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是星星大
“敢问公公,为什么就这些?”时鸢看着还不够小半盆的冰块,质问内府局王典事。
“姑娘别多心,实在是现在咱们这儿的余冰不多,得紧着上头那几位不是?”
时鸢本打算息事宁人,却见两个小太监走进来,说是昭修媛宫里的人。
王典事当即让人揭布取出两大桶冰来。
他察觉时鸢不忿的眼神,假笑道:“这昭修媛的位份本就在宁婕妤之上,咱们只是按规矩办事。况且宁婕妤坐月子,可不好受寒啊,这也是为她好。”
“如此,还要多谢公公关怀。”
时鸢扯起嘴角,心里不断默念自家婕妤告诉自己的话。
不气不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时鸢带着冰块回去,苏棠淡淡扫过,心里大概猜到情况,但面上还是那副一蹶不振,要死不活的样子。
门外传来奶团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娘~阿娘~你不要姩姩了吗?”
苏棠知道沉鹭她们不想让孩子看到她狼狈不堪、双目无神的姿态,就骗姩姩说她生了孩子要好好休息,没让她进房里来找她。
看样子哄不住了。
嗯……正好她也该慢慢恢复正常了。
折磨身边的人整整七日,再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沉鹭,替我绾发。”苏棠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头发理顺,才道:“让小公主进来吧。”
小奶团子迈着短腿风一样地扑进苏棠怀里。
“阿娘~”
苏棠把奶团子抱到床上,轻轻拍她的背,“不哭不哭。”
“姩姩还以为阿娘生了弟弟就不要姩姩了。”小奶团子边说着,哭嗝打个不停。
小奶团子说完才想起沉鹭姐姐让自己不要在阿娘面前提到弟弟,连忙伸出小手捂嘴。
苏棠把她的小手拉开,亲亲她的小脸,“姩姩永远是阿娘心里最重要的小宝贝,阿娘怎么可能不要姩姩?”
奶团子这才在苏棠左边脸和右边脸分别亲了一下,糊她一脸鼻涕泡。
这之后的几天苏棠不再吃了就吐,每天还有精力陪姩姩玩一阵子,只是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不能随便下床活动。
她好容易有好转,小皇子的事自是没人敢提,一切安静得就好像从未有一个新生命降生在这里。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棠开始失眠。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热。内侍省给的冰块不够,她又不忍心让时鸢和沉鹭给她打一晚上扇子,总是强行让她们自己回去休息。
更重要的是,孩子的事始终压在她心里。她可以为了姩姩和身边的人振作,可心……骗不了自己。
这天晚上苏棠尝试入眠无果,干脆睁眼,忽然瞧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面前,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赶忙把眼睛虚起来,假装睡着。
作为一个侦探迷,遇到危险沉着冷静是她的基本素养。
该跑的时候要马上跑,就像上次在行梦楼一样。
至于现在这种不能轻举妄动的时候,就得保持绝对安静。
那人影停了片刻,苏棠能感觉到他在慢慢朝她倾身靠近。
这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
……这不是萧景榕身上的香味吗?
不会记恨她骂了他要杀人灭口吧?苏棠也就闲得蛋疼,胡乱发挥发挥想象力,她知道必然没有这种可能性。
果然萧景榕只是稍稍凑近,就拉开距离,转身打算离去。
苏棠伸脚勾住他的长腿。
“皇上既然来了,为何又急着走?”
萧景榕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苏棠猛然发觉这下他好像真有理由杀人灭口了,理由是夜探香闺被她发现。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苏棠发现这种环境下他们看对方都跟柯南里的小黑似的,感觉很怪,于是起身把烛台点上。
萧景榕看着苏棠烛火下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思绪万千。
哪怕兵临城下之时,他也未曾如此纠结。
他默许内侍省克扣她的份例,想借此逼她服软,可她要真为了区区几块冰低首下心,他又只会觉得轻贱。
也罢,就这样养她在宫中……
就在萧景榕踌躇不定之时,耳边传来苏棠闷闷的声音,“我们的儿子还好吗?”
