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堂外一阵骚动,众人低头窃窃,不敢笑出声来。
赵敬渊敢,但他矜持。
韩骏也敢,但他不矜持,哈哈笑出声来了。
吴正嘴角抽搐,不理会严侍郎一张酱烧猪肝脸,开口道:“宋景辰你的这些证人能证明些什么?与此案审理可有关联?”
吴正这话一出口,堂外旁听众人不由连连点头,这才像是青天大老爷说的话。
宋景辰朗声道:“回大人,作案必有动机。孙二牛的街坊四邻以及熟识之人与之朝夕相处,最是了解他的为人,通过这些人的证言可使大人更加全面了解孙二牛的为人以及言行,从而探寻其造谣背后的动机。”
吴正两眼一亮,心道:好小子,上来就直击重点,施国公利用的正是孙二牛造谣的动机。
吴正惊堂木一拍:“传证人。”
不多时呼呼啦啦一帮子男女老少被带上堂来,小的才四五岁,上来后不知道所措,哇哇大哭。
打酱油凑数的吕府丞忍不住撩起眼皮:“啊这……”
严侍郎眉头夹死苍蝇,要治一个咆哮公堂之罪,可对方还穿开裆裤呢,懂个毛的咆哮公堂。
吴正:“……”
你小子搞什么?
老子这惊堂木拍还是不拍?
不拍不像话,拍了岂不哭的更厉害。
就见宋景辰弯下腰,掏出帕子递给那小孩,道:“把眼泪擦了有糖吃。”
小孩子一听说有糖立即不哭了,黑豆似的眼珠子怯生生看向宋景辰,不敢伸手接那雪白的帕子。
宋景辰抬手给他擦掉眼泪儿,又掏出一块松子糖,道:“哥哥问什么,你便说什么,不许说慌,这样的糖果还有一箩筐,全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眼睛贼亮,忙用力点头。
宋景辰:“你认识孙二牛叔叔么?”
小孩点头,讨厌的孙二牛化成鬼他都认得。
宋景辰:“孙二牛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孩眨巴眨巴眼,不吭声。
宋景辰:“你说实话才有一箩筐的糖果吃哦。”
没有任何饭都吃不饱的娃能抵挡住一箩筐糖果的诱惑。小孩道:“坏,二牛叔叔坏。”
听审众人:“……”
什么情况?
宋景辰继续问:“为什么你觉得二牛叔叔坏。”
小孩挠挠头:“他总叫我狗剩,我才不叫狗剩,我叫孙大壮。”
宋景辰:“还有呢?”
小孩想了想道:“他还总吓我,不光吓我,还吓狗蛋。”
宋景辰:“他怎么吓你们?”
小孩:“他把我举好高,也举狗蛋,狗蛋不怕我怕。”
宋景辰把手里的松子糖放他小手上,又拍拍他小脑瓜:“乖,你玩吧,回头哥哥叫人给你送一箩筐的糖果。”
小孩没空答理他,他从来都没有吃过松子糖,满眼满心都被那松子糖粘住了,把松子糖放嘴巴下,伸出小舌头添了添,眼睛猛得一亮,心无旁骛添起他的松子糖来。
吴正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该说这娃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呢?说他胆子大,上来就哭;说他胆子小,给颗糖谁都不认。
呵呵,在公堂上吃糖,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吴正朝下面衙役使了个眼色,一名衙役赶紧过去把孩子抱了下去,好家伙连衙差都不怕,不哭不闹就惦记着吃呢。
呃……公堂上洋溢着一股微妙和谐又温馨的气氛,一帮子从未上过公堂的男女老少瞬间不那么紧张了。
严侍郎坐上面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你想让这只认吃的小娃子做你的证人?”
宋景辰淡定道:“大人又诬陷在下,在下何时说要这三岁小娃做证人,只不过在下的这些证人都是从未见过官的普通百姓,你没见他们吓得抖做一团了吗?
在下不过是活跃一下气氛,有利于大人审案的顺利进行。”
宋景辰说是没把小娃当证人,但所有人都听清楚小娃说什么了,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大抵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严侍郎有任务在身,目光严厉地扫向堂下众人,就要出口威胁。
第243章
不等严侍郎开口, 宋景辰趁热打铁朝吴正请示道:“吴大人,在下的证人已然准备好,请准许在下问话。”
吴正点头应允。
宋景辰目光扫过一众证人,缓缓开口道:“公堂之上, 诸位须如实陈述, 不得有半句虚言。须知, 我朝律法言明, 凡致罪有出入者,伪证人轻则罪减一等,重则反坐同罪, 你等切勿以身试法。 ”
宋景辰之前介绍证人与孙二牛的关系,意在证明他们的可信度;现在强调的是他们所提供证词的真实性。
吴正听得不由暗暗点头:好小子, 没有一条律法是白背的。
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吕府丞忍不住撩了撩眼皮,心道这小子第一次打官司便这么猛。
有点意思,继续看戏。
下面宋景辰开始问话:“王大娘,请问你与孙二牛是什么关系?”
“老婆子与孙二牛住同一条胡同。”
“孙二牛平日里为人如何?可有东家长西家短, 嚼人舌根搬是非之事?”
