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是星星大
他哪知贵妃自那件他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期许之中。
她得知荷包的主人是昭南王世子以后,便在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自己机缘巧合之下遇见的少年。
年复一年地见证对方成长为自己心目中的样子。
他每一次出征她牵肠挂肚,提心吊胆。每一次凯旋她满心欢喜,与有荣焉。
她是大雍的英雄,亦是她心里的英雄。
可惜各方势力的牵绊导致她并不在他的择妻之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
如今好容易寻来的机会到他身边,她怎能甘心不与他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眷侣?
萧景榕察觉到贵妃愈发怪异的眼神,稍感不适。
幸好此时侍卫来报,“禀皇上,前面的路通了,可要现在出发?”
“嗯。”萧景榕颔首,待马车复又行进之时,靠在隐囊上闭眼假寐。
马车从天晴白日走到日暮西沉,总算抵达皇宫。
苏棠把萧韶安和小寿王安顿好,带着两娃回就日宫,水还没喝上一口,便有太监传旨叫她去太极宫找萧景榕。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吩咐乳母先带着两娃梳洗休息。
“嫔妾参见皇上。”苏棠还是第一次踏入萧景榕的寝宫,内里明黄朱红的色彩莫名压抑,檀木和楠木的味道混着熏香,倒像是进了琼宇金顶的庙里。
萧景榕坐在案几前,眉目肃然。
案几上那方雕龙砚台尤为黑亮,凸起的龙眼似能穿透人心。
苏棠觉得此时的他比之前她任何时刻见过的都更像皇帝。但她毕竟并未自幼接受封建尊卑意识的熏陶,不至于被吓破胆。
只不过萧景榕下一句话还是让她的小心肝不可抑制地抖三抖。
“你可知抗旨不遵需处何刑?”
苏棠识相先跪下。
抗旨不遵?不会是指换药那事吧?可贵妃都到跟前了,她总不能跟人说“你让一让,我来”吧?
“轻者,杖责,降谪。重者,处以绞刑。大过者,株连九族,虽会赦犹除名。”苏棠表示她这段时间那么多书可不是白看的,这个时代律法严苛,她没少研究。
萧景榕没想到她还真答上了,不常有女子会把刑狱律例背得这样熟,她是早知有这一日不成?
“你既知道,还犯?”萧景榕凌厉的眼神看向苏棠,实则快被气笑了。
“嫔妾实在事出有因,还望皇上明鉴。”苏棠想想萧韶鄞那小崽子装委屈的样子,稍微模仿一下,“嫔妾自然不敢忘替皇上换药之事,只是贵妃娘娘已在,嫔妾不好进来。”
萧景榕凝视苏棠。
苏棠自认也没说假话,脸不红心不跳地任他瞧。
“既如此,你现在替朕换过。”
“是。”
苏棠看到萧景榕手臂上缠着的绢帛顿感无语,这明显不是她昨天绑的结,这死男人一天换那么多次药做什么?
只怕不换药这伤口还能愈合得快点,没事折腾自己干嘛?
“沐浴也由你来伺候。”萧景榕见苏棠眉眼低垂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是。”
苏棠表示情趣嘛,她不觉得被污辱。
实则萧景榕也确实没有侮辱的意思,就是报复她敢把自己撇下。
久违的搓澡,两人的心境似乎都和在王府时不大一样。
皇帝的浴池很宽,台面由光滑的大理石砌成,两边不知嵌着什么宝石,在烛火下泛着光泽。
萧景榕泡进浴池,苏棠坐在台阶上有气无力地用布巾摩擦他没受伤那只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李培顺见两人迟迟没出来,只得在门口喊:“皇上,时辰怕差不多了,不若奴才伺候您更衣?”
后半句李培顺没胆量说出口……再泡都要泡浮囊了。
萧景榕侧目看向苏棠,“今晚留下。”
啧,死男人整这出。
苏棠凑近他耳边道:“可是嫔妾不想被抬回去。”
第69章 床头的荷包
苏棠说不留宿就不留宿,被人当货物一样送来送去她接受不了。
反正现下萧景榕心情不差,应该不至于如何。
萧景榕睨她一眼,想再次控诉她抗旨不遵,又觉得她所言有道理。
“那便替朕铺好床再走。”
苏棠觉得萧景榕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整个人表现得特别怪。 难不成贵妃太热情了,导致他想在别处发泄发泄?
