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早就跟在主公身旁,见证了北川县后发生的一切。
自主公决定封锁消息那一刻起,便已代表他考虑过种种,是下了决心要成婚。
既然知晓劝不住,又何必去触霉头呢?
“柯先生请起吧。”霍霆山说。
柯左闻言直起身,以为霍霆山改变主意了,未曾想下一刻却听他说:“先生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
柯左僵了僵。
所以方才他说了这般多,主公还是不听……
霍霆山:“六月初八大婚如期。从明日起,玄菟郡四个城门加派一个卫兵,负责给进出城之人派红鸡卵,道是州牧下月初大婚,与民同庆。每个城门每日限定二十筐鸡卵,派完即止。几处闹市中安插身着麻衣的卫兵巡视,有不妥及时来报。”
他要所有远道而来的商贾都知晓他对这场婚事的重视。
商贾多精明,哪怕“意外”得知国丧,但看到他如此态度,想来山陵崩一事也只能憋着。
毕竟,何必惹火上身呢?
至于提前婚期,霍霆山也并非没想过,但最后放弃了。
先不论提前会打乱所有计划和安排,单是“做贼心虚”这点,就可能成为旁人笔诛口伐之处,还不如装不知晓。
从一开始就不知晓。
霍霆山看向柯左,“鸡卵筹备和派发之事就交给柯先生全权负责。”
柯左一顿,拱手领命。
一锤定音。
商议结束后,一众谋士离开书房。
柯左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他走在公孙良旁边,低声和对方说:“方才主公欲如期大婚,尔为何不劝?”
在众谋士中,公孙良一直隐隐居于首位。若是公孙良开口,主公肯定会认真考虑。
结果不止是他,其他人亦是安静如鸡。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如何能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呢?
公孙良拍了拍柯左的肩膀,“柯权水,你在主公身旁时日尚短,有些事还没看明白。”
柯左见他神神秘秘的,“何事未看明白?太和不妨直言。”
公孙良笑道:“此事只可自己意会,不可言传。”
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杀伐果断的主公会将一个女郎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
州牧府,别院。
“兄长。”霍知章走进兄长院子,进来便问,“我听易之他们意外提起,你今日在马市遇到裴姨了。”
他来时,霍明霁正在练习。
弟弟的到来并没有令霍明霁抬头,他依旧执着狼毫,每一笔都落得很稳,待一个字写完,执狼毫的青年才嗯的应了声。
“兄长你觉得如何?”霍知章问。
霍明霁语气平静,“她将为父亲之妻,为你我之母,她如何轮不到我们二人评定。”
“兄长,今日才五月二十六。”霍知章低声说。
霍明霁将狼毫搁在一旁,这才抬头对上胞弟微圆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兄长,我和裴姨相处过一段时日,知她是一位既有才学又温柔的女郎,父亲看重她不无道理,她很好,但就是太好了。”
霍知章声音又低了个度,“父亲如今未和她成婚尚且如此,倘若成婚有了孩子……”
霍知章有点惆怅。
母亲病逝后,可能顾及他们兄弟幼年,且他自己又忙,若是弄出个庶子来,难保会养大姬妾的心,因此不论父亲身旁多少女人来去,家里的主子只有他们父子和祖父祖母几人。
有那么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当初父亲他人在外地,两度传信回来,先是让兄长重整后花园,后面更是命兄长帮其遣散了后院和修葺主屋,连在府中待了十余年的容姬也给了银钱打发出去嫁人。
往后父亲若和裴姨有了子嗣,肯定会捧在手心亲自教导,不像当初将他们两兄弟直接扔给祖父祖母和奴仆。
霍明霁轻呵了声,“你今年都十八了,怎还和一个还未出世的孩童争宠?真是虚度了光阴。”
一句话令霍知章涨红了脸,方才那点落寞一扫而空,“我没有!”
他才不是争宠,他只是不习惯家中忽然多了两位主子,且其中一位还压他们一头。
霍明霁淡淡道:“你最近往宁家去得有些勤,知章,你得记得你姓霍,不姓宁。”
“我自然知晓。”霍知章毫不犹豫。
“我看你是仍有些糊涂。”霍明霁一双狭长的眼冷清如玉,“宁家固然是我们母族不假,但有些事适可而止,尤其上回父亲已给过警告。那事还是你亲手处理的,距今三个月不到,这般快就忘了?”
“我没有忘。”霍知章懊悔,“是外祖母病了,传信来让我回去探望,长辈抱恙还传信于我,我没有不去之理。”
上回处理宁家旁支的事,他办得毫不留情面,他知晓是有些吓到外祖父他们了,外祖母几番喊他回去多少有点试探的意思。
“你有分寸就行。”霍明霁将纸挪了挪,再次提笔沾墨,“虽然裴姨她们母女皆和善,但是父亲的性子,我想你很清楚,所以往后谨言慎行。”
霍知章颔首:“我知晓的。”
在霍氏两兄弟说着裴莺和孟灵儿时,距离州牧府不远的宅院里,孟灵儿也在和裴莺说着今日。
“娘亲,大公子看着不难相处。”孟灵儿和裴莺一同躺在软榻上,小脑袋靠着母亲的肩膀:“他赠了我一匹良驹,我该回什么礼物好呢?”
