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惠康王仍在府里,对方似乎真打算在这里长住。
裴莺眉头紧皱,“这人怎一直不走?”
就在裴莺郁闷时,一个卫兵来报,“裴夫人,大将军请您去一趟正厅。”
裴莺错愕道:“现在吗?”
卫兵颔首。
裴莺想了想,到底动身过去了,虽然她有预感走的这一趟可能会遇见那个惠康王,但也想知道霍霆山葫芦里想卖的是什么药。
待裴莺去到正厅,果不其然,她看见惠康王也在,两人坐在一张案几的两侧,案几上摆着一副围棋的棋盘,他们正在对弈。
眼角余光瞥见裴莺来了,霍霆山转头笑道:“夫人来了,过来吧。”
惠康王立马抬头,看着裴莺的目光还是灼热的,但比之那日收敛了许多。
裴莺走到霍霆山身旁,他旁侧有个软座。他们都坐着下棋,她站着不合适,遂入了座。
霍霆山执黑子,惠康王执白子,就局势而言现在两者旗鼓相当。
“裴夫人会下棋否?”对面的惠康王这时问。
裴莺:“略懂。”
惠康王翘起嘴角,待手中棋子再落下,攻势猛了许多。
霍霆山神情不变,慢悠悠地放下一子。
没有下棋不语一说,霍霆山和惠康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话题会带一带裴莺。
裴莺初始没明白霍霆山想做什么,直到他们又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如今天寒地冻,待天气暖和些,我带夫人回你娘家走一遭。”霍霆山说:“你那大兄是个好酒量的,听说你胞妹也不多让,到时带多几坛美酒回去,省得犹嫌不足。”
裴莺愣住。
几乎是同时,裴莺察觉到对面之人的目光热切了许多。
“不知裴夫人祖籍何处?”惠康王忙问。
裴莺:“冀州。”
至于更具体的位置,裴莺没有说。
惠康王也不介意她的笼统,又说起旁的:“本王听闻许多一母同胞的姊妹都长得非常相似,不知裴夫人与你胞妹相似否?”
到这里,裴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忽觉自己身侧的手被握住,身旁男人捏了捏她的指尖。
裴莺没有转头看霍霆山,依旧看着对面的惠康王,缓缓露出一抹笑:“王爷见多识广,我和我胞妹确实非常相似,无论是幼时还是长大后,我双亲都时常将我们弄混。”
惠康王双眼放光,正要追问,又觉这般过于直白,不妥。
于是他将话题拉到旁的上面,说起自己的侄子侄女,甚至还聊起侄孙,裴莺因此听了不少皇室秘闻。
花了一刻钟抛砖引玉,惠康王见铺垫得差不多了,问裴莺:“裴夫人,不知令妹嫁到了何处?”
本来捏着她指尖的粗粝手指往下,似要滑进她掌心,裴莺攥紧拳头,不让他继续作妖。
她已经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王爷,家妹嫁到了并州。”裴莺说。
话落的同时,底下那只作乱的大掌停住了。
见惠康王有洗耳恭听之态,裴莺回想了下前些日子偶尔听霍霆山提过的一个地名:“她嫁到肖江郡去了。”
肖江郡,并州的州牧府就坐落在那处。
裴莺的话到此为止,惠康王思绪却不住发散。
自古美人配英豪,裴夫人之妹嫁到肖江郡,想来嫁的也不会是一般人家。
他听闻石并州有三子,算算石并州的年纪,他那三子和裴夫人勉强能算同一辈人。
有可能就是石家!
“裴夫人,令妹嫁的可是石家?”惠康王问。
裴莺感觉到霍霆山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一下。
“是。”裴莺说。
得到裴莺的肯定,惠康王彻底亢奋起来,甚至激动得有些发抖。
霍霆山是幽州牧,但石并州那几个儿子不是啊,且以现在的局势,并州肯定不如以前硬气。
他没听说冀州有裴氏的大族,估计裴夫人出身于小门户。小门小户,当不得元配,裴夫人胞妹多半是给人当宠姬。
宠姬不是妻子,可随意赠人。
他惠康王,堂堂天子皇叔,向石并州他儿子讨个宠姬不过分吧。
光是这般一想,惠康王便不住热血沸腾。
潦草输掉这局围棋,惠康王起身和霍霆山告辞:“霍幽州,小王忽然想起附近有一位友人需拜会,便不继续在你府中唠扰了。”
霍霆山善解人意问道:“王爷的友人在何处,要不我派卫兵队护送你前去?”
