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熊茂大怒,要去打他。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扯到女郎身上。
“话说,主子好像许久未找过女郎了,远山郡不比北川县那等小地方,这里有好几处上乘的女闾,里面的仙子一个赛一个貌美。”沙英摸着下巴,回忆道。
秦洋笑眯眯地给自己倒了酒壶中的最后少许酒:“怎的,你想为主子引荐?以前倒也罢,你瞧主子见过裴夫人后,可还有谁能入他眼。”
顿了顿,秦洋又说:“你再找个和裴夫人容色将近的,或许能成。”
沙英嘴角抽了抽:“我倒想找,但哪儿寻去?”
秦洋叹道:“所以主子的事少操心,画蛇添足反而不美。”
月升月落,一宿悄无声息过去。
心里藏了事,裴莺昨夜没怎么睡好,第二日起来精神不振,倒是孟灵儿一宿过去精神抖擞。
休息整顿过后,部队再次启程。
经过数个时辰的舟车劳累,裴莺这一行终于在下午未时回到了州牧府。
孟灵儿一如既往地急匆匆下车去,裴莺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然后挪到车厢口。
“夫人,请。”那只熟悉的大掌伸了过来。
裴莺停顿片刻,到底还是伸手过去。
“今夜我过去找夫人。”霍霆山将她牵下马车,拇指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
裴莺僵住,虽心知他会来,却没想到刚回州牧府,他便说起这事。
裴莺目光不住发飘,声音很低,没什么底气:“将军,今日舟车劳累,我有些乏了,不如明日吧。”
霍霆山点点头。
裴莺眼中骤亮,但下一瞬听他含笑道:“如今才未时,夫人且先睡几个时辰,夜里正好精神。”
第37章
“如今才未时, 夫人且先睡几个时辰,夜里正好精神。”
带着笑意的话传入耳中,裴莺耳根发烫, 连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我……”
霍霆山凝视着她的眼, 嘴角的弧度深了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记得这话夫人似乎也说过。”
裴莺喉间干涩,很多话想说, 想让他等等, 或想找借口, 也想干脆说自己的小日子来了, 但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霍霆山见她应了,这才松开她的手:“夫人回去歇息吧。”
裴莺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待回过神来, 她已然回了自己房间, 坐在软座上。
舟车劳顿, 加上昨夜没休息好, 裴莺只觉疲惫异常。按了按眉心, 到底没熬住,她躺到榻上歇息。
裴莺原是只想小憩一个时辰,但辛锦未归,无人喊她, 这一睡直接睡到夜幕降临。
直到隐约听到“咯滋”的一声推门声, 裴莺才悠悠转醒。
房中没有燃灯,月光从那扇大开的房门溜入。在这片温和的明亮里, 一道高大的黑影被月光从门外拉入房中。
床榻在内里,榻前放置了雕花彩绘屏风, 多面屏风曲折展开,挡住了后方之榻。
裴莺躺在榻上睁了眼,初醒时懵懵的,眼前一片昏黑,适合睡眠极了,于是床上的美妇人蹭了蹭枕头,打算趁着那股未散的睡意阖眼继续睡。
“啪嗒——”打火石数声轻响后,房中有了光。
黑暗被驱散,一盏盏灯点上,房中逐渐亮堂了起来。
亮光如潮般蔓到了床榻方向,躺在榻上的裴莺下意识抬起手,以小臂搭在眼睛上,挡住那扰人的明亮。
忽然有低沉的轻笑传来:“睡了数个时辰,夫人也该歇息够了。”
榻上之人一动不动,似没听见,然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那双被美妇人以小臂虚虚挡住的眸子猛地睁开。
有吹枯拉朽的狂风刮过,将那包裹着她的混沌迷蒙尽数吹散。
理智回笼后,裴莺心跳迅速加快,咚咚咚的,一声又一声,她甚至清晰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率。
心如擂鼓不过如此。
“看来夫人是睡着了,那我得直入正题,争取早些和夫人一同歇息。”
裴莺本想躺着装睡,令这人觉得今夜不宜,却未料到等来这一番“自顾自”的话。
裴莺微僵,几息以后搭在眼前的手臂到底是缓缓移开,她轻声说:“方才是睡着了,如今方醒。”
霍霆山站在榻旁,俯首而望。
榻上的美妇人面容清艳绝伦,墨鬒如云散开,数缕青丝攀上她白皙的脸颊,黑与白鲜明得过分,仿佛是名家笔下精美的工画,她确实初醒,一张芙蓉玉面透着满足的淡粉,好似将要新绽的花苞,那双莹莹的水眸望过来时动人心弦。
霍霆山眸光渐深,如同野兽终于卸下了伪装的外衣,往日的收敛和克制一点点褪去,最后撕裂得彻底,荡漾无存。
她被笼罩于他的身影之下,抬眸一眼只觉得此时他面容模糊,唯独那双狭长的眸似泛着幽绿的暗光。
自眼中溢出来的、野蛮的,毫不掩饰的贪念叫裴莺心头一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姿势不妥,忙撑坐起身来:“将军您用膳了吗?”
