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火折子内有火绒, 火绒如灯芯,燃尽后需重新添加方可再使用。”裴莺说。
霍霆山笑道,“此物确实比火石要便捷许多,甚妙。夫人之前向老阿翁买的二钧荻花和构树皮,能做多少支这般的火折子?”
裴莺:“三十支。”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的火折子:“这个产量倒还算不错。夫人,火折子能售卖否?”
裴莺一顿,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案上的礼单。
连火折子这等小物件都想卖,这人穷疯了不成?但要说他穷,又好像不见得……
难道是打肿脸充胖子?
裴莺心情复杂,“霍霆山,这礼单要不减一减吧。”
别为了充个面子以后喝西北风。
“为何要减?”霍霆山拢眉:“我寻夫人来,便是想让你看看这礼单满意否,是否有想添加的物件。”
裴莺:“……”
他竟还想添一些。
裴莺斟酌着委婉道,“霍霆山,礼单有些过重了,如今一切讲究定制,不合规之事会遭人指摘。”
霍霆山嗤笑,“指摘?我怕什指摘。再说了,他们指摘,全然是因妒忌。”
说着,他伸手将裴莺面前的礼单转了个方向,再翻翻册子,“且这也不算多。”
裴莺打直球了,“你这给出去后,还剩几何?”
霍霆山翻册子的动作停住,听懂了裴莺的言外之意,他哼笑了声,“自然还有银钱在,吃喝不愁,不会让夫人随我过苦日子。”
那蓝巾贼首圆梦真人敛了不少好宝贝,袁丁和石连虎亦没有一个是穷的。那些得来的宝贝除去换成银钱供给军需,奖励将士外和支援幽州财政外,还剩一些。
那些都入了他私库,也正好拿来下聘。
裴莺不说话了,只要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就行,他自己都不肉痛,她也犯不着拦着。
霍霆山:“此行去远山郡裴家,给夫人娘家下聘,而后会在冀州待个余月,待到吉日,夫人带随我同回幽州。”
下聘又称放大定,一般是在迎亲前两个月由男方前往女方家,在下聘的同时,还会正式通知女方确切的娶亲吉日。
裴莺喃喃道:“只在冀州待个余月,这般快……”
霍霆山睨了她一眼。
个余月竟觉得久,她这是还不想嫁他,不过不想也无用。
*
远山郡。
裴家搬到远山郡已有数月了,远山郡作为冀州的核心郡,繁华程度自是没话说。
今日裴家一家用完膳后,立马进入了忙碌,实际上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有几日。
接到霍霆山将要来下聘的消息后,裴家迅速进入了筹备嫁女的状态。
好吧,虽然要嫁人的那位如今不在家里,但不影响裴家为裴莺备嫁的热情。
大楚有法律规定,女郎的嫁妆是受保护的。女郎离世后,其陪妆由子女继承,男方不得侵占。
或者是这个原因,只要是有些条件的人家,给女郎准备的陪妆都不少。
裴家本就是商贾,这些年积攒下来颇有家底,幺女二嫁嫁的还是幽州牧,更是使劲儿给幺女添妆。
这些日子一箱箱东西运进裴家,裴父看着塞满院子的陪妆,满意地抚了抚自己的长髯。
甚好,再过些时日,那位就该……
“恩主,幽州军到郡中了,不过先行去了州牧府,那位命人来传讯说明日午时来下聘。”家奴激动道。
裴父大惊:“到了?怎的这般快,不是预计还要过几日吗?”
