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赵鸿煊人生中最大的痛楚之一便是子嗣问题。
之前他父皇因他子嗣不丰之故想要废去他的太子之位,现如今做了皇帝,他仍因子嗣之事发愁不已。
宋景茂行不行他不好判断,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太行。
那些针对宋景茂的流言仿佛全都扎进了帝王的心口,若非幼时遭人暗算,他如何会不行?
难道遭人暗算是他所愿意?
他何其无辜!
这种同病相怜让赵鸿煊对宋景茂升起前所未有的信任,只因他们是一类人,他的苦他亦品尝过。
赵鸿煊认为这背后造谣之人心机深沉,明面上是在攻击宋景茂,实则心思歹毒在映射他这个帝王。
查,必须要彻查。
他原本以为这是施家人搞得鬼,不成想查到最后,流言的源头竟然是深宫中他那位表姐。
原因不用想也清楚,便是当初宋景茂利用了她,可宋景茂利用她亦是因为帮助自己。
所以转了这一大圈,原来宋卿受了这等天大的委屈竟是因为自己!
很快,朝中便发生一件让人震惊之事,宋景茂被皇帝加封为太子少傅。
太子少傅,虽说是恩宠性的虚衔并无实权,但要知道这种头衔一般都是宰辅或者亲王之类才给授予的,这就不仅仅是恩宠的问题。
往深里想,会不会是皇帝在暗示群臣,他这是把宋景茂当成是下一任的宰辅栽培?
施国公倒是想反对,但皇帝给宋景茂的毕竟只是一个虚职,为此同皇帝争得剑拔弩张,似乎又得不偿失。
升官之后,宋景茂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弹劾刘文平贪污受贿,皇帝准奏,着大理寺进一步审理。
这次施国公完全没有为刘文平说话的意思,那谣言本来就不是他传出来的,再傻他也不会故意往皇帝的伤口上撒盐。
皇帝不行的事,除了皇帝自己知道,皇后亦知道,他这个老丈人自然也约莫清楚一二。
这刘文平自作主张,这是生生又往施家头上扣了一顶大锅,蠢货死不足惜,便是宋景茂不弄死他,施国公都想弄死他。
满朝众臣想起宋景茂在那日在伯府满月宴上的谈笑谦和,彬彬有礼,再看如今刘文平的凄惨下场,不由后脊背阵阵发凉。
贪污受贿是什么重罪吗?
自然是。
可满朝文武有几个不贪的?
刘文平落得如此下场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得罪了宋景茂。
说人家两句风凉话,也不过是乐呵乐呵,可你能保证这话第二日不会传到人家耳朵里去吗?
还是说你也想成为第二个刘文平?
而后宫里,为了防止范芷兰以后再有兴风作浪之举,皇帝下令将其禁足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风波过去。
宋景茂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学士,比之从前威严更盛。
而何氏亦是各种宴会上的坐上宾,无人敢慢待她半分,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同她聊什么子嗣问题。
即便有那怀孕的,也是尽量避开她。
宋景茂不需要解释,他只需展露出自己的实力,侧面证明他对皇帝的影响力即可。
经此一事,宋景茂在朝中地位愈发稳固,景辰成为洛京城中名副其实的贵公子。
另外,各种资源加持,加上他自己的天赋,考秀才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他只是随便考考,不成想却是拿了个县试第一。
放榜那天,可给秀娘高兴坏了,忙紧得给远在南州的三郎报喜,又要请相熟之人前来庆祝,还不等她安排,宋景睿又考中了贡士第七名!
景辰的县试第一同哥哥的贡士第七自然没法比,秀娘顿时觉得显摆不起来了。
家中好事连连,孙子们一个更比一个争气,老太太自然是喜不自胜,只如今还没有殿试,不好太张扬,想着等一个月后睿哥儿殿试过了定要好好热闹一番。
老太太不想张扬,与宋家交好的故交亲友却是等不及前来祝贺,一连几日,宋家来来往往的客人就没停过。
现下何氏当家,迎来送往之事自然由她全权照应着。
受了几次教训,王氏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儿媳妇能干,不能给儿子帮上忙,还净给添乱,又有竹姐儿在一旁劝着,她也慢慢想开了。
儿媳妇能干是好事,她干嘛要妒忌呢,难不成非要娶进个败家的她就高兴了?
至于二房姜氏,她本是秀才之女,有几分小清高不假,但是个有自知之名的,知道自己与何氏是不能比的,也不争这个管家权,能管好自个儿房里的事就不错了。
秀娘想得更开,她不揽这档子操心事。
何氏这边忙得不可开交,虽忙碌确也觉得充实。
其实招待人是一回事儿,主要是送礼的人太多,这什么礼能收,什么礼不能收,都得由她定夺。
说白了人家来送礼可不是真冲俩小的,冲的是宋三郎、宋景茂的面子。
这其中的人情世故,何氏不但要做到心中有数,还得备注好下次回礼的注意事项,免得到时疏漏得罪人。
她正忙着在厅里招待客人,管家匆匆跑来禀告:说是忠亲王府送来的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乃是一方田黄石笔洗还有两枚田黄石印章。
这就是专业之人做专业之事了,若是换做之前的王大柱,恐怕即便人家礼单上写清楚是田黄石,他根本就不知道那田黄石是什么。
田黄石极其罕见稀有,乃是玉中之皇,比帝王绿更为稀有的存在,既然是忠亲王送来的,都不用看,必定还是品相极好的田黄石。
何氏知道辰哥儿同赵敬渊的关系,家里与朝廷哪几家真正交好以及有何渊源,宋景茂都同她细细交代过。
何氏想了想道:“无妨,妥当收置起来,回头儿交给辰哥儿便是。”
管家领令出去,何氏回到厅里屁股没做稳呢,又有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报,“少奶奶,宫里来人了,说是传陛下的口谕。”
何氏一惊,忙问道:“可有说是传给谁的?”
