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实话说,宋三郎并没有真打,纯粹就是警告小孩不许捣蛋,说难听点儿,他这打其实带有宠溺纵容的意思。
生气只是表面,相反他内心里就喜欢儿子这小机灵鬼模样,只不过不能让儿子知道而已,不然他这当爹的威严何在?
小孩还不得反了天。
所以,其实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宋三郎就是妥妥的溺爱宋景辰,还不想改那种。
宋景辰小孩也不傻,实际上不止他,其实所有孩子对大人的情绪都相当敏感,宋景辰分得清他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他爹真生气,他就主打一个乖巧可怜,大事化小;他爹若是假生气,他就得作!
所以不管他爹打的疼不疼,他爹打他了,他就得委屈给他爹看!
宋景辰嘴巴一瘪,眼泪儿说来就来,搂着宋三郎的脖子呜呜哭,一边哭一边还得拿脚丫蹬他爹大腿一下,被他爹打一巴掌不高兴,他得把便宜再占回来。
为什么要搂着脖子哭呢?
撒娇呢,他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害怕他爹假生气变成真生气,这就叫一边闹人一边安抚大人情绪,两边都不耽误。
宋三郎当然知道小孩故意闹人呢,孩子闹人的年龄能有几年?
宋三郎上杆子哄儿子。抱着小孩又拍又哄,被小孩“哄骗”着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快中午的时候宋景辰被揽着睡着了。
孩子睡着的样子安静而平和,呼吸也很平稳,宋三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小孩几乎没有这个点午睡过,他与儿子碰了碰额头,好像也没有觉得有多热。
宋三郎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身旁,果不期然,睡着没有多一会儿,小孩脸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来,宋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打手一摸——
怕什么来什么,孩子果然还是中招了,额头潮热,虽不至于烫手,但可以肯定是不正常。
宋三郎的心揪起来,忙出去叫茂哥儿快去请荀大夫过来。
宋景茂一刻不敢耽误,忙叫李把式套上马车,两人一块儿去接荀大夫过来看诊。
荀大夫听到辰哥儿发热,心下一紧,不敢耽误,背上医箱,上了宋家的马车,几次打交道,荀大夫很喜欢小胖娃,一想到这么好看个娃娃,万一要被水痘毁了,那就太让人惋惜了。
荀大夫到宋家的时候,宋景辰已经醒了,发烧嘴巴干,他要喝水,宋三郎给喂完水,小孩又要撒尿,撒尿的时候,宋三郎看了一眼,感觉小孩尿液颜色还挺正常的。
撒完尿,宋景辰正说他还没吃中午饭呢,荀大夫到了。
一进屋瞅见宋景辰的精神状态,荀大夫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般这水痘发出来以前,发烧越严重,精神状态越差,出痘就越容易多,且病程时间长,看小孩现在的情况,即便真的是水痘,应该也不是特别严重。
荀大夫给宋景辰认真把了脉,从目前的脉象上来看,感觉问题不是很大,但毕竟这是水痘,不是简单的风寒风热,必须要慎重对待。
清热解毒的药已经给开过了,现在小孩发了热,荀大夫又略加修改了药方,把清热的药加大了些剂量,让小孩现在就吃上。
药煎好以后,宋景辰不想喝苦药,让给他兑上蜂蜜水喝,这事儿宋三郎不能由着他,警告儿子若再胡闹,便会硬灌。
宋景辰害怕他爹硬灌,只得捏着鼻子把苦药一口气喝下——长痛不如短痛!
就儿子乖乖喝了药,宋三郎忙又给喂了些清水漱口,喂完白开水,又往小孩嘴巴里塞了蜜饯含着。
宋景辰嚷饿了,荀大夫的意思是该吃吃该喝喝,小孩胃口越好,代表病情越不严重。
老太太这几日也不太舒服,找大夫看过,说是惹了风寒,她也不敢到孙子屋去,过去了,不知道是谁传染给谁了,会更麻烦。
宋三郎过来端饭,老太太问辰哥儿怎么样,宋三郎简单把荀大夫的话说了一下,顾不得多说,给儿子盛了饭菜,就又匆匆忙忙回屋去照看儿子了。
宋景辰这次可算是真生病了,还是有点儿严重的病,小孩还挺高兴呢,小眉毛扬起,撅着嘴巴理直气壮道:“要爹爹喂我吃。”
宋三郎能说什么,一勺一勺伺候自家小祖宗呗。
宋景辰边喝粥边美美地晃着脚尖,道:“爹爹,你猜猜我会长多少颗水痘呀。”
小孩儿一点儿都不知道怕,还有心情问他长多少颗水痘,好像长水痘是什么好事儿一样。
儿子越这样天真可爱,宋三郎心里就越难受到不行,发热还只是个开始,后面长水痘的过程才真叫难受呢,虽然他自己没有长过,但他光看见别人家生病的孩子就可以体会到了。
心里难受还不能让孩子看出来,宋三郎强颜欢笑,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爹觉得一颗不长最好,实在要长,那就不要超过五颗吧。”
宋景辰道:“不要五颗,我要长七颗,七颗好。”
宋三郎:“???”
