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 第132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骗子,骗子……”她埋在他怀里,低声喃喃,字字清晰。

  洛襄全然清醒过来,瞬时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与她拉开距离,避开她的注视。

  她凑了过来,仰起哭花了的小脸,明明泪流满面,语调却甚是咄咄逼人:

  “为什么你掩藏身份,连我都要瞒着?”

  她日夜行军,擦破皮肉,没有掉一滴泪。被昭月诬陷囚禁,关入大牢,没有掉一滴泪。被李曜戳穿,差点又要被他制住,也始终没有掉一滴泪。

  可此时在他面前,她却委屈极了,眼底发涩,泪水又盈了眶:

  “我千里迢迢从乌兹赶来见你一面,你却一直在骗我……”

  洛襄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身,压下了狂躁的心跳,恢复了冷静的神色。

  他从戾英处得知,她为了来到高昌,吃了很多苦,甚至差点死在北匈刀下。

  她对他一句也没有提起。

  她柔韧又刚强。自认识她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在别人那里落过泪。

  可一见到他,她总是落泪不止。

  洛襄想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袖中的手指蜷起,扣紧,始终没有动。

  她抹了一把泪,双眸明澈中透着一丝狡黠,泪中含笑,道:

  “我今日九死一生来见你,你还不肯说吗?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他望着一身北匈军的装扮,柔嫩的掌心遍布被马缰勒破的红痕,臂上还有被箭矢擦伤的血迹,只觉心口处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紧得就快要崩裂开来。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

  算到她被昭氏关到高昌地牢,不必再守城,最为安全。

  算到他请来的大梁援兵,那个大梁皇子忌惮她乌兹国主的身份,也会救出她。

  算到她与大梁和北匈主帅都关系匪浅。他确信,无论是谁夺得高昌,她都能平安顺遂。

  唯独没有算到,她会不顾生死地来前线找他。

  只这一个念头,足以让他僵直的四肢百骸如受业火焚烧。

  他已不能再逃避,必须要向她坦白。

  塞外的夜风吹拂空寂的堡垒,卷起阵阵黄沙。封闭的墙角内,沙尘给一切蒙上了朦胧的光晕。

  洛襄闭了闭眼,开口道:

  “你来到高昌,是入了昭月的局。她想利用你控制我,进而控制佛门,将整个西域卷入战局。我不能让他们如愿。”

  “于是,我和昭氏做了一个交易,以国师的身份为高昌守城。我以为你会自行离去……却不料个中如此之多波折,反倒害你泥足深陷。”

  “这一局,从莎车就开始布下了。从明妃案到乌兹,他们经由戾英看到我的软肋。”

  “而我的软肋,就是你……”

  他倏然抬眸,定定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

  “朝露,我对你生了爱欲之心。”

  他连夜鏖战之后的声音略有喑哑,却极为平静,像是冰封的湖面,听不出一丝浮动的气息。

  极尽庄重,极尽暗涩,恍若一个坦白罪行的囚徒。

  “我曾梦见你,占有你。不想与你分离,想要将你留在身边。”

  他的声音窒涩了一瞬,神情却依然肃穆而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坚定不移的凛然气魄:

  “我试过了,我断不了。”

  佛说,爱欲断者,如四肢断。他哪怕四肢百骸尽毁,也断不了想要她的念头。

  自莎车王寺伊始,他不止一次动过将她留在身边,藏在王寺的念头。

  后来,从莎车一路护送她到乌兹,他克制着不去见她,默默相助她称王。却在她要嫁给他人的时候,不惜违背戒律,当场出现在她面前。

  在高昌,昭月手段阴狠,用她胁迫于他,他只能换作国师的身份,生怕她待在他身边不走,生怕因他而陷入险境。却一再忍不住靠近,哪怕在她身边待一刻也是好的。

  “是我之失,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使得你被迫卷入高昌这场阴诡之局,屡陷险境,生死难料。”

  “是我的欲念,害了你。”

  洛襄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道:

  “我既辜负了佛祖,亦负了你。我愧对佛门,亦愧对你。”

  既已皈依三宝,却还要流连红尘。不仅流连红尘,还害人不浅。

  方才听到北匈军的呼哨,他以为他就要死在这里,余生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却又见到了她,还以为是死前的美梦,放肆地吻了她。

  唇齿相触,一刹那的喜悦无可比拟。击碎了他在心底封冻千年万年的冰层,洪水滔天,势不可阻。

  她就在他面前,真实不虚,不是美梦。

  洛襄只觉五脏六腑涌动着一股股热流,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揉进他的骨血里。

  可他只僵坐不动。偏生微垂的眸光恰好落在她微肿的嫣红唇边,水润娇软,淡淡的光泽,就在方才曾与他密不可分。

  他撤回目光,不再看她一眼。

  她一向景仰倚赖的佛子,一直以来竟然对她生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最是禁欲之人,却深陷爱欲之海。

