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施国公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抬了抬手臂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局势远还未到先下手为强的那一步,眼下最要紧地是将皇帝身边的杂草清理干净。”
杨志:“既是要拔草那便先除刺头儿,皇帝最想保谁,谁便是我们的头号敌人,皇帝保不住他想保的,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便成了不足为虑的墙头草。”
“宋家。”
“宋家。”
施国公与杨志翁婿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
杨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他想到了宋景辰。
杨志道:“如今宋文远与那宋景茂叔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互为依靠,必先除其一才是。”
施国公冷笑:“不止于此,还有宋家那个叫宋景辰的小子,可是得皇帝宠信的很呢。”
杨志不由插话道:“外公,在南州府时我与那宋景辰有过相交,不过是一喜好玩乐的小儿,如何会入得了皇帝的眼。”
“谁知道呢。”施国公冷哼一声,又道:“你小看他了,他可不是只知玩乐的小儿。就因为他,咱们国公府可是点了半个月的油灯。
非但如此,府里的女眷们中邪似的发了疯地上门给那小子送银子,拦都拦不住……”
两日后,宋景辰收到一封特殊的邀约,请帖的落款正是杨睿。
实际上,上次宋三郎利用杨家贪污盐税之事威胁施国公,就等同是同杨家掀桌子打明牌了,两家之间是敌非友。
另外即便没有此事,因着施国公与皇帝的斗争,两家亦是被放到了敌我对立阵营,如此情形下杨睿相邀,景辰一时亦想不明白杨睿的心思。
在南州府怎么也算认识一场,就当是喝杯散伙酒吧。
傍晚时分,宋景辰依照约定出了府,并未带着平瑞,免得让大哥知道了还要一通解释。
没走多远,就在家门口不远处的玉带河岸边,一艘小型画舫缓缓靠近,船儿带动浆声,轻盈地划过水面,杨睿自船中踱步出来,瞧见朝着岸边走来的宋景辰,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景辰踏上船,笑了笑,朝杨睿拱手道,“杨兄。”
杨睿见宋景辰并未像在南州时一样称呼他“杨哥”,而是客气地称呼他为“杨兄”,嘴角勾了勾,并未应声,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进入船舱中,舱中空无一人,这本是歌舞舫船,被杨睿包下,在此谈话,应当说私密性极好,不必担心被有心人看到或是听去。
杨睿请景辰入座,替他倒上一杯清酒,意味深长道:“想不到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你我便站到了敌我的对立面。”
景辰道:“并非是你我所愿。”
杨睿目光看向他,“固非你我所愿,可若他日吾为鱼肉,尔为刀俎,景辰宥我乎?”
景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无赖道:“换下一个问题,这题本少爷不会。”
杨睿被他机智的回答逗乐,脸上带了笑,道:“果然是宋景辰式的回答,叫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拿你没有半点儿办法。”
杨睿被逗笑,刚才萦绕在俩人间尖锐尴尬的气氛随之消散,桌子上的莲花小碟中放有精致的小点心,宋景辰捏了一块儿填嘴里,唠家常似的口吻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我怎么没有听说。”
杨睿一笑,“我却是才刚一来京城就听说了你的大名,老实跟哥哥交代,你在南州府时故意藏拙了吧?”
宋景辰尴尬笑笑,“我演得还可以吧?”
杨睿也笑:“岂止是可以,我明知你极有可能是卧底仍旧着了你的道,什么都愿意同你说,亲自把我们杨家的把柄送到你们宋家的手上,说,你是不是很得意?”
景辰摇摇头:“并非如此,能骗过杨兄并非我之故,是因杨兄有恃无恐,并不惧被查到什么,杨兄真想瞒我的,不会让我知晓。”
杨睿“嗯”了一声,捻起手中酒杯道:“来,喝酒。”
宋景辰同他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杨睿见他喝完,亦仰起头来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脸上显出玩味,三分真三分假道:“对我如此没有防备,就不怕我在酒中做什么手脚吗?”
宋景辰:“怕,所以刚才趁你不注意时,我将咱俩的酒杯调换了。”
杨睿:“!!!”
杨睿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次换成宋景辰戏谑地瞅他,“杨兄,你怕了吗?”
杨睿抚额苦笑。
宋景辰咯咯直乐,“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杯子并没有交换,我若疑你,刚才你桌子上的糕点都不会吃半口。
这糕点是我在南州府时爱吃的东西,没想到你竟记在了心里,还特意带来了京城,你待我如此,可见至少现在你并未将我当成你的敌人。
可眼下情势如此,你我皆不能左右局势,亦不能选择站位,你问我他日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会如何,我现在仍无法回答你,但你的情谊我记在心里了。”
说完景辰替两人斟满酒,率先举杯道:“这杯酒我敬杨兄,亦敬我们相识一场,饮过之后,我们各为其主。”
杨睿迟迟没有端起酒杯,宋景辰顾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杨睿笑了笑道:“杨兄,时候不走,恐家人惦记,还请杨兄令船只靠岸。”
杨睿定定地看着宋景辰,沉声道:“景辰,皇帝才一上位就这般急着除掉施家,你焉知你们宋家不是下一个施家?你怎知他对你们宋家就是全然的信任?”
