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虽说这两年父凭子贵,裕王的境遇比起以前好了不少,除了祭祀,也帮着父皇处理些别的政务。但嘉靖仍是不肯见他,笃定了“二龙不得相见”。
其实,他对成为储君,处理政务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想,日子过得不要那么提醒吊胆。
儿子又长大一岁,高了不少,聪明伶俐。还是那么爱撒娇,靠在娘亲怀里,说着这些日子来以来的趣事。
“前些日子,我还见过一个从浙江来的大人,他叫胡宗宪,他可是个抗倭英雄。”
裕王吓得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不可妄议国事。”
朱翊钧眨了眨大眼睛,呜呜呜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裕王看儿子小脸憋得通红,赶紧松了手。
朱翊钧又说道:“那日,皇爷爷要把胡宗宪关进诏狱。我告诉他,皇爷爷不会杀他。”
“过了几天,皇爷爷就放他回家了。”
“……”
裕王听得心惊胆战,在父皇面前说这种话,他想都不敢想。
他这辈子,在父皇跟前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儿子都替他做了。
晚宴过后,冯保问朱翊钧:“殿下,你告诉王爷和王府,过些日子要回王府的事了吗?”
朱翊钧桌边,手里摆弄着一个鲁班锁,一边拆,一边等着喝牛乳:“呀!我好像忘了。”
“忘了?”
“嗯!”朱翊钧点头,“太高兴,所以忘啦。”
以他这记性,忘记的事情不多。冯保说:“殿下是想到时候给王爷和王妃惊喜吧。”
陈炬把奶端上来了,朱翊钧就等着这一口,接过来自己捧着碗大口大口喝起来,喝完还心满意足的咂咂嘴:“什么是惊喜?”
陈炬说:“又惊又喜,惊喜交加。”
朱翊钧问:“有出处吗?”
冯保与陈炬对望一眼:“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凡是都要问个出处了。”
陈炬微一点头,蹲在朱翊钧跟前,拿帕子给他擦嘴:“出自《与钟大理书》:闻之惊喜,笑与捇帷!�
朱翊钧问:“《与钟大理书》是什么?”
“魏文帝曹丕写给钟繇的一封书信。”
“什么信?”
冯保把他抱上床:“魏文帝听说钟繇有一块美玉,给他写了封信,通篇说不要……”
朱翊钧学会了抢答:“其实很想要。”
“殿下真聪明。”冯保给他掖好被子,“睡吧。”
“大伴!”朱翊钧嘟嘴,“还没讲故事呢?”
冯保惊讶道:“讲过了呀。”
“哪里讲过了?”
“《与钟大理书》”
“……”
因为初十要回裕王府,过年这几日,朱翊钧每日都在正殿伴驾。
嘉靖不用处理国事,每日除了求仙问道就是让小孙子陪着他。
他最喜欢听朱翊钧背书,背他教的《道德经》。
朱翊钧现在已经四岁了,经过近一年的学习,识文断字,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
嘉靖在教他背书的时候,也开始给他讲解其中道理,尤其是为君之道。
“我恒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天下人皆言,道之大,不与世间寻常事务相同。正因如此,才不似世间寻常事物。若与世间寻常事务相同,那也就与寻常事物一样渺小了。”
这虚无缥缈的,听着有点绕。关键这并不是朱翊钧问的那一句,而是前面那一句。
看他仍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嘉靖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脸:“至于后面这些,得你自己去体会。”
体会的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为君之道。
很久之后,朱翊钧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皇爷爷的意思。
有的他做到了,有的被他抛在了脑后。
第46章 出发回裕王府的那……
出发回裕王府的那天早上,朱翊钧收到一封信。
这对他来说,绝对算是个新鲜玩意儿。
前几日他才从那个关于“惊喜”的典故中听说了什么叫“信”,今日果真收到一封。
这可把小家伙高兴坏了,拿着信说:“这个就是惊喜!”
惊喜之后,他又陷入了疑惑,问冯保:“大伴,这封信是你写给我的吗?”
“殿下,咱们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写信呢?”
朱翊钧歪头:“那是谁写给我的呢?”
冯保哄他:“我想,那一定是个与你许久不见,又十分思念你的人吧。”
“思念我的人?”
他出一趟门,哪怕只是回裕王府,并且只有五日,带的东西也足够几大箱子,就连平日加在牛乳里的蜂蜜都得从宫里带。
冯保忙得很,说完就招呼人往马车上搬东西。
路过的王安提醒朱翊钧:“殿下拆开看看落款不就知道了。”
朱翊钧问:“落款是什么?”
"就是,署名。"
“噢~”
拆信对朱翊钧来说也是头一遭,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又不忍心撕坏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
于是,他又去找陈炬:“万化,你帮帮我。”
陈炬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马车上:“殿下,咱们要出发了,路上再看罢。”
朱翊钧坐在马车里,那种惊喜、好奇和期待已经拉满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信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
“大伴,大伴!”朱翊钧举着他的信,“你快帮我打开呀!”
冯保掀开帘子,让天光透进来:“哎哟!殿下你快瞧瞧,墙根儿底下蹲了只小狗。”
“哪里哪里?”朱翊钧挤个脑袋出来,“喵喵~”
冯保纠正他:“小狗的叫声不是喵喵。”
朱翊钧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那是怎么叫的?”
“汪汪~”
朱翊钧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真乖。”
“……”
熊孩子,该打!
但他是皇孙,皇帝都舍不得打,别人也不敢打,只得作罢。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就算真让他打,他也下不去手。
小团子,聪明、漂亮、可爱,嘴还特别甜,还特别会撒娇,疼他还来不及,谁会忍心打他?
朱翊钧扑进冯保怀里,哼哼唧唧的喊:“大伴~大伴~”
“你快帮
我把它拆开呀~”
这声音软软糯糯,听得人心都化了。
“好好好,这就给你拆。”
冯保把他放在自己腿上,教他沿着封口处撕开信封。
“我来,我来!让我看看。”
朱翊钧自己拿过信封,从里面拿出叠好的信纸,小心翼翼的展开。
“哇!哇!”朱翊钧一边拆信,一边感叹,全身心投入到收信的幸福当中。
冯保自然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但他并没有告诉朱翊钧,就是想让他自己揭开最大的惊喜。
这封信一共有三页,第一页画的是一幅画。
画的是在一个院子里,正中间坐着一个人,左右分别躬身站着数人,台阶之下还跪着一个人。
简单的线条,轮廓清晰,质朴中带着几分童趣,又可爱,又传神。
朱翊钧时常出入万寿宫的正殿,一眼就能看出这话的是什么:“中间这个是皇帝,这两个是太监,这几个是大臣,跪着的这个是犯了错的大臣。”
他又转过头去问冯保:“大伴,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冯保摸摸他的脑袋:“大部分都对。”
“那还有小部分不对咯?”
“……”
冯保指着右上方,那里有题字,问道:“殿下,可识得这几个字?”
朱翊钧一字一顿的念道:“任贤图治。”
他又问冯保:“是什么意思?”
上一篇:匡扶汉室,她是认真的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