家奴自是没办法回答的。
裴世德也没想着要家奴回答,匆匆往正厅走。
明日下聘啊,这是刚来到远山郡就着手下聘之事。
裴世德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距离两家结亲又近了一步,忧的是这般快,甚至说得上匆匆,不知其中是否藏了不为外人道也之事。
得和女儿见上一面才行。
*
另一边。
裴莺已随霍霆山抵达远山郡的州牧府,明日霍霆山要去裴家之事,她已知晓。
明日下聘,按照大楚的习俗,新娘子是不露面的,因此裴莺甚是闲暇,她想着待下完聘得去裴家一趟。
但没想到,裴家的传信先一步至。
父亲想她回家一趟。
裴莺思索片刻,让卫兵给霍霆山递了个话后,便带上女儿出门了。
裴莺坐在马车里,听着女儿开心地说着小话,不由有些恍惚。
回家。
可是,她的家不在这里……
目光落在对面的小姑娘身上,裴莺缓缓笑了。
不对,她的家也可以在这里。
马车的车轮碾过青石板,窗牗的喧嚣声飘入内,裴莺听着或吆喝或谈笑,却有些发愁了,不知待会儿如何应对。
她并没有裴夫人的记忆,上次见裴回舟还是对方先开的口。
还未等裴莺想好,马车已停。
车外的陈渊说:“裴府已至,裴夫人、孟小娘子请下车。”
裴莺回神。
孟灵儿雀跃地下车了。
裴府门口,裴世德领着一家子在等候,见了从车里出来的孟灵儿,裴父裴母皆是一愣,随即笑得面上褶子更深了些。
五年前,裴家举家搬到并州。当时孟灵儿已十岁了,因着时常去裴家走动,她和外祖家感情极好,如今见了人,孟灵儿挨个喊人,又说了些吉利话。
裴母笑得连眼睛都只剩一条缝隙,“一转眼,灵儿都是亭亭玉立的小娘子了,好好好,真好。”
裴莺这时从车里下来。
周围静了静。
裴莺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裴家人。
之前通过家书,她对裴家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裴父裴母育有二子一女,大兄裴回舟,二兄裴知乐。
裴回舟只有一妻江氏,与妻育有一子二女;二兄裴知乐有一妻二妾,除了妻子陈氏所出的嫡子外,还有二子二女。
裴家的人口不算太多,加之她曾见过裴回舟,如今倒也好区分。
最中间的是一对五旬夫妻,两侧分别站着裴回舟和一陌生男人,再在他们旁边的是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妇人,妇人旁边站着少年郎和小娘子。
“莺莺。”裴母嘴唇颤抖。
裴莺在心里叹了声:“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方才见了孟灵儿喜笑颜开的裴母,如今眼中泛起少许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亲、母亲,先让妹妹和灵儿进屋。”裴回舟开口。
裴世德忙说:“对,别站在门口了,快快进来。”
自打见面起,裴莺的一只手一直被裴母握着,如今进屋也是牵着她进去,对方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裴莺那点局促逐渐消失。
裴府是座四进的宅子,一行人去了正厅。
裴氏兄弟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依次来和裴莺见礼。此行回裴家,裴莺准备了礼物,人人皆有份。
“你也真是的,回来就回来,带礼物作甚。”裴母拍拍裴莺的手。
裴莺笑着说道,“难得回来一次,哪有空着手回来的道理。”
裴莺这话说完,那边有一声小小的惊呼,裴母和另外几人看过去,只见是年纪最小的孙女偷偷打开了锦盒。
见几人看过来,十岁的裴迟迟涨红了小脸蛋,最后憋出一句,“谢谢姑姑。”
这让其他人好奇了,都想看看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裴莺见状道,“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想看就看。”
有了她这句话,本来端着锦盒的小辈有动作了。
这时候裴莺看出一些门道来,有两个小郎君和小娘子闻言当即拆了礼盒,剩下的四个则是迟疑的,偷偷看向坐在她二兄身旁的陈夫人,待对方点头后,才敢有动作。
嫡和庶这一刻无比分明。
裴莺垂下眼。
“姑姑,好漂亮的玉挂啊!”
“这金玉簪真好看,谢谢姑姑。”
……
惊喜的道谢声此起彼伏,小辈们惊叹不已。
陈氏和江氏没有拆锦盒,但看着小辈们拆出来的礼物,她们望着裴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热切。
在正厅聊了片刻后,裴母提出让裴莺陪她回房间说些私房话。
裴莺随她离了正厅,去了一间厢房里。
这房间摆设讲究,但没多少生活气息,想来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房门关上,裴母拉着裴莺到软榻上坐下,“你这次回来,总觉得你与我生分了许多。”
裴莺拿着锦帕的手紧了紧,“没有的事。”
“母女之间,我也不和你来虚的,莺莺,你如今有身孕否?”裴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