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驸马田兴俊走过来,握住公主的手道:“公主何必动怒,他要的这点银子,相信马球场很快就会赚回来,给他就是。”
说到马球场的盈利,赵安宁脸色稍微好了些,宋三郎的这个马球场确实赚钱,比她名下所有的田产、铺子加起来都还要赚钱许多。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驸马所言——
皇帝陛下老了,早晚会传位给下面的皇子,等到新帝继位,自己现在的荣光与厚待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所以她得提前布局谋划,而这马球队若是利用好了,就是自己手里一个重要的筹码,届时可以投诚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只是虽然占了大便宜,赵安宁仍旧气不忿宋三郎对她的态度不够恭敬,冷笑道:
“凭什么给他?他不过一个从八品的小官,还是靠着张璟的关系,走了荫蔽的路子上去的,也配同本宫讨价还价?”
“信不信本官让他官也做不成!”
田兴俊重新倒了杯热茶,递到赵安宁手上,温声道:“兔子急了亦会咬人,逼得太紧,恐生事端,事情一旦闹大,若有他人亦盯上这块肥肉,恐对我们不利,当尽快过户才是。”
赵安宁道:“驸马所言有理,不过张璟那边我们当如何处理?还有给他留着一成分红吗?”
田兴俊微微一笑,道:“不,我们要给他两成分红。”
“为何?” 赵安宁不解道。
田兴俊:“宋三郎微不足道,张璟此人还是不宜得罪,若能拉拢过来,对公主有百利而无一害。”
“再者,公主想想,宋三郎只给张璟一成红利,我们却给他两成,你猜张璟会如何想宋三郎?他还会信任亲近宋三郎么?”
赵安宁目光渐渐亮了,对驸马目露欣赏,道:“如此一来,我们既拉拢了张璟为我所用,又打击了宋三郎,妙啊,简直一举两得,俊郎不愧为二十岁的进士,当真聪明至极。”
田兴俊目光中的阴冷一闪而逝,很快他就调整了神色,又道:“另外,这马球场打理得如此之好,可见宋三郎手下几人亦是能干的,公主不妨一起收了,最大程度保证这马球场的经营不受影响。”
赵安宁道:“难道不应该换上咱们自己的人吗?”
田兴俊:“实权自然要握在咱们自己人手里,具体到干活儿,还得是之前这帮人更有经验 。”
赵安宁有些不确定道:“如此,他们会愿意?”
田兴俊道:“一开始待遇等同从前,甚至可以更好,让他们明白新主子比旧主子更好。”
说到此处,田兴俊停顿了下,道:“等我们的人对这马球场的运转有了经验,找个由头把人踢出去就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分批去除,不要一下全踢,引起他们的怀疑。”
“如此,即便被踢出去,他们也只会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不会怀疑到公主头上。”
赵安宁点点头。
田兴俊又道:“那个叫什么于同光的,既无背景,又一分银子拿不出来,宋三郎肯给他一成分红,足见此人有些本事,尤其要重点拉拢。”
……
几日后,马球场正式交到赵安宁手里,宋三郎把卖掉马球场的银子按照之前的约定,分给了郭大有和于同光。
至于张璟的那份,他需得亲自上门拜访一趟。
养大的鸡刚会下蛋,就被迫转卖他人,没有人心里会痛快,宋三郎请两人一块去酒楼喝酒。
酒桌上,于同光说起长公主对自己的拉拢。
宋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长公主的眼光倒是好。”
于同光忙道:“若无大人当初的赏识,同光如何能有今日?怕是还为几文铜钱发愁不已呢。”
宋三郎摆摆手,“是金子总会被人看见,没有我,还有别人,时间早晚而已,你亦不必妄自菲薄。”
于同光表忠心:“大人恩情,同光不敢忘。”
宋三郎笑了笑。
若真是恩情不敢忘,就会直接拒了长公主的拉拢,而非在这里同自己说长公主重金拢他。
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把难题抛给自己,你若让他不要接受,那你就是断人财路,你断了人家的财路,若是不能给人家新的财路,就是你不义了。
所以你得表态。
你不让他接受,你对他有愧。
你让他接受,那他就不算是背弃你,是你允许的。
所以,他是既要,又要,一点亏不肯吃。
宋三郎就呵呵了,不过他是想彻底摆脱赵安宁的纠缠,若是马球场所有的人都跟自己走,那赵安宁必会认为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同她作对,指不定惹出多少幺蛾子来。
既然于同光想要留下来,那就留下呗。
他宋三郎亦不是没有成人之美的雅量。
想到此,宋三郎叹口气道:“这马球场乃是我等几人的心血,尤其是同光你,前前后后,事无巨细都要照料到,对马球场怕是比我与大有投入的感情更多。”
“如此,也是一件好事,总好过让这马球场交到不懂之人手上,让我等前期的辛苦付之一炬。”
宋三郎说得真诚,于同光心里的负罪感轻了些。
本来就是,整个马球场宋三郎和郭大有除了出银子,几乎都没怎么管过具体事儿,每次都是过来视察一番而已。
冒着生命危险去边境买马的是他。
跑前跑后,鞋底被磨烂的也是他。
他不欠宋三郎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即便没有宋三郎,他于同光也非庸庸碌碌之辈!
