都难不倒我。”
王妃笑道:“钧儿看这个。”
“南阳诸葛亮,独坐中军帐,摆开八卦阵,要捉飞来将。”
提示是:“打一动物。”
“动物?”朱翊钧歪着脑袋,“这是什么呀?”
裕王和王妃在一旁笑他:“哟,终于有我家小神童猜不出的灯谜了。”
朱翊钧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是什么动物,因为他根本没见过。
还是听旁边一个小孩儿说道:“这个是蜘蛛。”
朱翊钧歪头:“蜘蛛是什么?”
“蜘蛛你都不知道,你家没有吗?”
朱翊钧摇头:“没有。”
那小孩儿又说:“我家不仅有蜘蛛,还有老鼠。”
朱翊钧又摇头:“老鼠我家也没有。”
小孩儿问道:“那你家有什么?”
朱翊钧给他数:“我家有仙鹤,有白鹿,有白龟,有小鱼,还有猫猫……”
那小孩儿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哪个好人家里有仙鹤还有白鹿?这才是别人只在画里见过的动物。
行人摩肩接踵,都往一个方向流动。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往前走,很快,那个小孩儿和他的家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寻不见了。
他们一路看,一路逛,今年,朱翊钧挑了一盏莲花灯,回头就送给了王妃:“娘亲你喜欢吗?”
王妃接过花灯:“喜欢,你送的娘亲都喜欢。”
走到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前,朱翊钧又挑中了一把梳子,檀木制作而成,不值钱,但雕花非常精美,还有淡淡的檀香,他催着裕王买下来,又送给了王妃。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街市口,那里的空地上展示着朝廷各部制作的大型鳌山灯。
朱翊钧一个一个看过去:“这是吏部的,这是户部的、这是工部的……嘿嘿,还是工部的最漂亮!”
工部聚集了全国最顶尖的能工巧匠,一年到头,制作一个夺人眼球的大型鳌山灯,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就算是其他五部打造鳌山灯的时候,还得来请叫他们。
除了六部的大型鳌山灯,旁边还有一些造型独特,大小不一的鳌山灯,有的出自朝廷别的部门,有的是民间所造。
朱翊钧挨个看过去,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爹爹你看,大乌龟!”
朱翊钧转头望去,看到一个小男孩的侧脸,那孩子比他矮一些,穿着小棉袄,长得怪好看。
朱翊钧忍不住纠正他:“那不是大乌龟,那个叫鳌山灯。”
“嗯?”那孩子转过头来,疑惑的看向朱翊钧,“你是谁呀?”
“我……”
朱翊钧很小的时候,裕王就再三叮嘱过他,出门在外,不能轻易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朱翊钧记得牢牢地。
“我才不告诉你。”
“……”
那孩子小嘴一撅:“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叫张懋修。”
“好的,我知道了,张懋修。”
“……”
那孩子转过身去,拉了拉身后大人的手:“爹爹你说,这是不是大乌龟?”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这个叫鳌山灯。”
“哈哈~”朱翊钧乐得手舞足蹈,“我就说嘛,这个叫……啊!!!”
这里人多嘈杂,他没能第一时间辨别出那个声音。但只是稍微反应了片刻,就惊喜的转过头去:“张先生!!!”
朱翊钧激动坏了,三两步就跑到张居正跟前,拉住他的手:“张先生!张先生!”
张居正微笑着看他:“殿下,好久不见。”
“额……”
朱翊钧听到这个好久不见就转过头去看向裕王,裕王似乎没听到,在张居正朝他作揖的时候,笑着说道:“这些日子,钧儿总往张大人府上跑,叨扰了。”
张居正一愣,不知这个“叨扰”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听裕王又说了一句:“昨日我见他写字,进步神速,想来也是张大人的功劳。”
朱翊钧灵动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看他爹,又看看张居正。
张居正也在看他,目光凌厉,敏锐的洞察到了什么。
裕王也察觉到张居正的反应不对,他看到朱翊钧时的神情和目光,分明有多日不见,偶遇的惊喜。
于是,他也看向了朱翊钧。
朱翊钧不知如何蒙混过去,忽然一把抱住了旁边不知所云的小孩儿,凑上前,“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张懋修,你长得真可爱!”