“不必如此,小王有一支亲卫队,他们可护小王周全,就不用劳烦霍幽州了。”惠康王连忙拒绝。
他是要去肖江郡的。
前脚问出裴夫人胞妹嫁到了肖江郡,后脚被霍霆山知晓他要到那处去,对方难保会有所猜测。
惠康王谢绝,霍霆山客气再请,两人推拒一番,面子功夫做到足。
在郡守府赖了四日的惠康王,连午膳都未用就匆忙离开。
惠康王一走,裴莺顿觉轻松不少。
霍霆山让人直接在正厅传了膳。天冷,他和裴莺吃的还是古董羹。
“夫人那满身的心眼儿总算没用在我身上,我甚是欣慰。”霍霆山笑道。
裴莺听他语气颇为感叹,不由道:“我哪有满身的心眼儿?”
霍霆山笑而不语。
待膳罢,裴莺随霍霆山去书房。
契书一式两份,霍霆山把自己的私章丢给裴莺:“印泥在旁边的小柜子里,夫人自便。”
他丢之前也不说声,裴莺惊了下,慌忙接住那枚玉质的私章:“将军!”
这人真是够乱来的。
“这不是接住了吗?”霍霆山转头整理棋子。
两处私印相继盖好,裴莺刚将印泥放回去,就听霍霆山说:“夫人过来陪我下一盘棋。”
裴莺实话实说:“我围棋不精。”
“无妨。”霍霆山见她站着不动,“夫人这是刚盖完章就翻脸不认人了?”
“……没有的事。”裴莺慢吞吞走过去。
方才他和惠康王对弈,她在旁边围观,觉得他们二人旗鼓相当的水平一般。
但现在她拿了白子和他对弈后,她发现霍霆山之前是藏拙了。裴莺全神贯注下的和他对弈了两局,一局都没有赢过。
把白子放回盒子里,裴莺叹气,“我不是您的对手,不和您下了。”
霍霆山:“再来一局,这回我让夫人九子。”
裴莺推拒说:“围棋我是真下不过将军,我和您下象棋如何?”
霍霆山扬眉:“为何象棋?”
裴莺怔了怔,后面才想起如今流行的是六博和围棋,这俩类棋也是最古老的棋种。
象棋现在还没影呢。
“一时说不清,得待棋子做出来才行。”裴莺说。
霍霆山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里:“我让过大江协助夫人,一副棋子罢了,想来明日就能做出来,到时夫人带过来让我瞧瞧。”
裴莺想了想,点头。
这时卫兵来报,公孙良求见。
“将军,我不打扰您忙活,我先回去了。”裴莺和他告辞。
裴莺出去的时候,遇到公孙良,后者对她拱手作揖。
裴莺稍愣,回了一记万福礼。
*
书房里。
公孙良:“主公,就算明年春季拿下并州,彻底稳住人心还需月余、甚至数月。成婚需过三书六礼,算上走流程所需的时间,大婚起码得明年秋季,明年秋的吉日在……”
“秋季?”霍霆山皱起长眉:“夏季不可吗?”
公孙良一滞。
霍霆山眯了眯眸子:“惠康王午时已启程前往肖江郡。再过数日,并州牧之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杀害王室之事很快会传遍各州。司州军此时若还敢调兵援并,那就是公然和楚皇室叫板,李啸天还没蠢到那般地步,如此一来,我幽州军南边的掣肘可解。”
“至于并州……”
霍霆山嗤笑道:“石连虎吃了我一箭本就危在旦夕,加之如今又是寒冬,那老家伙后面又被一气,估计得去见阎王了。并州群龙无首,若这般拿下它还需一季,咱们也别进军其他州了,回去种地吧。”
公孙良无奈:“主公,婚期定在夏季未免仓促了些。”
“只是时间近些,旁的流程该如何走就如何走,不可省略。”霍霆山叮嘱道:“之前从蓝巾贼和远山郡那处得的一些不错的物件,全都纳入聘礼中吧,反正我留着也无用。”
公孙良嘴角抽了抽,他算是听明白了。
主公这是铁了心要成婚,而且还想速速成婚。
霍霆山话已如此,公孙良只好将劝诫之言咽回肚子里。
他对那则流言再清楚不过,其实说起来,此事要解决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无非是花多些心思罢了。
但主公却选择了最直接、亦是对往后影响最深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