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喜好?
这人忽然问她喜好作甚?
好像也不是特别突然,这问题以前他攻占了旁的州、开了别人州牧府的私库时,他就问过她。
不过怎的如今旧事重提?
没听到裴莺回答,霍霆山径自说,“黄金首饰,奇花异草,还是绫罗绸缎……”
裴莺低声问,“怎的突然说这些?”
黑暗里沉寂了片刻,“你我为夫妻,我了解妻子喜好乃寻常事。夫人有何喜好?”
裴莺听他第二回提起,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遂认真想了想,最后说:“旅游吧。”
她确实有喜好,旅游算一个,闲暇时追剧也算一个,后者如今是甭想了。
他嗯的应了声,“我日后会带夫人走遍大江南北。”
第105章
第二日睡醒, 再用过早膳后,裴莺再次前往南边的小庖房。
昨日第一锅红糖出锅后倒了膜,经过一夜的冷却, 如今可以拆卸了。
在现代, 工厂里制红糖的模具用的是食品级硅胶, 一张划满格子的硅胶内填平红糖浆, 待其冷却后,只需工人拎起整张硅胶板抖一抖, 上面的硅胶就能掉下来。
但古代没有这种条件, 因此在打造榨汁机的同时, 裴莺还找了木匠, 让其打造了两个类似于硅胶板的木盘子。
糖浆倒入木质的模具中,倒时拆卸直接将模具砸开。
裴莺来到小庖房时,其他人已就位。不过今天陈渊不在, 他早上需给孟灵儿上堂, 暂时没时间。
木质模具没有动, 等着裴莺来拆。
这个模具沉得很, 把红糖和木头一并算上有二十斤, 裴莺双手并用,用力将之拿起,然后翻过来。
模具翻面拍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呯”的声响。
“主母, 接下来需做什么, 让我来吧。”过大江说。
裴莺呼出一口气,“这还怪沉的。过伍长, 你直接用刀将这模具拆毁吧。”
当初命木匠打造模具时,为了后面好拆卸, 木模具制得很薄,格子内也就一厘米不到的厚度,现在拆卸很方便。
一刻钟左右,模具拆卸完成。
裴莺看着满桌的方块红糖,满足喟叹,“总算是有糖了。”
红糖做好了,后面是白糖。
不过这白糖比红糖多了一道脱色的步骤,古代条件不允许,难以制造大量的二氧化硫,脱色只能用最原始的黄泥吸附。
工序不轻松,原料也不多,制白糖这事她得再琢磨琢磨。
今天一个白日,裴莺都待在南边的小庖房,直到晚膳将至,才提拎着一个袋子去正厅。她来到时,其他四人都在了,只差她一个便可以开膳。
三个小辈都知晓她今日继续制糖,如今见了她手中的袋子,不约而同想到了糖。
霍知章首先问:“母亲,这些都是成品的红糖吗?”
裴莺笑着颔首:“对,昨日那两盆柘汁今日彻底完工了,这是一部分红糖,给你们三个拿回去吃。”
霍明霁领着弟妹起身,认真道:“谢过母亲。”
“谢过母亲。”
“谢过娘亲。”
三兄妹纷纷到裴莺面前,裴莺像给幼儿园小朋友派糖果一样,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个小锦袋,依次给三个小辈。
每个小袋的分量都相去不远,裴莺边派边说,“先拿着吃,吃完了再和我说。”
霍霆山坐在上首,看着她相继拿出三个小袋后,大袋子干瘪了。显然只装了三个小袋,再多一个都没有。
男人面无表情的拿起案上的酒喝了一口。
若有似无的糖香缭绕在鼻间,霍知章迫不及待打开小袋,只见袋中装着一块块方形的暗红色糖块,哪怕还未品尝,只是闻着,都觉得无比香甜。
一把糖块,每日吃一颗都能吃上半个月。
霍知章心满意足:“隔壁李家那小子之前得了一把好刀,和我说金不换,依我看这才是金不换。”
裴莺失笑,“还是换的。等明年四月那批柘成熟后,就能批量产糖,倒是高价卖到长安去。”
霍明霁:“儿子预祝母亲日进斗金,财源广进。”
家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甚至不少事会在饭桌上宣布。就如现在,霍霆山看向几个小辈:“明日我和你们母亲启程去西郊别院,先在那边小住几日。等到十二月二十日,再举办一场冬狩,明霁,这场冬狩交予你来安排。”
今天是十二月十日,不过如今已是申时末,今日将尽,从明日开始算,距离冬狩还有九日。
霍明霁应声,“请父亲安心,此事我定当安排妥当。”
安排冬狩说简单也不简单,事事有讲究。首先是邀请的宾客,这场冬狩是有门槛的,非地方官员和大豪强不能去,其次是宾客住宿之地,以及猎场排查,还有随行家奴和卫兵。
这具体启程时间,裴莺还真不知晓,“明日就去,怎的这般着急?”
