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夜一灯明
忽地手腕被人从?身后拽住,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直直对上那人的视线。
“你发?烧了,”裴之珩盯着?她看了两秒,缓声道:“我这便?让宋辞去寻郎中来。”
“寻什么郎中?”这回她脑子?清醒了些,索性挣开他的手翻身坐起来,道:“我就是医生,还治不了我自己吗?”
定是今日在药铺之时不慎染上了病毒,林岁岁强撑着?身子?,弯腰在药箱里给自己拣了副合适的药来。
淡黄色的粉末溶解在热水里,她两手端起水杯便?一饮而尽,回头恰好?注意?到少?年正直直看着?自己。
“哦对了,你也来一杯吧。”林岁岁说?罢,手脚利落地又?端了一杯药水递到他面前。
“我?”他眼里流过一丝诧异,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杯子?,问道:“为何?”
“你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也有感染的风险,预防一下?总是好?的,”林岁岁将药不管不顾地往他手里塞,见对方没反应,便?故意?道:“你,该不会?是怕苦罢?”
那药黄里透绿,还泛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好?似一潭浑浊的污水。裴之珩淡淡抿唇,接过碗,随着?喉结滚动两下?,那碗便?见了底。
忽觉手心一阵清凉,他垂下?眸子?,只见姑娘嘴角噙着?笑,悄声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块冰糖。
“我先前每每到吃药之时总要哄着?自己,还总被苦得不行?,裴殿下?当真是了不起,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林岁岁哄小孩似的,破天荒夸了他一句。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骤然响起一阵叩门声,裴之珩搁下?碗,踱步至屋前拉开了门。
只见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人,池砚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一见了林岁岁,便?立刻绕过眼前的人跨步进屋内,关切道:
“姐姐,我听?说?你生了病,应当不要紧罢?”
林岁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答道:“我已无事了,不过,你是从?何得知我病了的?”
“是那位公子?方才要去寻药,恰好?让我碰上,这才得知姐姐生了病,”池砚转身看着杵在门口的两人,带些委屈道:“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一开始时总想要阻挠我来见姐姐。”
裴之珩侧身看着?两人,波澜不惊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他朝门外宋辞剜去一记眼刀,对方便?立刻虚心地摸了摸鼻头,嘀咕着?道:
“殿,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利……可您只吩咐了去寻郎中,属下?也没想到会?碰上他。”
“二小姐还发?着?烧,你还是离她远些,莫要被感染上了。”裴之珩出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随即毫不客气地将人一把拉至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池砚一眼便?看破他的心思?,却仍故作不知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也随在下?一同走?罢。”
“我们殿下?哪能和你一样?”宋辞故意?提高了音量,道:“人家?是正经成过婚的夫妻,二小姐指定给殿下?拿了药的,你比得上吗你?”
池砚默然片刻后,目光穿过眼前之人,将视线放到姑娘身上,道:“我早便?听?闻姐姐的药铺在这城中甚是有名,不知姐姐可否将一些药物赠与我?”
说?罢他又?摆摆手,解释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独吞的,到时我会?把它们拿回军中,再分给需要的将士们。”
“当然可以——”林岁岁刚作出回答,便?见自己身前这人忽然朝对面伸出一只手,又?将手掌摊开,皮笑肉不笑道:
“这位公子?当真有如此善心,不妨将药钱也一块付了罢。”
林岁岁:……
也不知这恋爱脑今天抽的哪门子?风?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尴尬气息。
林岁岁清清嗓,率先打破了这沉默:“话说?回来,阿砚,你们队里这么悠闲么?还能让你出来瞎逛?”
“不是的姐姐,”池砚动了动眸子?,看向她道:“近日叛乱频起,魏将军便?命我们轮流外出视察,他又?看得不严,我便?溜出来了。”
“魏将军?”林岁岁蹙起一双黛眉,疑惑道:“你们的统帅,不当是尹将军么?”