宋三郎:“辰哥儿为什么要长七颗。”
宋景辰:“因为北斗七星呀,就长出一个北斗七星来吧。”
宋三郎:“……”
宋景辰:“爹爹,你猜我起的水痘是绿豆一样大呀,还是黄豆一样大呀?”
第85章
小孩的精神状态以及荀大夫的淡定让宋三郎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 下午秀娘几个上香回来,秀娘高兴地说她抽中了“云开月明”签文,辰哥儿必能逢凶化吉。
万事俱备,好像就只差出痘了, 宋三郎同秀娘一有功夫就扒拉宋景辰, 看儿子上身上的痘出来没有, 家里人每次头吃饭前都得问上一句:辰哥儿的痘出来没有?
来都来了, 就别再墨迹,早点完事,一家人早点心里踏实。
终于, 宋景辰发热的第二天夜里,头睡觉前, 宋三郎在儿子腰腹部发现了几个小红点儿,宋景辰自己低头数了数,总共有五个,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北斗七星的形状。
宋三郎问儿子痒不痒, 宋景辰说有一点点痒。
宋三郎问一点点痒是有多痒。
宋景辰伸出小手轻轻挠了挠宋三郎的手背, “就像这样一点点。”
秀娘看了看儿子身上的小红疹道:“我有点不记清我自己有没有出过水痘, 不过我家二弟出过,好像一开始是不太痒, 等过一天红点子变成了水疱才会感觉到痒,辰哥儿记得千万不要用手挠破, 若是挠破了, 就会在身上留个小坑,不好看。”
宋景辰忙点点头, “娘亲,我不挠。”
果然如秀娘所言, 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宋景辰开始烦躁闹腾,嚷着他难受,身上好痒,宋三郎一看儿子身上几颗红疹开始变成绿豆粒大小的半透明粉红水疱,忙又把荀大夫请过来给看。
荀大夫的意思是辰哥儿身体底子好,症状也较轻微,不必太过担忧,按时吃药即可,又给开了些涂抹的草药,抹也可,不抹也不影响什么。
宋三郎同秀娘寸步不离地轮流守护,一刻不敢离眼,就怕儿子会忍不住抓挠,荀大夫特意交待过,这挠破以后可不光是身上留疤的事,还有可能会让病情加重。
宋景辰痒得控制不住,非得闹着要挠,宋三郎握着他手不让挠,宋景辰哭闹,求宋三郎让他挠一下,挠一下就好,只要挠一下,轻轻的挠,不会挠破。
宋三郎抱着儿子哄,“好孩子,咱们再忍忍,很快就会过去。”
“很快是多快,爹爹,我现在就不想痒了。”宋景辰大眼睛里含着泪儿。
可给宋三郎心疼坏了。
好在水痘出来的第三天小孩就不怎么痒了,等到第五天,身上的几个小痘痘已经开始相继结痂脱落。
依据荀大夫的诊断,小孩已经算是痊愈,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建议休息几日再出去玩。
俗话说小孩子病一次,就会长大一次。但凡养过孩子的,便会明白这话绝对不是虚言,真的是再准确不过的真实写照。
也或许是小孩在与疾病抗争的过程中,明白有些事情父母再是爱他都无法替代他,必须得他自己去面对,这种依靠自身打败疾病获得成长的经历让孩子心智与意志得到了生长吧。
宋景辰被允许出来玩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四,生病这几日,小孩身上不舒坦,不太爱吃东西,比生病前瘦了一些,好像性子也文静了一些,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惹人喜光爱。
秀娘给儿子穿了过年的新衣裳,一身绣有瑞兽祈祥团纹的红缎圆领剑袖棉袍,头上戴个可爱的橙黄色虎头风帽。
小帽子前面装饰有花布缝制而成的立体大眼睛,还有两只外翻的小耳朵,更可爱的是帽子后面竟然还竖起一条惟妙惟俏的小老虎尾巴,不知道竹姐儿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让尾巴朝天竖起,有点像胖虎翘起的猫尾巴,宋景辰戴上别提多可爱了。
他同睿哥儿两人一人一顶,连老太太见了都惊叹孙女儿的手艺要逆天了。
宋景辰脖里还戴了金镶玉的长命百岁璎珞圈,赤金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羊脂暖玉,宋家几个孩子都有,都是老太太在孩子们满月时给的,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拿出来戴戴,平时是不怎么戴的。
在家了里憋闷多日,今日三郎同秀娘带着儿子去逛庙会,洛京城里的庙会很多,最热闹当数大相国寺附近的庙会。
大街上的马车行人大部分是朝着大相国寺的方向去,离大相国寺还有一段距离呢,街上的大小马车便拥堵起来。
堵的时间有点长了,小孩儿开始不耐烦,宋三郎从马车上下来查看情况,一番打听才知道前面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同和安郡王府的马车起了冲突,双方互不相让,这才把本就拥挤的路给挡住了。