萧景榕闻言掩在宽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苏棠将头埋在膝上自问自答,“是了,皇后娘娘仁爱,必定不会薄待他。”
萧景榕再难自持,坐在床沿揽她入怀。
他明明恼她不分青红皂白践踏他的心意,肆意挑衅他身处尊位的骄傲。
……此刻却只剩对她被迫母子分离的心疼。
“那日是我气急攻心才口出狂言,我知道皇上往日屈尊照顾我是真心疼惜。您能告诉我您的思量吗?”
这是苏棠第一次在他面前用“我”这个字眼,代表她此刻的平等尊重和……信任。
萧景榕也再一次具象地感受到眼前女子的体贴和智慧。
她没有因为孩子的事与他彻底决裂,亦没有故作委屈摇尾乞怜,而是短短几天时间就理清思路问他缘由。
“前些日子朕出宫亲耕,偶遇一游方道士,他断言若是养在生母膝下,此子必殇。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为此伤神,影响生产。”
萧景榕靠自己的本事坐到至尊之位,苏棠觉得他不至于随便一个道士的话就当真,是以她只是很平静地问:“皇上为何信他所说?”
“他言……你是异世之人。”
苏棠震惊到瞳孔放大。
“朕在战场上亦可赌天晴雨雪,东风与否,唯独你和朕的孩子,朕赌不起。”萧景榕话毕,搂住苏棠的手骤然收紧。
苏棠忍不住环住他的脖子爆哭起来,“呜呜呜……哇哇哇……”
连日来积压的情绪好似全在这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其实萧景榕抱走孩子的当晚她就想明白了,只是正因为想明白才笃定孩子要不回来,所以心痛难忍。
皇后膝下已有二子,萧景榕就算要把儿子抱养给别人,也不该给本就体弱的皇后。
除非他把儿子交给皇后其实是在保护他,毕竟皇后远比宫里其他妃嫔对她和孩子有善意,同时又不乏震慑他人的手段和威严。
可谁能逼得萧景榕如此,这是苏棠最想不通的地方。
没曾想到头来是因为她这个生母?
“婕妤,出什么事儿了,可要奴婢进来?”
“不、不用,让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时鸢的声音打断了苏棠哭嚎的节奏,她只好顺势止住哭声抽噎起来。
萧景榕的手在后背轻轻抚摸替她顺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棠总算平缓下来。
她瓮声瓮气道:“皇上,您说咱们这样……像不像偷情啊?”
宁婕妤和狂徒?
说起来萧景榕的长相和身材确实合适当狂徒。
苏棠略带惋惜道:“可惜妾身没有能挂在您腰带上的赤色鸳鸯肚兜。”
萧景榕:……
苏棠这人就是对任何不顺和困难都看得很开,能解决的尽力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摆烂解决。
她称自己的这种思想为冷漠的善良。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哪怕失去孩子让她心痛到生理反胃。
可……什么都比不过孩子健康快乐地活着。
既然养在她身边有危险,她更愿意选择放手,而不是提心吊胆地把他留下。
萧景榕也许诺只要她想他,随时都能去皇后宫中看他。
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苏棠满血复活,彻底恢复往日懒散又充满活力的样子,还四处给儿子征集小名。
因为萧景榕答应孩子的小名她来取。
不过孩子被接到皇后那里的真相苏棠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也就导致时鸢和沉鹭满脸问号,这是哭好了还是哭疯了?
后来皇后和云婕妤来探望,苏棠都借身体不适的理由给婉拒了。
时鸢和沉鹭因此更加断定她只是强颜欢笑。
但苏棠表示原因很简单,她现在又脏又臭啊。
十多天不洗头不洗澡,还是夏天,她真的没脸见人。
想到那天和萧景榕抱抱,人家身上一股子高级香,她浑身汗臭,她就发誓不会在出月子之前见任何人,尤其是萧景榕。
但整天窝在殿中实在无聊,苏棠开始疯狂打探宫里的八卦。
时鸢和沉鹭顾及她的感受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和她讲,于是苏棠就偷偷把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叫进房,说一个八卦给一粒碎银,小宫女瞬间打开话匣子。
没想到吃瓜吃着吃着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你接着说呀。”苏棠递给小宫女一把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