霍霆山:“已用过。”
裴莺低声道:“那我和辛锦说,让她不必备两份餐食。”
潜台词是她还没用膳,她现在想用膳。
“可。”男人这时很好说话。
裴莺之前未醒,庖房那边一直温着她的夕食,故而辛锦仅是走了一遭,很快便将夕食取了回来。
夕食于案几上摆好,四菜一羹汤,两素两荤,再加一碗小米饭。
裴莺吃饭时,霍霆山坐在一旁,以手支颌看她用膳,那目光有几分像在看一只努力吃草的兔儿,只待兔儿吃得白白胖胖,便动手抓其下锅。
裴莺拿着玉箸慢慢扒饭,动作较之平日慢许多,随着时间推移还越来越慢。
许久后,霍霆山忽然道:“夫人可数清楚了?”
裴莺稍愣,随着他的目光看,最后落在自己的碗里。玉碗装着橙黄的小米饭,她吃了两刻钟,碗里的米饭好像还是原样。
裴莺耳尖冒热气:“我没数。”
霍霆山颔首,面上竟挺正经:“不急,慢慢数,夫人总不能数一宿吧。”
裴莺拿着玉箸的手紧了紧,继续用膳。
速度,还是那么慢。
又两刻钟过去,距离这顿夕食端上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霍霆山抬手,以指背贴了贴装膳的碟子,不出意外,凉透了。
霍霆山将外面候着的辛锦喊进来,指了指案几上摆着的夕食:“端下去重新热一热,之后你就在门口候着吧,说不准还要再喊你热一回菜。”
辛锦:“唯。”
裴莺脑袋低垂了些,没好意思去看辛锦。
辛锦端着夕食出去后,霍霆山看着坐在软座上,低垂着头,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裴莺,指尖在案几上点了点:“夫人,或许有一件事你没弄明白,今夜何时能安寝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裴莺听懂了。
这意思是早开始就早结束,所谓的“早死早超生”。
裴莺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他:“我知晓。”
霍霆山语气怀疑:“当真?”
裴莺不说话了。
片刻后,辛锦将热好的夕食端上来,裴莺继续慢吞吞,刚刚的“当真”显然不当真。
不过霍霆山并未再说其他,她吃她的,他让辛锦上了一壶茶,他喝着茶等她。
一顿普通的夕食,裴莺愣是吃了一个多时辰。
待饭罢,案几上的器具被辛锦撤了下去,霍霆山从座上起身:“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安寝吧。”
裴莺见他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将军稍等。”
霍霆山眉梢微扬:“夫人还有何事,当下的、待会儿的、上了榻后的,不若夫人如今一并说完。”
裴莺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努力正色:“是真有要事,将军,我要沐浴。”
似想起什么,裴莺又小声问:“您沐浴过了吗?”
霍霆山一顿,没想到裴莺说的是这个。
裴莺看他神情,脸上的羞赧逐渐变成了不可置信:“您没沐浴?”
霍霆山眉心拧出一道褶子:“嫌我?”
裴莺也蹙起了细眉,忍不住道:“在战场上没条件便罢,如今有条件要讲卫生,不沐浴如何成?您以前该不会……”
霍霆山深深看了裴莺一眼,并无二话,转身出了裴莺的房间。
裴莺被定在原地片刻,不知为何背后毛毛的,有一瞬觉得或许她方才不该说那一番话。
但不说,她又难以接受。
“夫人,衣裳备好了。”
裴莺回了神。
到底是一州之牧,这座州牧府的储备比圆梦真人改造的郡守府要深厚,毕竟前者储备了几十年,后者仅仅积攒一二年罢了。
单说这沐浴的地方,之前裴莺用的都是浴桶,如今这间厢房的耳房却有一半被改造成了浴池。
浴池四周镶以白玉,再引后面汤泉,泉水四季如春。当初裴莺来到这州牧府,最满意的便是这私人汤泉了。
然而如今,曾经令她无比惬意的汤泉这会儿泡着很是煎熬。她仿佛在锅里炖,待炖洗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送入虎口。
裴莺长长叹了口气,在池子里泡了极限两刻钟,然后慢慢起来。
不是不想再泡,而是这汤泉泡久了会头晕。
将搭在一旁的帕腹拿过穿上,之后裴莺又穿上中衣,这才往外走。
才出了耳房,裴莺便看到不知何时回到她房中的霍霆山,那人站在窗牗旁,身披月华,月光拉扯出的暗影似恢宏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