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 第217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他宽大的袍袖垂落,袖里,双手紧握缰绳,拳头僵硬,之后,立刻勒马回身,将计就计将突袭的北匈军逼入密林,层层包围起来。

  眼见熟悉的负隅顽抗,他纵身下马,抽出血迹斑斑的剑。

  夜风猎猎,树影婆娑。他独身一人朝着这队骑兵逼近,剑尖在泥地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他朝那名熟悉的骑兵首领,沉声道:

  “当日,我放你走,你答应过,不再来犯。”

  已是力竭的洛枭手中的刀被他一下挑断,震落在地。只得双手撑地,啐出一口血来,死死盯着他,一字字道:

  “我是她三哥,我必要救她出宫的。”

  他黑眸沉沉,冰冷的剑身抵在洛枭颈侧,冷声道:

  “为了她一人,撕毁与大梁盟约,牺牲边境十万生民,埋葬你麾下一万勇士?明知不可为,还要妄想能攻入长安?”

  北匈骑兵迅如雷电,奔袭不携辎重,一路沿途不断猎杀平民,抢夺粮食,直逼长安,造成陇西四郡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桩桩件件,都是叠加在她身上的罪孽。

  利刃在喉,盛名一世的北匈悍将反倒咧嘴笑了笑,视死如归一般,轻声道:

  “那又如何?露珠儿不属于大梁皇宫。她生在西域,长在西域,家在西域,只有在西域才能活!她在那里会死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哪怕是尸山血海,地狱黄泉,无论多难,不计生死,我也要将她救出来。”

  这人世间,红尘滚滚,不止他一个痴儿。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他仰首望天,闭了闭眼,道,“她不会跟你走。右贤王若还能重整旗鼓,再来一次,我便再杀一次。”

  语罢,他扔了剑,转身离去。

  “洛襄!”洛枭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沙哑的声线突然唤道,“我知道是你。”

  夜风吹拂他玉白的衣袍如密云翻涌。他脚步不停,没有回头。

  洛枭身形趔趄,挣扎着站起来,朝他道:

  “她是为了你才去长安的!”

  他脚步顿住,缓缓回过身去。

  洛枭抹一把唇边溢出的血痕,字字清晰:

  “她出嫁前,我曾回到乌兹,想要带她回北匈逃婚。可她始终不愿跟我走。”

  “是因为,她听说你去了长安,才想去长安的!”

第108章

  剑柄落地,雪泥飞溅,污了一袭玉白。

  天将亮了。晨曦自浓密的枝桠缝隙间漏下来,照在剑刃上,折射出幽明不定的光芒。

  他依旧在阴影里,斑驳的阴翳将他淹没。

  他继续往回走,没有再回头。

  洛枭苍凉的话音散在重重密林之间,离他越来越远了。最后,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回到陇西四郡,一连数月都在处理战后流民的余事。

  多少粮食要向朝廷请开仓发放赈灾,多少压塌的房屋需要重建,多少被马蹄毁坏的良田需要复耕。

  他袖下的一笔一划,皆是人命关天。

  深夜,他房里的灯烛彻夜不息,案前的卷志堆叠成山。昏黄的火光在他坚毅的轮廓间刻下柔和的光晕。

  如此,也算渡尽众生了。

  可案卷也总有批完的一日。夜深人静,求而不得的落寞会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一向端直的背向后倚去。

  之前刻意规避去想起洛枭临走前的话,总会钻入心头,就像是被风拂过的微澜。

  那些话,他并不相信。

  北匈右贤王费尽心机,多次突袭边境,耍尽心机手段,兵不厌诈,只是为了将她救出皇宫。

  洛枭说这一番似是而非,无从考证的话,只不过想让他助他一臂之力,带她出宫。

  可一颗细小的石子,在心湖荡开了涟漪一圈一圈,波纹散了,石子沉底,不知不觉,已在心底的泥淖里越扎越深。

  他想起救她出北匈营地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愿不愿意回乌兹。

  那一刻,她好似微微点了点头,却好似又沉默不语,令人捉摸不透。

  有些话,即便没有得到确切回音,可一旦出口,就像在他心头的荒原,如野草一般不断地疯长。

  之前不敢去细想的情节在脑海中周而复始地回放。

  他想起,她曾向他问询那名佛子的下落,说她听闻他来了长安,想要见他一面。

  他冷淡地说他已死在西域,她面上流露出的错愕以至于落泪纷纷。

  从前,她的眼泪掺杂的虚情假意太多,他已辨不分明。

  “她在宫里会死的。”洛枭并不知晓她真实的身世,却好像料到了她的际遇。

  心绪再难平静。

  漏夜的残烛暗了下去,边塞呜咽的风中,传来敲击金柝的声音。城外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是长安来使,奉皇帝之命,急召他入宫述职觐见。