镇国将军府的执侉二公子刘宗是个混不吝,飞扬跋扈习惯了,可人家和安郡王府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赵敬渊他爹乃是郡王府嫡长子,他娘亦来头不小,当今兵部尚书嫡女,赵敬渊从小到大还从来不知道 “让”字怎么写。
今日他同家姐带着护卫出来逛庙会玩,不成想与镇国将军府的马车走个对头,亲王,郡王,而后才是镇国将军,按照礼节应当是镇国将军府的马车避让。
再者,毕竟郡王府的马车,他姓赵。
不过刘宗才不管那些,在他眼里和安郡王的封号就是个摆设,听着唬人,没有实权,哪像他爹手握重兵,再加上最近北方蛮族蠢蠢欲动,皇帝正是用人之际,对镇国将军府又热情起来,刘宗更加不把人放在眼里。
他刘宗出门,当着满大街人的面,必须得要这个排面,让之前那些疏远他爹的人都睁大眼睛瞧一瞧,瞧一瞧他们刘家仍旧是当初的刘家,皇帝陛下仍旧宠信他们刘家。
赵敬渊的姐姐赵敬怡,堂堂小郡主下车与刘宗理论,竟然反被刘宗话里话外调戏了,赵敬渊小孩气盛,二话不说,一鞭子甩在刘宗身上,刘宗恼羞成怒,怒瞪赵敬渊,赵敬渊毫不惧他,不退反进,上前一大步道:
“怎么?你姓刘的想要对我姓赵的动手不成!”
赵敬渊的出身决定他的觉悟非常之高,一句话就拿捏住了刘宗的要害之处,刘宗再怎么飞扬跋扈,出身权贵的他也不至于蠢到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
当着满大街的人,说不定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朝臣,赵敬渊说出此话来,他若真敢对赵敬渊有什么不敬,就坐实了他们刘家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人家再怎么没有实权,光凭一个姓氏就能碾压你。
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虽然哑巴亏吃了,刘宗却不想灰溜溜让路,谎称自家的马车坏了,故意腻歪赵敬渊姐弟,就是不让你,你若着急就绕道,不着急就跟这儿耗着。
碰上这种无懒,两姐弟都没有办法,双方僵持着,这路可不就越堵越长。
宋三郎听人说了个大概,勾了勾唇角儿,刘猛这坑爹儿子只嫌弃他爹死得还不够快,也就是皇帝现在要平衡皇子们之间的势力,尤其是平衡太子与靖王之间的势力,暂时还需要刘猛这个棋子。
刘猛现在年纪大了,嫡长子不过是中规中矩之辈,嫡次子更是烂泥扶不上墙,不是必要,皇帝也不想落个“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口实。
再者,刘猛已经是皇帝用顺手的奴才,废了刘猛再重新扶持一个,不还得重新驯养?
这就好比他不动萧家一样,非他心善,乃是利用萧家来平衡其他外戚,再者,萧家还是他的钱袋子,萧家再能赚钱,积累的财富再多又如何,他若想要,只需找个借口,比如说萧家有不轨之心,萧家的钱就顺理成章成了皇家的钱。
今日堵了几乎半条街去,这被堵的人里不知道有多少朝臣或者朝臣家眷就在其中,人家和安郡王府怕什么,皇帝忌惮宗亲,受封的王爷们个个无实权,人家依仗的是血统高贵,你镇国将军府依仗什么?
无非就是居功自傲,藐视皇室宗亲,间接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宋三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去铺子里给儿子买了些干果瓜子回来,小孩这些日子在家里无聊,学会嗑南瓜籽了。
回到车上,秀娘问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何堵了这么长时间?宋三郎简单说了一下,宋景辰到他爹提到和安郡王府,忍不住开口问道:“爹爹,和安郡王府,不就是赵敬渊他们家吗?”
“ 嗯,是他们家。”
宋景辰:“镇国将军府可太坏了,上次欺负我大哥哥,这次又欺负赵敬渊,在书院里除了我,都从来没有人敢欺负赵敬渊,赵敬渊的脾气可不好,镇国将军府的人肯定要挨揍了。”
宋三郎闻言,目光微闪,对儿子道:“ 辰哥儿同爹爹说说,赵敬渊脾气不好,为何单单不欺负辰哥儿呢?”
宋景辰道:“因为每次都是他哄着辰哥儿跟他玩,他说和别人玩没有意思,别人都害怕他,只有辰哥儿不怕他。”
“为何别人都怕他,辰哥儿却不怕他呢。” 宋三郎追问。
宋景辰道:“因为大家怕的是赵敬渊他爹呀,辰哥儿哄赵敬渊写了保证书:书院里的事情要在书院解决,谁要找爹,谁就不是男人,我还让所有人都在保证书上按了红手印,爹爹猜是为什么呀?”
宋三郎:“是为什么,爹爹猜不出来?”
宋景辰看向秀娘:“娘亲你来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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