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朱翊钧说:“听闻戚家军春日募兵,我兄弟几人特来一试。”
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就这眉目俊朗的贵公子,怎么看家里也不缺钱,怎么会大老远来投军。
那年轻将军怒目而视:“你少糊弄本将,说!干什么的?”
“唉!”朱翊钧叹口气,笑嘻嘻看着他:“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是来给你们总兵官送礼的。”
“送礼?”那年轻将军眉头紧锁,喝道:“送什么礼?”
朱翊钧神秘兮兮的看着他:“当然是……一份大礼。”
年轻将军扬了扬下巴,手中长枪一横:“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总兵官从不收人钱财。”
一看他亮出武器,陆绎和刘守有立刻警觉起来,骑着马上前几步,护在朱翊钧身前。
朱翊钧却道:“谁说我要送他钱财。”
年轻将军:“珠宝美人他也不收。”
朱翊钧:“我送的也不是珠宝美人。”
年轻将军干人:“不管你送什么,我们将军清廉正直,从不收礼。”
“切~”朱翊钧冷哼一声,“我的礼他一定收。”
他用眼神示意骆思恭,后者从不远处的马车后面,牵出一串“糖葫芦”。
朱翊钧说道:“这就是我要送给他的礼物。”
那年轻将军也是骑在马上,看着那几人走进,惊讶道:“这……这是蒙古人!”
“诶?”
朱翊钧奇了怪了,怎么他和刚才那中年妇人一样,一看就知道这是蒙古人。
“那个,将军……”
“什么那个将军,本将军姓王。”
“噢!”朱翊钧点头,“行行,王将军是吧。就劳烦你把我的礼物带给总兵,让他通融通融,选拔的时候,将我和我的兄弟们编进戚家军。”
“做梦!”王将军霜刃般的眼神打量他,“你这样的,想入戚家军,指定不行。”
朱翊钧不服气了:“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行?”
“哼!”王将军扬了扬下巴,还未开口,骄傲之情先从眼睛里满溢出来,“戚家军招兵:第一,油滑之徒不要。第二,老兵油子不要。第三,见惯官府的城里人不要。第四,容貌白净之人也不要。”
“只要黑大粗壮,见官府有胆怯之意的乡野之人,农夫和矿徒最好。”
朱翊钧听明白了,总结道:“就要老实健壮的乡下人呗。”
“你说对了,长成你这样细皮嫩肉,面如傅粉,第一轮就得刷下去。”
人家说的这个理由,朱翊钧无可反驳。但他脑子转得快,立刻问道:“你看着既不想农夫又不像矿徒,又是如何选上的?”
“我……”王将军像是被说中了痛处,怒道,“要你管。”
“来人,全都给我带走!”
后面立刻围上来两队军士,将朱翊钧一行人团团围住。
王将军道:“管你们是什么人,先一并送去总兵府,等戚将军发落。”
“……”
朱翊钧本想乔装打扮,参加戚家军的选拔,这下好了,直接被押送到总兵府去了。
总兵府的暑衙,朱翊钧虽然没有被绑着,但也与阶下囚无二。
他也不在意,站在那里四处打量。不一会儿,门外又来了个将军,朱翊钧转头,这个也不认识。
那位姓王的年轻将军上前抱拳道:“杨将军。”
那杨将军朱翊钧也没见过,对方自然也不认得他。
他上次来校阅练兵,一直都遮遮掩掩,保持神秘感,避免与过多军士接触。戚继光身边众多将士,他只见过三五人而已,绝大多数都不曾见过。
皇上在蓟镇呆了二十多日,下面这些将士竟都未曾见过天子真容。
那杨将军道:“今日你当值,不在城门守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王将军回道:“我有要事禀报戚将军。”
杨将军又道:“戚将军正烦着呢?”
“啊?”王将军问,“戚将军有何烦心事?”
杨将军欲言又止,挥了挥手:“不便让旁的人知道。”
此时,朱翊钧却插了句嘴:“我知道戚将军在烦什么。”
两位将军一同转过头来看着他,朱翊钧又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大门外,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往里走,便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不就是,夫人跑了。”
“!!!”
不仅杨将军和王将军大为吃惊,就连随后进来的戚继光也十分诧异。
王将军吃惊的是戚将军的夫人竟然跑了?
杨将军吃惊的是这个人怎么知道将军夫人跑了?
戚继光吃惊的是皇上怎么又来了?
朱翊钧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观看三人脸上神情,颇有趣味。
最后还是戚继光先反应过来,看向一旁:“蒙古人?”
