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 第104章

作者:黍宁 标签: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王道容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他一双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幽幽地瞧她,“你过来。”

  朱槿心里几分紧张,几分担忧地走上前。

  下一秒,王道容血迹斑斑手指便已牢牢地扳其她的下颔

  朱槿心乱了半拍。她们是王家的仆役,虽然王道容没收用过她们,但于情于理,她们都是他的人。

  王道容微凉的目光端详着她。

  若论容貌,慕朝游远不如朱槿。

  ……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缘何执着在慕朝游一个人身上?

  王道容想不明白,松开手将朱槿推开了。

  朱槿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床边和衣躺下,扯了被子,缓缓地从头盖到脚闭眼睡着了。

  ——

  第二天慕朝游扶着脑袋醒过来,见到一脸憔悴的谢蘅,她愣了一下,掩饰不了惊讶问,“你怎么在这儿?你竟没走吗?”

  谢蘅没着急回复她,多留意了眼她的神态,见她精神状态不错,这才松口气。

  一晚上下来,少年白嫩的脸蛋也熬出了淡淡的黑眼圈。

  谢蘅轻描淡写:“我不放心你……”

  身上累是累点,但能与慕朝游共处一夜,他心理上大体来说还是十分满足的。

  慕朝游一愣,谢蘅这话说得已经足够暧昧,对于他俩之间的关系来说不可不谓越界。

  饶是她也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不敢深思,怕自己多想。

  更何况她正在病中,思维迟缓,又满脑子惦记着她跟王道容的那笔烂账,因而实在没什么精力去留意那些风花雪月的。

  他留在这里委实不像话。

  人毕竟照顾了自己一晚上,正当慕朝游使劲儿琢磨着要怎么得体得跟谢蘅道个谢再顺便送客时,谢蘅忽然抬起手。

  慕朝游大吃一惊,皮肉一寸寸绷紧。

  谢蘅却十分敞亮自然地伸出手背,试了试她的额温,“好像没那么烧了。”

  慕朝游回过神来:“是……是,多谢郎君昨日照拂。”

  别看谢蘅脸上憋着个风轻云淡的劲,其实心里也紧张,指尖都是抖的。

  指腹下的触感,光溜溜的,阳光下,谢蘅细细看她,她年轻,秀气,肌肤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远胜于这世上最漂亮的,最顺滑的丝绸。

  指尖残存的触感,让他觉得慌张,忍不住把手指藏进袖子里。

  原来女人的皮肤碰上去是这个感觉,光滑的,干燥的。跟他所想的恶心,黏腻的感觉全然不同。

  他像是以手试火,忍不住一触再触。

  慕朝游的心里却全没有这样旖旎暧昧的心思,昨天才在王道容跟前跌了个大跟头,她现在简直畏情如虎。

  男女之间那点暧昧的,微妙的气氛,一旦置身其中,不需言语,彼此之间亦能心领神会。

  慕朝游隐约觉察到谢蘅对自己的非比寻常,她没有任何人被追求时的兴奋、自得,心里反倒微微一沉。

  如果说昨日王道容的教训,让她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不必拖延,不必容情。

  慕朝游闭了闭眼,心底鼓足了一口气,“谢蘅。”

  她叫他,声音里的认真令谢蘅不由一怔,心底咯噔了一下。

  慕朝游睁开漆黑敞亮的双眼,认真地与他对视,“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奇怪,你就当我是病糊涂了,或者是突发奇想吧。”

  “我在想,人其实也没必要成亲的,每个人都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也要孤身一人离去,没人能陪你走过降生与死亡,在死亡面前,人注定是孤独的。”

  “我这几年……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考虑成亲生子。我知道未来的事不一定拿得准,但至少当下,我是没喜欢的人,也没心情考虑这些的。”

  谢蘅是个聪明人,她话音刚落,慕朝游就清楚地看到谢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心里微感歉疚,却不得不说。

  谢蘅沉默了一下,面色犹白,神情却很郑重。

  少年苦笑说:“蘅明白娘子的意思。”

  “蘅留在娘子身边别无所求。只是娘子曾救过我的性命,我实在不忍见娘子身边无人照顾,自当竭尽所能以报救命之恩。”

  “而芳之……”谢蘅说到这里,良心促使他顿了顿,但私心又促使他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芳之又是我之好友。”

  “虽不知芳之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但身为好友我总要帮忙描补一二的。”

  谢蘅把话说得这样圆满,慕朝游就是有心保持距离也有口难言。

  人毕竟也没跟她表露出过什么好感。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安慰自己。她脑子这个时候昏昏沉沉的,也实在没心情拉扯这些,意思到了就行了。