“!!!”
张懋修瞪圆了眼睛,呆立当场。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冲张居正喊道:“爹爹,他亲我!”
张居正也很无奈,朱翊钧的热情,他早就领教过无数次,现在换成他儿子手足无措。
“殿下……殿下那是喜欢你。”
张懋修想了想,又转头看向朱翊钧。
他们家三兄弟,大哥敬修,二哥嗣修长得更像他们的母亲,只有张懋修,常被人夸兄弟三人中,长得长得最像他们的父亲,也最好看。
如今见了朱翊钧,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看。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又圆又亮,映照着点点光芒,就像是这条街上璀璨灯光都落入了他的眼里。
好看到旁边的大乌龟……不,鳌山灯都不及他。
张懋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喜欢殿下。”
朱翊钧把脸凑过去:“那你要亲亲我才算喜欢。”
张懋修害羞极了,平时在家他连大哥二哥都没亲过,如今却要亲一个刚认识的小伙伴,哪怕是个几岁的小娃娃,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朱翊钧等了片刻,没等到小伙伴的亲亲,他也不勉强。这么撅着屁股探出头怪难受的,正要退回来,张懋修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搂过他的脖子,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
“哈哈!”朱翊钧一把抱住他,“你是张先生的儿子,以后也是我的儿子。”
“嘿!”裕王呵斥道,“不许胡说!”
朱翊钧扭过头来,一本正经:“我没有胡说,我喜欢他,我还要给他买兔子花灯。”
裕王看向张居正,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裕王也清楚,那是人家做臣子的素质高。但凡朱翊钧不是皇孙,说不准司业大人要撸袖子动手了。
裕王赶紧说道:“钧儿年幼,童言无忌,张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张居正还真没有生气,他给朱翊钧当了近两年的讲官,早就习惯了他不拘一格的说话方式。
平日在宫中,除了嘉靖,朱翊钧跟所有人的相处都是平等的,将对方当做朋友和伙伴。
就算在嘉靖面前,他也并不多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一点没有给人当孙子的自觉。
他能说出“你儿子就是我儿子”这种话一点不奇怪,并且真心实意。
朱翊钧看向张懋修,问他:“你几岁了?”
张懋修说:“五岁了。”
“我也五岁。”
张懋修又伸出两根手指:“还差两个月。”
朱翊钧想了想,他想到李承恩,于是说道:“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弟弟,你叫我哥哥。”
他又转头看向裕王:“这样可以吗?”
“……”
裕王没说话,张懋修却脆生生的叫了声“哥哥”。
朱翊钧拉着张懋修一起看烟花,一起去河边放灯,真的给他买了个兔子花灯,还买了糖葫芦。张懋修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声一声叫哥哥。
他那两个在不远处看花灯的亲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朱翊钧还那刚才看的灯谜考张懋修,张懋修答不上来,朱翊钧一个一个解释给他听。
张懋修一脸崇拜的说道:“哥哥好厉害呀。”
朱翊钧问他:“弟弟读书了吗?”
张懋修摇头:“没有。”
朱翊钧问:“你都五岁啦,为什么还没有读书?”
张懋修说:“我看哥哥们读书好辛苦,读错了还要被爹爹罚,爹爹好凶的。”
朱翊钧一脸诧异:“读书怎么会辛苦呢?一点也不辛苦,读一遍就会啦!”
“真的吗?”
“真的!”朱翊钧还给他传授经验,“要是读错了,张先生罚你,你就让他好好说,他就不会凶你啦。”
张懋修点头:“好,我知道了。”
张居正一直觉得三个儿子当中,懋修是最聪明的。看似乖巧,实则倔强,愈是让他做什么,他愈是不从。
五岁了,读书的事情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有开蒙。
年后某一日,张懋修却主动找到父亲,说要和哥哥们一起读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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