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的团宠日常 第188章

作者:天予昭晖 标签: 甜文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他们算得慢。”

  “……”

  隆庆又道:“那叫人给你拿个算盘过来?”

  “我有。”

  “在哪儿?”

  “在我心里。”

  “……”

  隆庆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心想:“这个神童是朕亲生的!!!”

  他感觉自己这个皇帝是有些多余了,正要走开,朱翊钧却抬起头来看着他:“父皇,我想要《大明会典》惠州卷《徽州府志》……噢,不用了,海瑞有摘抄原文,那就从户部找一个精通税制的人过来。”

第141章 朱翊钧把所有的数……

  朱翊钧把所有的数据都算了一遍,该查的文献也都查了一遍,还找来户部专门负责核算税银的官员,询问了些税率相关的知识,的确发现了一些让他感兴趣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伸张,只是静待最终结果。很快,海瑞那边又传来消息,他发下公文让徽州知府召集六县官吏、乡绅、耆老等众商议,最后给出的结果是:还是按照以往的方式继续,这样官府和百姓都方便。

  朱翊钧一看就乐了:“他们这是背着歙县商议出的结果吗?”

  两百年,每年八千多匹生丝,折算白银一百三十余万两,歙县在得知自己当了两百年的冤大头之后,竟然还能同意仍然由他们一个县承担整个徽州府的“人丁丝绢”税,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户部尚书马森却说道:“洪武至今,两百年来徽州府的‘人丁丝绢’税都是由歙县承担,如今再做改动,极为不妥。”

  朱翊钧问:“有何不妥?”

  “这……”

  朱翊钧性子急,最烦他们这些大臣说话吞吞吐吐:“不敢说是吧,那就别说了。”

  “唉!诶???”

  这皇太子怎么不按套路说话!

  马森抬起头来,不说他憋着难受,又不知如何接话。

  朱翊钧笑盈盈的看着他:“马大人你是不是想说呀,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吧。”

  马森道:“恐怕其他五县激起民变。”

  “民变?”朱翊钧惊讶道,“他们要造反呀。”

  马森没说话,默认了。

  朱翊钧又说道:“歙县一个县承担了两百年的‘丝绢’税都没造反,其他五个县还没开始纳税,就要造反啦?”

  朱翊钧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文章里说,府、县衙门中,三班六房的职务都是世袭,两百年来,徽州府户房的胥吏都是其他五县的人,唯独没有歙县籍,这就是一直以来他们从中作弊,让徽州府的‘人丁生丝’税落到歙县头上,却没有人发现的原因。”

  “恐生民变只是其余五县的说辞,若是朝廷彻查到底,五县知县,还是当地乡绅要带着百姓造反?”

  “总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从徽州府和其余五县的态度就不难看出,他们要消极处理此事,拖一段时日,再上呈个公文,时间太长,无从差距,便不了了之。

  各级官员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宁可委屈一县百姓,也不能得罪五个县的人,和和稀泥事情就过去了。

  这也是此案件前后拖了十年,牵连

  甚广,徽州之乱险些引起整个江南震动的原因。

  稀泥和到最后,涉及此事的各方都不满意。

  或许隆庆是个喜欢和稀泥的性格,但朱翊钧绝对不是。既然他关注此时,是非对错都要查个清楚,决不能遮遮掩掩,不了了之。

  他觉得以海瑞的行事作风,也不会让此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他和冯保说起这件事情,后者却没有他这么乐观。有些事情,想象和计划都很完美,但实施起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因为总有人掣肘。

  这个案件的复杂之处就在于,时间太长,取证困难,最关键的是,后续的处理更是难上加难。就像马森所说,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生民变。

  毕竟利益相关,各县知县也都是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有理有据的呈文,有的说去南京查阅黄册,把两百年来的黄册都查一遍。这一查,每个一年半载完不了。

  有的说《大明会典》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记录在册,一府独征一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还有的说,歙县两百年前有过桑园,管他是“人丁丝绢”还是“夏税丝绢”,都改他们一县承担。

  有的干脆装傻:不知道,不清楚,跟我们县没关系,这个“丝绢”税爱谁缴谁缴,反正我不缴。

  歙县则一口咬定,这是以徽州府的名义上缴给南京承运府的税,那就应该六县均摊,不能只让一县百姓承担高额税赋。

  一时间中水纷纭,各县乡绅纷纷动用关系,在朝中为官的同乡之间奔走。

  朱翊钧问冯保:“这笔赋税对于百姓来说真的太重了吗?以至于他们要造反。”

  冯保向他解释:“这与人口相关,江南富庶之地有的县人口能达到二十万,有的十多万,少的也有十万左右。”

  “每年六千余两白银,出去老弱妇孺,摊派给几万人,确实有点多,但如果是六个县均摊,则会大大降低税赋。”

  这个道理很简单,账朱翊钧也汇算,他只是对百姓的收入和生活成本、当地物价水品没有概念。

  朱翊钧说道:“那朝廷能不能把这项税银……免了?”

  “当然……可以。”冯保笑了笑,小太子有这个想法,他既惊讶又感到欣慰。

  “但,现在不能。”

  朱翊钧歪头:“怎么说?”