一听?这话,少?年肉眼可见地迟疑了片刻,支吾半晌也没答出话来。
“宋辞,”裴之珩见状,朝门口递去一个眼神,道:“把门关上。”
“是。”
该不会?是这尹曼琳出了什么事罢?林岁岁见他仍是不开口,便?拍了拍裴之珩的肩,道:“放心吧,他不会?四处声张的。”
听?她这么说?,池砚便?轻声开口道:“其实也没必要隐瞒,此事早晚会?散布全城的。”
池砚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一遍,方才神秘兮兮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尹将军她,其实是女儿身。”
……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她女扮男装所为何事,而且在场你应当才是最晚知道的那个,林岁岁在心里暗暗道。
不过照池砚的说?法,尹曼琳女扮男装一事应当已被人知晓,可原著中她是攻下?了北平后主动掉马的,压根就没有被发?现的这段情节。
“不过,圣上念在她此前杀敌有功,便?免了她的欺君之罪,还说?是要把她发?配到什么忘忧岛去捉妖,好?将功补过。”池砚以为他们是让自己的话给震撼到了,便?继续滔滔不绝道。
“慢着?,”林岁岁及时打断了他,问道:“这尹将军的身份,是如何让人发?现的?”
池砚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得而知,只知今日天还黑着?,陛下?便?把尹将军召去,说?的就是此事。”
看来这原著剧情是彻底乱了,怎的连大女主的光环都没有了?林岁岁正暗自叹息,便?听?一旁的人出声道:
“你是说?,尹星河去的地方,名唤忘忧岛?”
对方思?索片刻,笃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裴之珩勾了勾唇,慢条斯理道:“宋辞,清点好?人手,我们也一同跟去。”
第37章 回忆
“你们都听说了吗?传闻中那战功赫赫的尹将军, 竟是个女儿身。”
“她虽说打下过不少?胜仗,可却瞒了百姓们数年,谁知道居心?何在呢?要我说, 就该把她早早除了才好。”
尹曼琳男扮女装一事已被城中人们口口相传, 满城流言似经风扬起的荨麻草,直刺得人心?口发疼。
“星河,朕着实不忍责罚于你呐, ”高堂上的人放下手中案板,微眯起眼,道:“可百姓们已有颇多不满, 你叫朕如何是好呢?”
尹曼琳双膝跪地,神?情淡漠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夺,臣毫无怨言。”
“将军, ”魏怀远跪在她身旁, 万分焦灼地蹙起眉看?了她一眼,忙道:“陛下,尹将军多年来忠心?报国,立下战功无数,您也是看?在眼里的,隐瞒女儿身一事, 想来她也定有苦衷。”
说罢, 他将两手放至额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臣,恳请陛下莫要降罪于将军,若要罚, 臣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尹曼琳微不可察地倒吸了口凉气,略带震惊地扩了扩瞳孔, 朝他使?了个眼色,腹语道:“怀远,不可意气用事。”
“朕,本也未曾想过要重罚星河,”沈裘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台下二人,冷哼一声,道:“可朕总要平了外面那些人的怨恨,不如就派你去到忘忧岛平息妖患,以堵上那些人的嘴,如何?”
尹曼琳俯首接旨,恭敬道:“多谢陛下,臣这就领命前去。”
“陛下,”魏怀远见状,急忙开口道:“臣自请随将军一同前往,望陛下恩准。”
“你去不得,”沈裘不容置疑地回?绝了他:“如今星河一走,这军中能管理众士兵的便仅剩了你一人,你去了,谁还来领兵?”
魏怀远眉头?紧锁,神?情中满是忧虑,正欲再辩时却听门外有士兵来报:
“陛下,东临皇子求见。”
沈裘一掀眼帘,挥手道:“让他进来。”
那士兵应声而出,不多时,便有两名侍卫一同携少?年入宫来。
裴之珩余光淡淡瞥了二人一眼,紧接着转向高堂上的人,俯首恭敬地作了一揖,道:“陛下,忘忧岛妖物横行,颇多埋伏,不妨让裴某随尹将军一同前往,也好助其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气氛沉寂了片刻,沈裘起身从高堂而下,走至他身前,俯视着弯下去半截腰的少?年,道:“哦?你既知此行凶险,又缘何自请前去?又或是你有何意图,想借此机会达到目的?”