“嗯!”朱翊钧点点头,“夫人托我送给你的。”
提到“夫人”,戚继光神情苦闷,威震沙场的戚总兵,难得也有这般落寞之色。
他先命人把这几个人押入大牢,容后再审。而后,一掀衣袍跪下,抱拳道:“臣戚继光参见陛下。”
听到“陛下”二字,旁边本就还未回过神来的两位将军,也本能的屈膝,跟着跪了下去。
“啊!!!”王将军神情恍惚,出了满背的冷汗,感觉脖子上那颗脑袋有些摇摇欲坠,喃喃低语,“皇,皇上!”
朱翊钧要被他笑死了,对戚继光说道:“戚将军,介绍一下。”
戚继光立刻道:“这是参将杨文通,在浙江的时候就跟随臣一同抗倭,后来又来到蓟镇。”
“校尉王世琦,是刑部右侍郎王宗沐的次子。”
“噢~”朱翊钧了然的点点头,看向王世琦,笑得很坏,“我说呢,原来是凭关系入的戚家军。”
“末将……”
王世琦又要跪,朱翊钧拦住他,“行了行了,今日不是该你值守城门吗,还不赶紧回去,要请罪往后再请。”
王世琦依言退下,杨文通也识趣道:“末将去牢中审那几个蒙古人。”
朱翊钧道:“审讯犯人,我这儿有行家。思云,你同他一起去。”
自从跟着朱翊钧之后,这种刑讯逼供的事儿,刘守有就干得少了。这次有机会审蒙古奸细,那不得好好露一手。
他走到杨文通跟前:“杨将军,走吧。”
杨文通道:“刘将军请。”
戚继光请朱翊钧到后面厅堂饮茶,二人来到花园,发现这总兵府虽然地处边镇,院子布置得颇有几分雅致,此时正值暮春,百花盛放,争奇斗艳。
戚继光虽是猛将,但诗词文章俱佳,在江南多年,对园林布景也颇有研究。
二人走在石桥上,朱翊钧把路上路遇王夫人,拆穿蒙古奸细,将其制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戚继光叹一口气:“今日一早,我发现内人和她的贴身侍女不见了,房里只留下一封信,她说她要回登州娘家,往后不再回来。”
“啊?”朱翊钧问,“为什么?”
戚继光又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朱翊钧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王夫人领兵镇守新河城的故事。她是南溪将军之女,威猛,晓畅军机。刚才路上一见,对方只一眼就识破蒙古奸细,胆识过人,实在令人佩服。
说起来,王夫人与戚继光夫妻多年,也算情投意合。一起过了半辈子,怎么说走就走,还不回来了。
戚继光继续叹气:“此事……说起来,都要怪谭子理。”
“嗯???”朱翊钧听懵了,“怪谁,谭纶?”
戚继光老婆跑了,这事儿竟然要怪在谭纶头上?
“没错,就怪他!”
这瓜吃得有点劲爆,朱翊钧做好面部表情,尽量不显得自己不那么八卦:“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谭子理,不能够啊,身为朝廷命官,又是你的上司兼好兄弟……”
“不不!”戚继光赶紧阻止了他脑子里狗血劲爆的胡思乱想,“不是陛下想的那样。”
朱翊钧反倒问他:“我想的怎样?”
“……”
戚继光还是长话短说,源源本本的向他讲述了夫妻二人的矛盾。
在登州,戚家和王家同为军户,世袭指挥佥事,世代交好,戚继光和王夫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王家没有嫌弃戚继光父母双亡,戚家穷困,还是把女儿嫁给了他。
最开始那些年,夫妻俩感情非常好,夫唱妇随,戚继光到浙江抗倭,领兵出征,王夫人则帮他守好后方,以防敌军偷家。
与戚继光要好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惧内,王夫人乃是将门虎女,实在彪悍,戚继光爱她敬她也怕她。
夫妻俩先后生了几个孩子,有儿有女,却几近夭折,唯有长女长大成人,早已出嫁。
后来,戚继光调任蓟镇,三十好几却膝下无子。王夫人年纪也大了,多年未有身孕。
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困扰了戚继光好长一段时间。既不想让夫人伤心难过,又怕她一怒之下提刀砍人,还想要生育子嗣。为难之际,他将自己的苦恼写在书信之中,向好友谭纶诉说。
谭纶给他出了个主意,而戚继光最后也采纳了谭纶的建议——偷偷在外面娶了三房小妾!
果然,没几年,长子戚祚国,次子戚安国,三子戚昌国相继出生。
孩子都生了,事情肯定瞒不住。长子刚出生不久,王夫人就知道了此事。
就如同戚继光预料的那样,王夫人盛怒之下提着刀冲到军营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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