  她对他敬若神明,可他却心怀不属于神明的私欲。

  堡垒厚重的土墙外传来几声幽幽的马嘶。夜穹深沉,茫雾散去,云开见月明。

  朝露呆愣了半刻才缓过神来。

  从知道佛子和国师都是他一人时,她既想哭又很气。

  本来抱着嗔怒和戏谑的心态来拆穿他的伪装,想要看他原形毕露,看他张口结舌。

  一想到素来凛然不可侵犯的佛子吃瘪的模样,她一路疾行之中都忍不住翘起嘴角,洋洋得意。

  可洛襄没有。他一口气将深埋在心,那些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情愫全部说了出来。

  朝露心头既是懊恼又是酸涩。

  若不是她被昭明赶回乌兹途中再度折返,硬是要凭着一丝残存的执念回来找他。他或许今日已死在北匈军的围困之中,幕天席地,黄沙埋骨。

  一并被万里风尘掩埋的,还有他两世以来的心意。

  最后,他竟然还说是自己伤害了她,他对她有愧。

  这下张口结舌的人竟成了她自己。

  沉默了许久,朝露眨了眨眼,垂头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手里的马鞭,低声道:

  “是我自己选择来高昌的,是我心甘情愿,怎能能说是伤害?”

  她想起前世和今生最初的自己,滥杀无辜,不断引战,才知曾经是多么荒谬。

  “若是不经历高昌这一番波折,我怎知民生疾苦,战火屠戮,人命可贵,怎么做一个贤明的君王?”

  洛襄黯然垂眸,目光下敛,僵硬的手指蜷起。

  “不要因为愧疚,便饶恕我,怜悯我,纵容我……”

  他知道,她对他的善意和忍让都是因为因前世所为而产生的的愧怍与内疚。

  前世之事,也是她的梦魇,她始终没有放下,所以今生想要补偿他。

  他背过身,神容克制而隐忍,缓缓道:

  “前世之事,是我罪有应得。前尘如逝水,今生,你已非当日的洛朝露,不必再介怀前尘旧事……是我不该有爱恨嗔痴,不该心存妄念。”

  他不想她因前世而束手束脚,不得自由。

  他自知人生在世,应向前看,不该耽于往昔。是他前世求而不得之因,生了今生妄念之果。她不该同他一般,耽于往昔,沉于前世梦魇。

  朝露目瞪口呆,深陷巨大的错愕中却又有几分失笑。

  她想要克制,可她忍不住,既是气恼又是不甘心地道:

  “襄哥哥,你不是神佛,只是凡人。”

  “凡人有血肉之躯,有爱有欲,是天经地义之事,又有什么错?”

  静夜中,密林鸟儿惊飞,隐隐有呼哨声从极远处传来。

  洛襄黑沉沉的眸中掠过一丝灼人的光亮,稍纵即逝,又黯淡了下去。

  一时的意乱情迷,令他忘了还身处险境。他一人本是无所畏惧,可她在这里,哪怕再舍不得,他不得不压下内心的情感,立刻作出决断。

  洛襄望一眼土墙外,隐隐听到马蹄声,背对着她道:

  “此地危险,北匈骑兵随时会追来,你赶紧离开这里。”

  朝露绞着马鞭,撇撇嘴:

  “我是来救你的,要走一起走。”

  洛襄细算兵力,望见她带来的黑甲骑兵,又见她穿着同样的铠甲,望着她问道:

  “你怎么会和北匈军在一起?”

  朝露抛了抛手里的兜鍪,指着守在土堡外的亲卫,得意一笑道:

  “他们不是北匈骑兵,是我的人伪装的。有高昌兵,也有从前我三哥的亲卫,还有大梁骑兵。”

  “这一路都是北匈游兵,太危险了,我怕见不到你就被北匈人抓了去,便出此下策,也算有惊无险。”

  洛襄微微皱眉,问道:

  “梁军已经到高昌了?”

  朝露点头,道:

  “大梁愿意援手,高昌是可以守住的。只不过两军交战,难免伤亡,到时候又是一片尸山血海了……不知有没有法子像乌兹那样,不用打仗,签订盟约。”

  朝露喃喃自语间,渐渐觉得手心黏腻。她摊开手一看,指间竟满是鲜血。

  她一直没发觉,洛襄股侧中了一支箭,被他砍掉了箭尾,在夜色中不易发觉。

  此刻他无法行走,更无法骑马,所以才一直倚坐在墙角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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