  姑且如此吧。

  嘴和腿都长在谢蘅自己身上,她还能缝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腿不成。

  -

  谢蘅将对慕朝游的照拂描画成“报恩”,实在是极为漂亮巧妙的手段。

  更遑论,他与王道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

  待人接物虽然都温和,但王道容温冷非人,谢蘅则更柔润一些。

  王道容骨子里道德未成形,漠视一切的非人感,常让人有一种与鬼同行的黏腻冰冷。

  谢蘅无疑要舒服得多。

  慕朝游病中的这一段时日,谢蘅就像水一样,柔和地守护在她身侧,帮进帮出。她不得不承认,谢蘅帮了她不少忙。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包里虽然还剩有那一板阿莫西林,但抗生素在这个时代太过宝贵,寻常的风寒感冒,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慕朝游不想动它,更愿意用身体抗一抗。

  如此十天半个月之后,她的感冒还是没全好透。

  而王道容——

  大抵是那一次当真践踏了他的自尊,自那天之后,慕朝游便再也没见过他。

  建康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乌衣巷正在秦淮河附近,刘俭平日里又爱呼朋唤友地喊人去秦淮列肆喝酒。几个人生活轨迹高度重合,冤家路窄也是避无可避的。

  这天,慕朝游正要往魏家酒肆去,还没进得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兰草纹马车停靠在路边。

  她心里微微一紧,强令自己不要在意,不去愤怒,不去伤心,就不会有触动。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她这才提步跨进了酒肆大门。

  魏家酒肆还如以前一般,热热闹闹,红红火火,魏冲跟着魏巴忙进忙出,韩氏坐在柜台后面,算盘打得极快,酣畅,爽利。

  她一踏进店里,韩氏就瞧见了她,慕朝游才喊了一声婶子,韩氏就笑眯眯地快步走来,拽了她往里去,“怎地现在才来?”

  “你要的那几坛酒早给你留着呢。”

  魏巴酿的巴乡酒滋味实美,慕朝游与他们一家彼此又都熟稔,她面馆里的酒水饮料便干脆从他家里拿货了。

  魏冲本来在跑堂,抬头一见是她,双眼登时一亮,眉飞色舞地撂了帕子,“阿姊!你来了!”

  慕朝游的目光有意掠过附近的酒客,举步就要跟魏家母子往厨房走。

  孰料,正在这是,一根皙白柔软的手指半挑起垂落的卷帘。

  卷帘后探出一张眉眼盈盈的笑脸来,“慕娘子?今日怎地来了酒肆!好巧!”

  慕朝游心底叹了口气,自知是瞒混不过去了,认命地迎上来人的目光:“刘郎君,巧遇。”

  那笑脸,除了日日走马章台,喝得酩酊大醉的刘俭还能有谁?

  哪怕今日来魏家酒肆,他怀里还依偎着个极为妖冶的女伎。

  但这都不是让慕朝游在意的。刘俭既然在此的话,那王道容也必定在此了。

  “阿冲。”慕朝游回过脸,对身后的魏冲说,“你先去厨房。”

  找个借口打发走魏冲之后,慕朝游这才望向前方。

  杨柳风正软,碗中琥珀光。

  酒盏倾倒,晶莹的酒液从案几上淌了下来。

  风动帘影,一道比雪还白,比鹤还清的姿影一晃而过。

  王道容正垂着眼,赤足踞坐在榻上,怀里抱美般地抱了把琴拨弄。

  他乌发柔披,眉目如昼,神情极为疏冷淡漠,呈现出毫不关心的姿态来。

  玉带半歪着,白衣如流水般迤逦而下,在他膝边趴着个长发的女伎仰着脸儿看他,脚边也跪着一个在笑。

  暖风熏得人肉酥魂飞。

  那女伎笑着伸手去摸他的琴。

  王道容却说:“别动。”

  他嗓音柔柔的:“你动一根琴弦,我便你斩你一根手指。”

  女伎面色微微一变,心里暗骂了句面上没毛,下没卵子的臭小子,面上却挤出个笑来,柔柔地将脸靠上去,“郎君舍得妾吗?”

  王道容鼻尖发出一声轻哼般的气音。

  “舍得?”他偏头,没看近在咫尺的慕朝游,笑如孩童天真,“怎么舍不得?”

第071章

  慕朝游的目光几乎是避无可避地与王道容撞了个正着。

  这是那日闹得那样难看之后, 她第一次见他。

  王道容不偏不倚,平静地瞧望过来,白嫩的脸蛋淡淡的, 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自然也看不出往昔的柔情来。

  刘俭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笔烂账,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朝她招手, 请她过来坐。

  慕朝游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我就不了, 我手头上还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