第224章 我弟弟不就是想要萧楼玩玩吗
皇帝不是宋家人的出路, 施家就是吗?
宋景辰只是朝杨睿笑笑,随后便利落地跳下画舫,身形融入到夜色之中。
杨睿静立在船头站了好一会儿,景辰的坦然与干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又似乎本该如此。
不然还能怎样呢?
一种想要抓住, 却又不知目标是什么的怅然涌上他心头。洛京城的水远比南州府深太多, 在南州府的地盘上他是掌控一切的土皇帝, 然而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
这种失去控制的无力感让杨睿极不适应。
五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晚风轻抚人脸,送来淡淡的槐花香气, 混合着沿街铺子中的茶酒香气,并隐隐的丝竹吟唱声从河面画舫中飘来, 京城的街道是一片祥和的烟火气息,景辰正欲拐进家门前巷子口,迎面自家大哥的马车粼粼驶来。
车帘被掀开,景茂探出头来, “这般晚了, 怎地你一人出来, 平瑞呢?”
“哥,我随便出来转悠转悠, 没让他跟着。”宋景辰站在马车几步远的地方笑嘻嘻道。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上车。”
“没几步就到家了。”
“也好,大哥下来陪你走走。”
宋景茂下车来, 闻到弟弟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 仔细分辨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脂粉味儿。
宋景辰酒喝的不多,但杨睿租那画舫乃是歌舞画舫, 难免会有画舫中独有的脂粉香气。
却是宋景辰先开口了,“哥哥身上好重的酒味。”
“一时兴起, 与同僚多饮了几杯。”宋景茂语气轻描淡写的。
宋景辰却知他哥绝非多喝几杯这样简单,大哥这人做什么都克制,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对他来说不存在的,除非必要。
想来是躲不开的应酬,宋景辰没有多问。
宋景茂也没“追究”弟弟身上的脂粉味,便是问了,弟弟有的是理由搪塞他,反正也听不到真话。
兄弟俩一路闲话着进了家门,各自回屋。
回屋后,宋景茂心不在焉地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他一直都当自己弟弟还是个孩子,弟弟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白嫩小脸,生气时抿着嘴巴不拿正眼看你,娇气横溢的小模样同幼时一般无二。
他从未把那方面的事情与他心里率真可爱的弟弟联系起来。现下想想实则只是他自己成亲晚而已,寻常人家像辰哥儿这般大的很多已经成亲。
同为男人,宋景茂努力换位思考,他回想自己的十六岁,好像那时的他……全部精气神都用在了考科举上,根本就无暇分心。
所以,景辰这种情况该怎样应对才好呢?
身旁何氏见他翻来覆去,不由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我叫他们再煮些醒酒汤来。”
宋景茂坐起身来,“抱歉静秋,扰到你了,我心里有些烦躁睡不着,我去书房睡。”
何氏跟着起身,“是朝廷的事扰你心烦?”
“是辰哥儿。”景茂边披衣裳边道。
“辰哥儿怎么了?”何氏忙关切道。
宋景茂顿了顿,把方才景辰没带平瑞出去,喝了酒,身上竟还有脂粉味儿的事情同何氏简单说了一下。
何氏:“……”
何氏迟疑道:“可我观辰哥儿是个眼光极高的,怎会……”
宋景茂冷哼了一声,愤愤道:“我们辰哥儿自然是眼光极高的,可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哪里会是人家那些身经百战之人的对手,今儿能勾得他去喝酒,明儿就能勾得他上床!”
“不,不能吧。”何氏总觉辰哥儿不至于。
“没什么不能,夫人是女子,不懂男子在这种事情上接地气得很,这越是低级的欲念越容易通过放纵自身获得,尤其是像辰哥儿这般年龄,心智不坚,最是受不得诱惑。”
这就不在何氏的理解范围了,不过正如景茂所说,辰哥儿的这个苗头必须得给按死。
何氏道:“你便是再急,也不过是两条路可行:或是叫人看住他,或是用别的什么事情分散掉他的注意力。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你需得掌握分寸,辰哥儿这年龄有时你越不叫他做什么,他偏就要做什么。”
宋景茂微微点头:“我心中有数,今日没有着急询问他,正是因并未亲眼所见,不敢确定这脂粉气到底是如何沾染,不想冤枉他。
辰哥儿有事情不爱同三婶说正是因三婶总是武断给他定罪,且又免不了唠叨他几句,我当以为戒。”
何氏笑道:“便是父亲也只能做到你这般份儿上了。”
宋景茂:“长兄如父,况且我大他十几岁。”
“倒没见你对睿哥儿这般人心。”
“睿哥儿从小懂事,不叫人操心。”
“照你这么说,人还是不要太懂事的好。”
宋景茂嘴硬:“今日换做睿哥儿,我亦是一样的。”
“你偏心罢了。”
“哪里就偏心了。”
“你哪里都偏心了。”
宋景茂:“并未觉得。”
何氏瞥他一眼,“牛不知自己角尖。”
“你——”景茂吃瘪,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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