裴莺笑了笑,“听闻对方好宝马,囡囡不妨命人多在马市留意,也买一匹良驹回赠。又或者你可以递信给霍知章,向他询问他兄长喜好何物,想来他会告诉你的。”
孟灵儿一口应下。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霍明霁后,孟灵儿感叹说,“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竟已五月底了。”
裴莺:“确实很快。”
孟灵儿话题转向别处,“今日早上我听闻我院内有小鸟儿在叫,叫声稚嫩,想来树上有雏鸟降生。果然是春日来了,万物复苏,说不准要不了多久,我那院子就能多出好几窝小鸟。”
裴莺听着听着,思绪不住飘向其他地方。
现代科技发达,生孩子都不能保证大小平安,更何况是医疗条件落后如此的古代?
古时生育,孕妇说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也不为过。她今年三十多了,无力、也不想去闯这一道鬼门关。
但霍霆山贪得很,她和他成婚之后,房事肯定少不了。避子药寒,老是喝药也不是办法。
裴莺想到了鱼鳔、猪膀胱和羊肠,她记得中西方的古时好像是用这三者作套避孕使用。
思绪这么一飘,就暂且收不回来。待女儿离开后,裴莺喊来辛锦,让对方明日去购置那三样物品。
辛锦办事向来稳妥,今日晚上得了裴莺的吩咐,明日一早就亲自上集市。
东西很快被买回来了。
三者对比后,裴莺果断选择了鱼鳔,原因无他,猪膀胱和羊肠的味道很重。别说拿在手上,就是挨近一些,她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味儿。
相对来说,清洗后的鱼鳔味道要淡许多。
但选定鱼鳔后,裴莺又发现了个问题,鱼鳔虽然密封性好,然而这东西的延展性到底有限。
在大开大合之下,它会破。
偏偏霍霆山那人向来肆无忌惮,疯起来就喜欢大开大合。
裴莺看着手里的鱼鳔,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就当她考虑着是否能将几个鱼鳔叠在一起使用时,外面传来了女儿的声音。
裴莺微微一惊。
“娘亲,我方才在外游肆,想着给大公子买回礼,意外听见街上不少人在讨论您和将军。”
裴莺忙给辛锦使了个眼色,后者端着东西迅速退到一旁。
孟灵儿这时进来。
“讨论什么?”裴莺顺着问。
孟灵儿如实说:“玄菟郡的四个城门都在派红鸡卵,进出城之人每人皆有份,领完为止。”
裴莺惊讶,“派红鸡卵?这是为何?”
“说是庆祝您和将军下个月月初大婚,与民同乐呢。”孟灵儿手里拿了个红鸡卵,“老多人去排队领取了,喏,我还特地去拿了一个。”
“好端端的,这人怎的整出如此大的阵仗。”裴莺黛眉微皱,“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灵儿把鸡蛋磕破,开始剥壳,“娘亲您多虑了,郡中一切都好,将军派红鸡卵说不准只是因着高兴。”
孟灵儿心里舒爽得很,将军越重视这场大婚,她娘亲往后就会过得越好。
娘亲好了,她也能好,她们母女都好好的。
红鸡蛋剥完了,孟灵儿把鸡蛋递给裴莺,“娘亲,来尝尝红鸡卵吗?守门的卫兵说这是派喜气,吃到就是蹭到喜气。”
裴莺笑着拒绝,“你之前不是说过些时日,待回去上堂后就要迎接先生的考核吗,囡囡你吃吧。”
孟灵儿笑意盈盈的脸有一瞬凝固,小姑娘收回拿着鸡蛋的手,默默吃完这颗鸡蛋。
“娘亲,我回去看书了。”孟灵儿产生了危机感。
裴莺颔首。
女儿离开后,裴莺让辛锦重新将鱼鳔端回来。
新鲜的鱼鳔鼓囊囊的涨着气,颜色是很干净的乳白色。
裴莺拿了一个捏捏,弹性不错,“辛锦,帮我找把剪子来,要小剪子,刃口干净些。”
辛锦应声,随后出去了。
裴莺翻出三个小盆,将鱼鳔按大小粗略分了分。小号的,中号的,大号的,三种放三个盆子。
这时有脚步声逼近,裴莺没抬头,“把剪子放桌上就好了。”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身旁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
裴莺分鱼鳔的动作一顿,转头见霍霆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手里的鱼鳔。
裴莺:“……做一样东西。”
霍霆山扬眉,“类似于火折子那等日常之物?”
裴莺沉默了几声,“也算挺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