第102章 覆灭
郭大有听于同光的意思, 是想要跟着长公主干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也无可厚非, 可那也得分情况。
也不看看你那新主子干得都叫什么事儿, 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说句不好听的, 别以为就你于同光有能耐一样, 这世上缺钱、缺资源、缺人脉、缺机缘,还真不缺能耐人。
没有前面这几样,你有天大的能耐, 你也得憋屈着,要么怎么说千里马常有, 伯乐不常在呢。
都说是无商不奸,就算是奸商,亦不会和这种贪得无厌之人合作,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能说是财帛动人心, 亦能蒙蔽人的双眼, 于同光太过自负, 长公主那边吹捧几句,真以为马球场离不开他了。
也或许他认为长公主的高枝更值得他攀附。
郭大有笑笑, 举起酒杯道:“来,我敬同光兄一杯, 祝同光兄在长公主手下鸿图大展。”
他这话反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于同光脸色变了变,慢慢站起身来, 回敬道:“借郭兄吉言了。”
说完他一仰头,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郭大有却只是嘴唇沾了沾杯, 笑呵呵道:“同光兄海量,我就不行了,喝多了憋不住就想吐,还是少喝点儿为好,免得招人嫌。”
于同光心中厌烦,心说宋三郎都没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你做了多少事,我做了多少事?
这马球场你除了出点银子跟甩手掌柜有什么区别?
此时,他浑然忘了,若是没有人家郭大有的银子铺路,这马球场建不建得起来。
如此多银子说砸就砸进来,不是谁都有这魄力,也不是谁都能拿出如此多的银子,人家的银子也是辛苦赚来的。
只能说他过于放大自己的功劳,忽视他人的贡献。只看得到自己的辛苦,看不到他人的付出。
……
张府。
张璟这边委婉拒绝了长公主的拉拢,宋三郎是给了他一成红利不假,但人宋三郎不贪婪,他自己总共也才得三成红利而已。
利益共享,这才是值得共事之人。
张璟同张夫人喝着茶,聊起马球场之事,不免来气,这位长公主未免太贪婪了些,真当她自己能一手遮天了,说难听点儿,你不过是皇妹而已,还不是嫡亲的皇妹。
张夫人道:“长公主的生活出了名的奢靡,老爷你想啊,她的月俸银子不过百两,加上逢年过节陛下的赏赐,几千两顶天了。”
“我名下的几处庄子,今年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总收入不过两千多贯,如此推算,公主名下的田庄加上铺子合起来一年也不可能超过万贯之数,可你看她这一年举办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宴会,哪次的宴会没有几百两银子能办下来?”
“她又是个极好面子的,处处不能落了下乘,锦衣华服,炊金馔玉,自然开销就大,我还听说她府上养着术士,专门为她炼制美容养颜丹,那可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也不够她折腾。”
说到此处,张夫人顿了顿,道,“我看那赵安宁已经习惯了眼下奢靡的生活,若是没了银子,她断不会想着节省开支,只会为了银子不择手段。”
张璟点点头,“夫人所言极是,这般贪得无厌之人,且不论她能不能兑现承诺,就算她真舍得给我那两成红利,所求回报必然要远远大于她这点付出。”
“正是如此。”
张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对丈夫道:“对了,萧太后过完年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我听我娘家表妹说,太后病情貌似有加重之势。”
张璟闻言挑眉,“消息可靠?”
张夫人点头。
张璟捋了把胡须,唏嘘道:“萧家危矣。”
张夫人道:“纵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又如何,终究是为他人劳碌奔波,萧家比之宋三郎冤上百倍。”
张璟默然。
三日后,萧老太后薨逝,丧事礼制仅次于帝王,皇帝素服举哀,辍朝七日,文武百官以及全城百姓月内不得作乐,禁止嫁娶。
太后病逝一个月后,萧家家主提出年事已高,思念故土,想要落叶归根,恳请辞去朝中一众事务,告老还乡。
主意是萧衍宗出的,太后前脚刚走,皇帝就对萧家动手,未免惹人非议,此时萧家恳请离京尚有机会,若执迷不悟,怕是到时候下场难以预料。
一开始老爷子不相信皇帝会把事情做绝,若没有他们萧家的大力扶持,皇帝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不受宠的皇子而已,为了避免他的猜忌和疑心,自家放弃兵权,放弃一切朝中要职,一再退让,只不过想要一个富贵安稳而已。
如此还不肯放过?
萧衍宗苦笑:“正因为我们萧家是从龙功臣,当初皇帝坐上龙椅后才最忌惮我们萧家,唯恐我们再扶持他人取代于他。”
“只是如今十几年过去,皇帝羽翼已丰,反观我们萧家已经沦为点缀,他自是不忌惮我们萧家的势力,但并不妨碍我们萧家仍是他的心病。”
“因为皇帝曾有求于我们萧家,曾对萧家低眉顺眼,我们萧家见过他最卑微落魄的样子,他最想踩在脚底下的便是萧家,尤其他如今老了,这种执念越发迫不及待。”
说到此处,萧衍宗眼眶微红,“父亲不觉得姑母的病来得蹊跷吗……”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百年底蕴,曾经风光无限的萧家一夜之间黯然离场,偌大的萧府人去楼空,萧楼亦在无声无息中换了主人,洛京城再无萧家,令人不由唏嘘叹息。
萧衍宗再三叮嘱父亲,萧家最为珍贵的不是那些金银玉器,银子没了可以再赚,萧家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藏书才是萧氏族人最为宝贵的财富,一旦有失,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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