“二牛是俺们这块儿有名的老好人, 从不与人冲突, 见了谁都爱说话是真,但俺从未听过他背地里说人坏话搬弄是非……”
问完王大娘, 宋景辰又接连问完十几个证人,这些人从方方面面证明孙二牛是个口碑相当不错, 为人和善、尊老爱幼、孝顺父母又疼爱妻儿的老好人。
这就使得围观听审众人唏嘘不已, 对孙二牛越发同情起来,因为关于恒祥居那事大家几乎人人有份当个热闹来讲, 谁成想偏就孙二牛这般倒霉了。
围观群众同情孙二牛,堂上严侍郎却是眼角露出一丝看好戏的得意, 既然以孙二牛平时的为人不可能造谣,那必然就是被人所指使了。
吴正眉头微蹙,心中暗叹一声:小子你得意忘形把自己绕进去了。
吕府丞眼皮子又耷拉下来:得,夸早了。
年轻人啊,还是嫩了点儿。你只证明孙二牛是好人,孙二牛无辜就刚刚好,非要证明他不好嚼人舌根子,这不是画蛇添足嘛。
众人各怀心思,就听宋景辰扬声道:“各位大人,依据我方证人证词,是否可认定孙二牛为人正直磊落,并无造谣历史。”
这次不等吴正开口,严侍郎抢先回道:“他们均是与孙二牛熟识之人,且长久共同生活,证词自然具有重要参考,且考虑到多位证人愿意为他作证,我认为可以认定孙二牛没有造谣前科。”
“吴大人可认可?”严侍郎转向吴正。
吴正微微点头。
见吴正点头,严侍郎心中得意,至于吕府丞的意见,一个打酱油凑数的,问不问都一样。
宋景辰请示让自己的证人下去休息,严侍郎没吭声,心说几个屁民说了几句话,还敢说累着了,本官审案都没说累呢。
吴正抬手,令一帮证人退下去。
大堂上清静了,宋景辰展眉一笑,“各位大人,既然我等都认定孙二牛无造谣前科,那么一个从无造谣前科的人为何独独要造恒祥居的谣呢?”
严侍郎冷笑:“自然是有人从背后指使。”
宋景辰:“严大人你看见了?”
严侍郎又被噎住。
宋景辰:“严侍郎老毛病又犯了,无凭无证便信口开河,在下想说得是孙二牛既无造谣前科,也无造谣的动机与意图。
首先,诸位不妨设身处地,想象一下孙二牛当时所谓造谣的场面,当时背景是恒祥居因食客吃出苍蝇一事传出诸多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其他丑闻真假不做评判,吃出苍蝇一事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恒祥居无可辩驳。
所以恒祥居一事非凭空捏造,乃事出有因,各种言论真真假假短时间内迅速发酵,莫要说孙二牛这般大字不识的厨子,便是各位又有几人能分辨出这些言论中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可见,此事普通人难以分辨别真伪。
再者,孙二牛发表言论之时,此事已经发酵几天,他的言论是基于当时主流观点,并非个人恶意捏造。
在下以为,当时情形,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孙二牛不过是在与人的正常交往中随大流而已,他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的目的只在于讨论,而非故意散播。
综上所述,孙二牛既无造谣历史,亦无造谣意图,且情有可原,恳请各位大人维持律法公正,从轻发落孙二牛。”
严侍郎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于施国公,他本想说“你又如何得知他不是受人指使?”
可被宋景辰挤兑几回,他谨慎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孙二牛受人指使。
若是孙二牛在自己手里还好,有的是手段叫他招供,可偏这等案件归京城府尹受理……
严侍郎正想着如何开口,就听宋景辰又道:“若孙二牛不能得到公正处理,在下担心以后京城中人人自危,若要看谁不顺眼,便直接给人扣上一顶造谣诽谤的大帽子,岂不是乱套?
诸位大人,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忙碌一天,既无钱饮酒作乐,亦无闲工夫茶楼听曲儿,便是他们茶余饭后插科打诨,聊天乐呵的权利也要被限制么?”
是啊,你们堂上这些大人物吃香喝辣,要啥有啥,凭什么俺们老百姓乐呵两句都不行了,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这几乎是堂外听审老百姓的共同心声,他们人人共情孙二牛,亦人人都是孙二牛,孙二牛是无辜的,他们亦是无辜的。
人群中的赵敬渊朝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微微点头,随即大声嚷道:
“好!说得好,景辰公子说得太好了,孙二牛无罪!”
有人带头,外头人群压抑的情绪瞬间炸开,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孙二牛无罪!孙二牛无罪!……”
他们在为孙二牛发声,更是在为他们自己发声。
不说堂下声浪如潮涌,却说堂上三位,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前面还好,堂上三位只能说宋景辰把律法研究透透的,巧思能辩。后面几句直接叫几人后背发凉——
孙二牛一案判决结果的影响,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它不是影响宋、施两家,它影响到的是整个京城的安定。
普通老百姓能懂什么,他们不懂你这案件里到底多少个弯弯绕,他们看到的结果便是孙二牛说了两句人人都没当回事儿的闲话便被定罪了。
若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罢了,偏偏不过是随大流,议论区区一个酒楼的饭食不干净。
这种舆情的影响不可不重视,就如宋景辰所说,老百姓们若是一点乐子都没有,京城里就该有乱子了。
所以说,宋景辰前面一大堆铺垫不过是给他们三个找台阶下,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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