霍霆山笑着反问:“难不成夫人不挂念热腾腾的汤池?”
裴莺一顿:“自然是挂念的。”
霍霆山嗯了声:“那不就得了。”
“你那些事务处理完了?”这几日她在庖房制糖,他则在书房,平日只有晚膳后双方才会得闲。
霍霆山:“夫人莫忧,已暂告一段落。”
于是裴莺不管了,不过……
“知章、囡囡,你们可要随我们先行?”裴莺问。
霍明霁得留在府中安排来宾之事,另外两个小的无要事,跟着去也不是不行。
霍知章瞬间心动,他本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西郊别院不远就是猎场,别院待腻了还可以先行进猎场耍。他看向上首的父亲,正想询问,却听对方此时说:
“夫人,留他俩在府中吧,正好和明霁有个伴儿,过些时候再让他们结伴去西郊别院。”
霍知章心死了。
兄长这么大个人了,应该不需要他和妹妹特地陪同才是。
目光偷偷瞥过去,他兄长勾着嘴角,好似对父亲这个决定非常满意。
霍知章撇了撇嘴。
*
一宿过去,临近天亮时,主屋里有了细微的动静。
方才起身的男人此时已换上了晨练专用的短褐,短褐无臂袖设计,他两条结实的胳膊袒露在外,在昏暗中亦能窥见精壮流畅的线条。
他即将去晨练。
不过在晨练之前,男人俯身弯腰,捡起昨夜被他从榻上随意丢下的、三个已打结的鱼鳔,又将小柜子上空空如也的小碗拿走。
等他晨练回来,榻上美妇人还在睡。
此时窗外的天幕亮起微光,那一线天光正火烧似的往四周蔓延,想来再过不久,天就该彻底亮了。
霍霆山将榻上之人连着锦被一同抱起。
裴莺从迷蒙的睡梦中醒来,杏眸半睁地看了他一眼,“……霍霆山?”
“无事,夫人继续睡。”他平静道。
裴莺着实太困了,昨晚这人泡了三个鱼鳔,他一开始还说只是先泡着,不一定得用完,后面证明男人榻上说的许多都是鬼话。
最后三个鱼鳔全用完了。
如今裴莺听他说无事,本就抬不起的眼皮子彻底黏上。
霍霆山抱着人行至主屋门口。
辛锦已在候着,她上手拿着一张小毯子,见霍霆山拦腰抱着人来,她忙上前,将小毛毯轻轻搭在裴莺的面上,而后再迅速将房门打开。
初冬的清晨正是寒凉时,外面凉风呼啸,无形的寒气在房门开启后,如浪潮般席卷入屋。
而在距离主屋台阶下几步路的庭院中,此时停着一辆马车。辛锦快步上前,将马车的车厢门打开。
霍霆山抱着人入内。
车厢内放置了两个小炭盆,还有几个汤婆子,连软座都特地用汤婆子暖过。
霍霆山并没有将人放下,而是带着睡成一团的裴莺一起入座。
辛锦在外将车门轻轻关上。
驾车的过大江见辛锦已退开,牵动缰绳开始驾马。
车架行得很稳,裴莺躺在肉垫子上,加之她困得紧,此时已重新投入美梦中,因此马车行驶时,她无所觉。
踏着黎明的天光,一辆马车从州牧府缓缓驶出。
这个时辰街上行人几乎不可见,已就位营生的小贩倒是有些,但大家都方醒不久,且寒风习习,皆无交谈的兴致,省得一张嘴就吃凉风。
一路往西驶,马车不久后抵达了西城门。
玄菟郡是大郡县,他们来到时,已有一些更早出门的行商等着出城了。卫兵查阅过所时,行商和卫兵之间少不了交谈两句。
过大江从旁侧驾车过时,交谈声飘了进来。
车内,裴莺长睫微颤,正要看看那恼人的声音来自何处,耳上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掌,杂音顿时越去不少。
团着被子、枕在男人腿上的美妇人眉目舒展,再次沉沉睡去。
今日这辆马车没有挂家族标识的木牌子,过大江不按寻常排队等出城,直接驾车往门口去,卫兵见状要来拦,但很快被一面玉制的令牌镇住。
过大江对卫兵微微颔首,而后径自驾车出城。
城外虽说是官道,但官道只是被压实、被走宽的土路,远比不得城中以青石砖铺地那般平稳。
马车行得更慢了。
此去西郊别院,骑马两刻钟可至,乘马车前往一般是半个时辰。然而这回过去,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