  他在京中的地位,虽仍旧高高在上,却危若累卵。

  皇帝重用新臣,培养了大批初出茅庐的寒门举子,扶植新的权臣,取代他,对抗根深蒂固的世家。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北匈南下劫掠,又逢荒年,生民流离失所,冻馁遍地,民怨纷纷,财政紧缺。这一番罪责需要有人背负。

  勤政殿御前,皇帝将一盏滚烫的茶水砸在他脚边。

  终是到了敌国破,谋臣终的时候。她曾为他批下的谶命,就要应验。

  他也早已算到了必有今日,但他尚有最后一谋。

  于是,他先斩后奏,未向皇帝请示,便私自将大梁数百座寺庙内的镀金炼铜佛像尽数熔去,用来铸造铜钱,下发赈灾。

  谁能想到以佛入道,被天子尊为国师的圣僧,有朝一日会当众背弃佛门,破灭三宝呢?

  群臣大惊,朝堂震荡,一时间佛门信众沸反盈天,弹劾的奏章如雪花纷涌。

  皇帝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地卸了他兵权,将他一路贬至禁军衙司,以平民愤。

  灾民安定,财政稳固,又去一权臣,所有好处都让皇帝一人占了。他以自身设下的计谋,他知道皇帝不会拒绝。

  最后一日,他上交入宫的腰牌,离开勤政殿之前,一直沉默的皇帝突然叫住了他:

  “她在宫中幽禁数月,太过凄苦,无人为友,唯有国师一汉文师父。你走前,去看看她,替朕,宽慰于她……”

  “待朕平息一切,定会还她自由。”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是九五至尊,天命所归,也有不可为之事。

  即便他并不愿意,可皇命难违,他最后一次来到了明霞宫。

  不为别的,就怕失控。

  塞外还是寒冬,京城已有最早的春花开了。

  明霞宫是皇帝当初亲自督建,满庭皆是曼妙的花树。冬雪未化,春花初绽,姹紫嫣红开遍,清风一吹,鲜妍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飘零下来,最后悠悠落在女子的袖口。

  时隔一年半载,他又见到了她。

  庭院里,就她一人,服侍的宫人不知都去哪里偷懒了。

  她未穿氅衣,只着一身滚毛绒边的襦裙,冰天雪地里,颜色清素得仿佛能和雪融在一处,随时都要化去。

  宫墙连绵的赤色,满庭烂漫的落花,与她格格不入。

  她背对他,微微俯身,捡了一条枯枝,在雪地上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首,回眸,见到他时,目中流露出一丝慌乱,莲步轻移,将刚写好的字迹迅速地抹去。

  他缓步走过去,低垂的眸光一扫,只在地上隐约见到一个“洛”字。

  原是在写她自己的名字。

  其实他忘了,他也曾姓洛。

  拂过的雪渍将字迹覆盖,好似就能将情愫掩埋。

  转瞬间,她已恢复了平日桀骜不驯的神色,背着手笑盈盈地走向他,依旧带着几分趾高气扬:

  “法师怎么今日有空入宫?”

  “听闻法师背弃佛门,被言官弹劾,又被陛下罢免,还为天下信众唾弃,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本来是首屈一指的大梁国师,我都替你感到惋惜后悔呢。”

  同样是囚徒,非要讽他一番。

  这是她残留的倔气,许是因他突然造访,见到了她幽禁宫中的模样,她便硬是要嘲讽他的落魄,显得自己的处境也不是那么不堪。

  还是如此不改的顽劣。

  可又实在美丽。

  她这一株蔷薇唯有带刺,才最是鲜活。刺他的魂,动他的魄,惊他的心。

  “我教过你的。亦吾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尤未悔也。君子追求心之所向……”他凝视着她乌灵灵的眼眸,道,“纵使万罪加身,永堕阎罗,亦不会后悔。”

  她垂眸不语,似是在回味他的话。

  这一句楚辞,对她一个汉文初学者而言太难了,她或许听不懂,又或许他从前所教的字句,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她檀口微启,唇瓣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红艳艳的口脂在苍白的脸上有一种几近妖冶的意味。

  那一夜,他尝过她的唇,流连不去,吻了千千万万遍。

  他收回目光,最后鬼使神差一般,不由问了一句:

  “那你呢?入宫为妃,可有悔意?”

  她微微一怔,从口中叹出一口气,白茫茫的雾很快消散了。她只是笑了笑,轻声道:

  “法师,你不知道,我的人生从来不由我自己选的。”

  他上前一步,面对着她,目色沉静而又汹涌如潮,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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