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朱翊钧与张懋修告别,又跑到张居正跟前,笑盈盈的看着他:“张先生家里真好玩,下次我还要来。”
这孩子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无论走到哪里,身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注视他,喜欢他。
张居正看看自己家这几个小子,张懋修就不说了,被他哄得团团转,连张简修这个两岁的小不点,也跟前跟后,“哥哥哥哥”喊个不停。
张居正点点头:“殿下该把心思多放在读书上。”
朱翊钧拉着他的手:“先生,我的书读得不好吗?”
“……”
平心而论,读得非常好。花很少的时间,就能从书本里学到比别人更多的道理,这也是一种天赋。
张居正垂眸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笑意:“殿下喜欢,就常来吧。”
众人将他送至大门口,登上马车之前,朱翊钧又跑向张懋修,嘱咐他:“你要记得好好读书,以后考状元。”
张懋修点头:“好!”
一旁的张简修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也咿咿呀呀的跟着三哥喊:“考状元~考状元~”
朱翊钧捏捏他的小脸蛋儿:“那你以后就好好练武吧。”
张简修挥舞着小拳头:“练武~练武~”
“……”
朱翊钧连着两天往外跑,天气越来越热,裕王不许他再出去,小家伙便留在王府陪伴父母。
没过几日,嘉靖想念孙子,便派了太监来王府,召世子回宫。
不光嘉靖盼着他回去,嘉靖身边里里外外几十个太监也盼着他回去。
他不在这几日,受炎热的天气影响,嘉靖亦是烦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要大发雷霆,搞得众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不注意又惹怒帝王,性命堪忧。
朱翊钧一回来,嘉靖眼角的皱纹肉眼可见的加深——叫小孙儿那张嘴哄的,成日都是喜笑颜开。
外面太热,朱翊钧也只能在大殿里玩,大多数时候都是陪在嘉靖身边看书。
这日几位内阁大臣前来面圣,朱翊钧看到徐阶,就想起了那日灵济宫大会,又想起个名字。
于是,他问嘉靖:“皇爷爷,王守仁是谁呀?”
“王守仁?”嘉靖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你问他做什么?”
“我想听听他的故事。”
王守仁在嘉靖七年就去世了,他一生都在外任职,没有当过京官,事实上,那一时期嘉靖忙着搞“大礼议”,对此人也没有太多了解。
但提起王守仁,嘉靖却想起另一个人——时任内阁首辅,三朝元老,最终被他赶回家去的杨廷和。
在嘉靖元年,他就想过将王守仁调回京师任职,但杨廷和百般阻挠,圣意传达到内阁,却迟迟无法执行。
王守仁的事情也不是个例,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才让嘉靖清醒的意识到,天上掉“皇位”才是他一生艰难时刻的开始。
别的皇子,经过一番血雨腥风的夺嫡,成功登上皇位,手低下有一群一直辅佐他的大臣。
而嘉靖,他十五岁从湖北来到京城,一无所有。自幼,兴王和王妃就尤为注重他的教育,他读过很多书,很清楚自古以来,皇帝除了明君和昏君,还有另一个分类——傀儡。
而他这个被杨廷和选中的幸运儿,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傀儡皇帝”其中一员。
所以,他要借着为亲爹争一个名分这件事,拿回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只有他这个皇帝拿捏大臣,什么内阁首辅,三朝元老,休想凌驾于皇权之上。
一晃近四十年,杨廷和、张璁、夏言、严嵩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他曾经看不上的徐阶当上内阁首揆,但他发现,他还是不能完全掌控所有人。
“皇爷爷,皇爷爷?”
朱翊钧的声音唤回嘉靖的思绪,他叹一口气,闭上眼:“朕乏了,想听故事,让你身边那个伴读给你讲罢。”
“好吧~”
朱翊钧已经很久不需要别人给他讲故事了,他已经认字了,喜欢自己看,那些写在纸上的历史,读起来才更有意思。
转眼夏末秋初,阑风伏雨,天气渐渐转凉。朱翊钧也恢复了上午读书,下午练武的日子。
练武第一天,李良钦先考了他站桩和拳法,发现休息这段时日,他倒是一点也没荒废,功夫练得愈发扎实了。
所以,按照小家伙的要求,他们开启了下一阶段的学习。
第74章 朱翊钧搓搓手,满……
朱翊钧搓搓手,满眼期待的看着李良钦:“李将军,我们接下来学什么呀?”
李良钦反问他:“殿下想学什么?”
朱翊钧想也不想的说道:“想学骑马,还有射箭!”
“哦?”