人嘛,少不了犯贱。尤其是男人。
可他那早有人整理得连条褶子都找不出来的刺绣真丝被,有什么可铺的?
苏棠无奈把被子从折了三折的样子打开成平铺的状态,还多弄出一堆褶子。不过睡进去总归是要弄乱的,苏棠自然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把它抹平。
她起身抬头时却见锦帐内侧挂着一抹熟悉的鸦青色。这个位置从外面看并不能一眼瞧见。
这不是她送那荷包吗?居然从王府带到了这儿。
苏棠再次见到这流氓兔感觉走线格外粗糙,当时觉得自己绣得还不错来着。
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样子萧景榕的确是重诺之人,说不扔就真不扔。
“旧了。”萧景榕在她身后的矮桌上看不知什么书,抬眼注意到她的视线,语气毫无波澜地点评一句。
一时让人听不出他是个啥意思。
旧了?难不成让她再做一只?
不直说她就当听不懂,绝不接受领导安排的隐性工作。
“可要嫔妾找人换新的?”
萧景榕在朝堂上见惯大臣们阳奉阴违,哪里听不出她是懂了装不懂,垂眸盯着手中的书,沉声道:“不必,出去。”
哟,死男人闹脾气了,有点意思。
苏棠略微揣摩了他适才的语气,这种程度以她对萧景榕的了解,绝对不是真生气。
那就没什么大事,回去洗洗睡觉要紧。
苏棠离开以后,一个小太监紧跟着往后边墙根处连敲三下,眼神时不时左右瞟,注意周边的动向。
对面紧跟着以相同节奏的敲击回应。
两人窸窸窣窣半刻不到,小太监赶忙回去当值。
对面的人一路疾走,到达兰林宫。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坐在主位上,眼神瞥过脚下跪着的人。
钰棋接收到自家主子的信号,赶忙问:“你打听到什么,赶紧讲出来。”
“禀贵妃娘娘,那位亥时三刻进殿,四刻伺候上边那位梳洗,将近子时从殿中出来,现下已离开。”
贵妃皱眉,“他们可有说什么?”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小德子只是在殿外伺候,实在知道不了那样细的事。”
“真是无用。”贵妃将一侧手肘搭在椅子把上,呼出一口浊气。
“娘娘也不必太忧心,奴婢瞧着不过她不过被当个丫鬟使唤,这些伺候人的事儿自然只有她那样低贱的人做。就像您使唤惯了奴婢,自然不轻易换人。”
贵妃闻言面色稍缓,却也并无喜意,“继续打探着。”
钰棋上前递银两,把人打发出去。
“叶氏如何了?”
“听说还不见好呢。”
“是吗?且熬着吧。对了,明早要去见太后,把东西备好。”
“娘娘放心。补汤早就叫人炖上了。寺里请的佛像在嘎乌盒里装着。”
苏棠回到就日宫,连日奔波的疲惫袭来,直接睡到第二日天亮。
皇后身子不适,派人免了请安。
她躺着等到时辰再晚些,打算去看看皇后。
没想到刚走到未央宫门口,又遇见贵妃这尊大佛。
她此时对冤家路窄、阴魂不散这两个词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看样子宁昭容跟皇后娘娘关系是真好,昨日皇后把大皇子交给你,今日你又巴巴地赶来看望。”
此处只有苏棠和贵妃二人,苏棠明显感觉对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与人前完全不同。
贵妃和皇后是敌对关系,苏棠可以肯定,而且她从贵妃刚受封时就怀疑她是继后人选,否则不可能位份会在白淑妃之上。
她上次试探过萧景榕并无此类打算,但太后那边十有八九打的这个主意。
自己站队皇后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再加上贵妃对萧景榕的情意,苏棠觉得虚与委蛇、忍气吞声已经没多大意义。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惠泽六宫,嫔妾心悦诚服,自然交好。况且贵妃娘娘不也前来探望吗?”
“宁昭容说得有理。那咱们便一道进吧。”
“娘娘先请。”苏棠跟在贵妃身后进入未央宫。
端着药碗出来的荷露见到贵妃前来面色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