  “任何国家和地区,无论贫富大小,税收都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可以制定符合国情和民情的税制,适当减免,给予鼓励政策,

  但不能取消。”

  朱翊钧很聪明,一点就透:“是,我们还要和鞑靼、倭寇、女真、叛军打仗呢,没钱怎么打。再说了,全国有那么多府、县,免了这个,不免那个,大家闹起来,那就乱套了。”

  “诶?”他又仰起头看向冯保,“大伴刚才又说可以,那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冯保说道:“殿下,你认为耕地和做生意,哪个更赚钱?”

  朱翊钧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做生意,月港每年的税银都在增加。”

  冯保取来一张纸在上面写道:“咱们把产业结构分为三部分,第一是农业,它是立国之本,和百姓的生存息息相关;第二是手工业,也就是生产各种商品;第三是其他产业,也包括咱们刚才说的做生意。”

  朱翊钧思维活跃,反应敏捷,他这一说就明白了:“大伴的意思是,当我们从手工业和做生意征收足够的税赋,就能减少一些田赋。”

  冯保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朱翊钧皱眉:“可我们并不鼓励百姓去做生意,而是鼓励他们回到土地上。”

  重农抑商是历朝历代的国策,明朝也不例外。嘉靖四十四年和隆庆二年的殿试策问,也都有相关讨论。

  冯保举起手中的笔:“举个例子,商业流通就是我把这支笔卖给殿下,殿下付给我相应的银钱,在这个过程中,并不创造价值,只是将商品价值从我转移给了殿下。”

  “如果大家只看到真金白银的利益,都去转移价值,而不创造价值……”

  朱翊钧抢答道:“那我们就没有饭吃了。”

  “无论是工业革命还是商业革命,前提一定是农业革命。”

  朱翊钧又问:“什么是农业革命?”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提高生产力,寻找和培育更优质的农作物,来提高粮食产量,用更少的人,产出更多粮食,释放劳动力,发展其他产业。”

  朱翊钧重复他其中一句话:“寻找和培育更优质的农作物……”

  冯保顺口答道:“是这样。”

  朱翊钧却说:“这有什么困难的?”

  冯保惊讶反问:“这不困难吗?”

  朱翊钧却又垂下眼眸,有些沮丧的说道:“可惜我不能时常出宫。”

  “啊?殿下又想出宫去玩了。”

  他俩从税赋问题聊到了产业结构,又聊到农业革命,到最后各说各的,驴唇不对马嘴。

  “人丁丝绢”案拉扯了几个月,内阁多次发文催促事件进展,拖肯定是拖不

  过去了,均平税银,其余五县又不接受,事情眼看要陷入僵局,在多方讨论之下,出过好几个方案,大致意思是五县承担一部分,承担一部分,比例不同而已,但均未能协商一致,最后改来改去,勉强给出一个。

  “人丁丝绢”税每年6145两,仍旧由歙县一县承担,但他们负担的均平银减少2530两,由徽州府军需银1950两,金衢道解池州府军饷银抽出580两,合计2530两进行冲抵。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和稀泥的方案,并且还成功把其他五县摘出去了,他们一两银子也不用承担,而是把其中两千多两税银摊派到了军费开支当中。

  此方案一出,大家都心照不宣,与此案件有关的各级官吏也表示此方案甚好,官民两便。

  只有海瑞在奏疏中提到,歙县找到一份曾经当地颇有名望的乡宦申文,说明“人丁丝绢”税本就属于徽州府,的确有胥吏作祟,才使得歙县独自承担。

  皇权不下县,知县频繁调动,当地最有话语权的就是这些乡绅乡宦,他们的申文很有分量。

  现在事情明了,其余五县对对事实真相置若罔闻,就是不肯均摊这笔税银。几个县上完乡绅还组织起来,专门成立议事局,应对此事。

  朱翊钧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民变不民变,就是这些掌握了土地、财富和话语权的乡绅在搞事情,他们就是以此要挟朝廷,维护自己的利益。

  朝中许多大臣同意的方案,朱翊钧却不同意。

  他是皇太子,又是隆庆仅有的两个儿子中的嫡长子,即便抛开这些不谈,他在隆庆心中的分量也是及重的,这些大臣加起来也不及他。

  隆庆自己没什么主见,也拿不出个解决方案,只能对大臣下旨:“再议。”

  进讲时,朱翊钧心不在焉,询问张先生对此案的看法。

  张居正拿着书,无奈的看着他:“殿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

  “读书,我知道。”朱翊钧双手交叠着放在书案上,嘟着嘴,“因为我从头关注此事,只是想最后能有一个公平的解决方法。歙县受了两百年欺负,其他县联合起来闹事,所以,就该让他们继续被欺负下去吗,这是什么道理?”

  他这个年纪,心中有着强烈的秩序感,最在意公平正义。

  但朝中那些老而弥坚的官吏,他们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他谁受委屈,只要不闹事就行。

  张居正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沉吟一声,说道:“殿下,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看如何?”

  朱翊钧问

  道:“张先生要如何处理?”

  张居正笑而不答:“殿下稍安勿躁,等等看就知道了。”

  张居正说“交给我来处理”的事情,最后都能完美解决,朱翊钧一向信任他的张先生,转而舒展眉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