这个答案让李良钦有些意外,记得刚来的时候,小家伙对他诸多不服,但听说他教授俞大猷荆楚长剑,就改变了态度,还说他也要学,学会了要打败自己。
李良钦以为他想学剑,没想到,他却说想学骑射。
“殿下为何要学骑射?”
朱翊钧指着北边:“李将军看那边。”
“万岁山?”
李良钦是奉嘉靖的旨意进宫教授世子武学,每日进出,都要严格按照规定的地点和路线,别的地方万不敢涉足半步。
即便如此,他也知道皇城的北面是万岁山。
万岁山上坐落着大大小小几十座殿宇,朱翊钧指的是其中一座二层宫殿:“那里叫观德殿,皇爷爷说,以前的皇上会在上面看皇子骑马射箭。”
“我爹爹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那就只能我学会了,给我皇爷爷看!”
“我答应过他的。”
没想到他还挺有孝心,李良钦笑道:“可是,殿下现在学习弓马还早了些。”
朱翊钧说:“我有一匹小马,它叫熔金,又威武又漂亮,还很听话。”
“以殿下现在的身高和气力,暂时还驾驭不了马匹。”
朱翊钧歪头:“驾驭小马一定要靠身高和气力吗?”
“……”
亦力把里用一匹野生汗血马为难大明,多少御马监的驯马师都奈何不了,却被这位小皇孙驯服。
这件事不止朝廷内外,就连民间也已经传开了。早有传闻说小皇孙天生祥瑞,仙童下凡,现在看来,果真非同一般。
李良钦还是拒绝道:“那也不行,马背太高,殿下上下马也不方便,过些时日,等殿下长高一些再学吧。”
朱翊钧很是执着:“御马监说,有一种小马叫果下马,长得矮,能在果树下穿行,我能骑。”
“……”
这小家伙想要达成目的,一向执着,把李良钦都说得没词儿了。
“我原本是想传授殿下剑法,既然殿下想学弓马,那……”
“学呀,我学!”朱翊钧打断他,“剑法我也想学,李将军,你是要教我荆楚长剑吗?”
李良钦点点头:“没错。”
听到要学剑法,朱翊钧激动坏了:“那我要准备一把宝剑吗?”
李良钦摇头:“不必殿下费神,我会替殿下准备好。”
“哇!”朱翊钧眼里满满的期待。片刻工夫就将骑马射箭抛到了脑后,他竟然可以学剑法了,还是荆楚长剑。
不仅如此,李将军竟然连宝剑都给他准备好了,不知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像绣春刀一样漂亮。
他问李良钦:“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呀?”
“明日。”
“……”
于是,今天李良钦给他讲些练剑的基本功和要领,朱翊钧练得格外认真,小手虚虚的握着,一招一式凌厉非常,仿佛手中真的握了一把绝世宝剑。
第二天上午,朱翊钧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张居正一回头,朱翊钧手肘支在案上,托着下巴,偏着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张居正敲了敲桌子,冷声道:“殿下!”
朱翊钧被他吓得一哆嗦,赶紧端做起来,要被挺得笔直:“张先生,我听着呢。”
若是换了别的老师,戳破他上课走神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把刚才的内容背诵一遍,但张居正知道,让他背诵一遍,他真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张居正问道:“那殿下说说,何谓格物。”
“格物?”朱翊钧眨了眨眼,“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张居正看着他,不说话,朱翊钧眼珠子转了转,只得继续往下说:“就是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
这些都是书中所讲内容,他只是复述一遍,从他脸上的神情就不难看出,并不理解其中深意。
这本就是儒家思想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专门研究“物之理”的理学大家也未必能讲清楚其中精妙之处,更何况一个孩子。
张居正看着他:“殿下,你是皇孙,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不需要考状元,更不需要考武状元,你要学的是治国的道理。”
说完,他仔细观察朱翊钧的神情,以为他会说一句“我知道了”,而自我反省,这话语气是不是重了一些?
哪曾想,朱翊钧竟然仰起头,冲他笑弯了眼睛:“治国的道理要学,功夫也要学。”
“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在读书的时候走神。都怪……都怪那片树叶,它为什么会变黄,为什么从树上落下来……诶?”
他说着说着忽的眼前一亮:“这叫不叫‘格物’,我也不算走神呀。”
“强词夺理。”他这么似懂非懂的曲解圣人之理,让张居正哭笑不得,“这叫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以近论远。”
“树叶从树上落下来,就快要过年啦!”朱翊钧一边思考这句话,一边点了点头,“还是先生说得有道理。”
“……”
他们明明在讲“治国齐家”“修身正心”“格物致知”,怎么就扯到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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