“陛下属实是误会在下了,”裴之珩眉心?微动,语气诚恳道:“实不相瞒,在下曾与尹将军有过深交,如今她陷入险境,我自然也不愿坐视不理。再者,在下从前习得的术法对那帮妖物最为管用,定能助将军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回?归。”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一旁跪着的尹曼琳,道:“在下定会尽力辅佐尹将军,一切皆服从将军的安排,绝不会擅自行动。”
他坦然接受着沈裘目光的洗礼,片刻后,只见对方挪动步子,背过身去大笑起来,道:“好,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明日一早便随星河一同动身。”
“陛下不可,”尹曼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忙道:“此一去甚是凶险,臣铸下的错,由臣一人承担便可,怎可叫旁人……”
沈裘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缓缓坐回?了高堂之上,道:“裴少?君自告奋勇,有何不可?再者,你亦知此行凶险,多个伴岂不是件好事?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出了宫门,尹曼琳抬眼环视四?周,见四?下里无人,便一把将裴之珩拉进巷子,满脸戒备地看?着他,道:“你今日执意要跟着我去忘忧岛,究竟有何目的?”
“原来尹将军在担心?这个,”幽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裴之珩和她视线对上,唇角一扬,道:“你有话?直说便是,还把裴某拉来这种地方,怎么,是担心?我会说出什?么不可外传的话?来么?”
“你少?给我嘴贫,”尹曼琳毫不客气地拔出手中剑,冒着寒光的剑直抵对方颈脖,她眸色一凛,道:“我早便与你说过,既要合作,便休要遮遮掩掩,我可从不吃拐弯抹角这一套。”
“合作?”裴之珩冷笑一声,两指夹住剑尖,将其缓缓移开,道:“尹将军是觉得,沈裘他还会将兵权交到一个女子之手吗?”
他敛起神?色,讥讽道:“尹将军与其在这管在下的事,还不如先将分内之事做好,想想怎么捉到妖物,让沈裘重新重用你罢。”
尹曼琳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咬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思绪跟着追溯到十年前——
“小琳子,你若是能快些长大,该有多好?”尹母慈爱地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又叹口气,轻声道:“可娘这病一日比一日重,怕是等不到你及笄的一日了。”
“娘,您说什?么呢,”小曼琳湿了眼眶,缓缓地将头?埋进母亲怀里,用带着些委屈的哭腔说道:“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砰’
破败不堪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小曼琳惊恐地抬起头?,挂在眼角的泪水都还未擦去,那帮士兵便粗暴地一把将她拽开,给尹母扔去一个铁盒子。
“都在里面了,赶紧拿去,真是晦气,”在她茫然的注视下,那士兵不耐烦道:“一个大男人还娘们唧唧的,搬几?块砖头?就给压死了,兄弟们,走!”
尹母瞬间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埋下头?,将身子蜷缩成?团,紧紧拥着那骨灰盒子,眼泪一滴一滴地淌下。
小曼琳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只知道母亲哭了,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手不断给尹母擦着泪,自己竟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娘,娘别哭了,您一哭,曼琳也想哭……”她索性大哭出声来。
一双大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尹母一手抱着逝去的亲人,另一手紧紧搂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哭得绝望:“小琳子,这个家,从今日起只剩我们了,只有我们了。”
小曼琳愣了愣神?,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随即眼神?呆滞地指向铁盒,声音沙哑:“娘,这个盒子里,装的是爹爹和兄长吗?我是不是没有爹爹了……”
她只记得,两年前的那日,天?气亦如今日这般,阳光甚好,也是同今天?这般凶狠的士兵,蛮不讲理地闯进了他们的家,带走了尹父和尹兄,自那以后,她便再没有见过他二人了。
不想再一相见,竟已是天?人永隔……
又隔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尹母病危,在床榻上永远地合上了眼,临终之时只留下一句:
“小琳子,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这个世上,还能记着你父兄的,就只有你了。”
豆大的泪珠滚下,可任凭她再怎么哭喊,榻上的人都永远醒不过来了。
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可她却只觉刺眼。尹曼琳揉揉哭红了的双眼,抬眼看?外头?的天?空,恍如隔世。
她必须得活下去,那是母亲唯一的遗愿。
直到糖铺的小贩推着沉重的小车走过,夕阳落下山,映红了半边天?,她才怔怔回?过神?来。
鬼使?神?差地,她朝摊子走去,掏出一枚银子,买下了剩余的糖。
糖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化去了心?头?的一切苦闷。
忽觉脸上一片湿润,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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