“说是给咱们府上三少爷的旨意,三少爷已经忙紧地出去接了。”
一听说是传给景辰的口谕,何氏稍稍松了一口气,大概率不是什么坏事儿。
果然,她就听对面秀娘朝众人笑道:“我家这臭小子打小就不爱念书,我跟他爹督促过多少次,他全当是耳旁风,前些日子陛下要他下场考科举,不成想他还真考中了,还是咱们陛下的话最管用!”
众人:“……”
这大气儿吹得,真是叫人一点辄都没有。
有谁听说过奉旨科举?
人家不但奉旨科举,还考了头名秀才,这能不龙颜大悦么。
也不知道该说皇帝太给他面儿,还是说
他给皇帝面儿。
前院儿,苏公公笑呵呵朝宋景辰一拱手,“小宋大人,可喜可贺,陛下口谕,特让老奴过来接您进宫问话呢。”
宋景辰忙让人招呼苏公公喝茶,并奉上谢礼,自己则匆匆回后院换上正式的衣裳。
这一回生,二回熟。进宫进得次数多了,宋景辰也就不把进宫当回事,家里人好像也都习惯,不再像第一次那般认为是什么天大的事。
可在旁人眼里,完全不会这么想,众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圣眷正隆。
……
“还请小宋大人在此稍等片刻,老奴进去通传一声。”御书房外,苏公公话音刚落,便听见里头传出赵鸿煊的声音,“叫他进屋来。”
宋景辰应了一声,挑开竹帘跨步进屋,一股淡淡的花香伴随着茶香扑面而来,赵鸿煊没有如往日那般在书案后面正襟危坐 ,而是斜靠在旁边罗汉床上,一只腿屈起,手里捧个青瓷小盏,小口啜着茶。
颇为闲适的样子,看起来皇帝心情不错。
景辰行至近前,跪拜行礼,“景辰问陛下安。”
赵鸿煊笑道:“行了,这里没有旁的人,就别跟朕装了,瞧你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景辰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忙规规矩矩跪好了,抬起头来,老老实实承认道:“陛下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臣刚才光顾着瞧您案几上的花,一心二用腿底下没有跪好,还请陛下恕罪。”
赵鸿煊嗯了一声,明知道宋景辰在胡说八道,却也生不起气来,朝旁边苏公公道:“给他看坐。”
让坐就坐,宋景辰一屁股坐到苏公公准备好的椅子上,朝皇帝笑道:“谢陛下体恤臣。”
赵鸿煊抬眼瞅他,“知道吗?你哥哥在朕面前只敢坐半边椅面,你倒是不跟朕见外。”
宋景辰忙道:“陛下不怒自威,哥哥对您自然是又敬又怕。”
“你哥哥对朕是又敬又怕,那你呢?”
“你又为何一点不怕朕。”赵鸿煊追问。
宋景辰惶恐:“陛下误会,陛下乃是天子,执掌生死,臣如何不惧怕陛下天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觉得陛下并不想臣跟您太过拘礼,您找哥哥是商量国家大事,您找臣只想聊聊天,唠唠家常,臣想着陛下或许不想要臣像哥哥那般拘束。”
说完宋景辰忙从椅子上滑下来,重新规规矩矩跪好:“还请陛下恕臣擅自揣摩圣意之罪。”
赵鸿煊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瞅满朝文武的嘴巴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能说。”
宋景辰内心:这阴晴不定的,你可真难对付啊。大哥,赵敬渊我替你们辛苦了。
宋景辰嘴上:“谢陛下夸奖。”
赵鸿煊:“嗯,揣摩对了有奖,若是揣摩错了朕便罚你。”
宋景辰心说:你是皇帝,难不成我还要跟你讲理?我还是跟你讲银子管用些。
话音一转,赵鸿煊又道:“不过朕这次要夸你,你这次考得还不错,没有给朕丢人。”
一听这话,宋景辰抓住机会顺势邀功,“陛下,臣真的太不容易了,日夜苦读,就差没有头悬梁锥刺股,总算是苦尽甘来不负陛下期望。”
赵鸿煊点点头:“如此说来,原来你没有尽全力便考了个县试第一,说明你还有上升余地,争取下次乡试还考第一。”
宋景辰:“……”
皇帝你开玩笑的吧,你当考举人跟考秀才可以相提并论,还第一?
赵鸿煊见宋景辰一脸敢怒不敢言,却是心情大好,邀宋景辰喝他的好茶。
赵鸿煊极其好茶,下面人自然也投其所好,搜罗天下最顶级的好茶上供,赵鸿煊示意旁边苏公公斟茶。
苏公公心中大为震动,他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平日里除了伺候皇帝,谁敢劳他大驾?
皇帝让他亲自给宋景辰斟茶,对宋景辰的偏爱可见一般,便是他哥哥宋景茂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春日的夕光透过窗纸,更显柔和朦胧,落在白衣少年执茶的手指上,叫人分不清白玉茶盏更晶莹玉透些,还是少年的手指更为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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