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何美疑惑又意外，好奇地看向安琦，希望她说出更多的东西。
口罩遮挡之下，安琦的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算了，有些东西，无凭无据的，她说出来，倒像是杞人忧天一样。
又过了两天，有警察来学校找老师问话了。
警察来的时候正好是课间，学生们都乱着，走廊的栏杆处站满了人，一个个探头向下看，俯身使劲儿瞧，跟看西洋景似的，个个踊跃向前。
从进校门就被学生们目光盯着的两个警察一路走上来，直到老师办公室的门一关，才把那些目光隔绝在外。
安琦听到动静晚了，又不想跟占据好位置的人挤，轮到她去探头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看到紧闭的门，还有门边儿那几个似乎想要听门缝的家伙，都是学校里有名的差生，顽皮多动，这会儿趴在那里听，听到没听到不好说，但那眉眼传神的样子，真像是已经得知其中三味一样。
但凡他们听课能够这么积极认真，恐怕也不会学习不好了。
“真是的。”
见到这些人没形象地趴在门边儿，几乎要垒成人墙的样子，孙烨微微摇头，这都几岁了，还能活泼成这样子。
安琦目光灵动，眼神之中似乎有两分对这些不计较形象的家伙的羡慕，她这个人，平时还是有点儿偶像包袱的，哪怕再想知道，也不会这般偷听。
她倒也不着急，他们若是听到了，肯定转头就说，说不定一会儿就传到自己耳中了。
直到上课，警察都没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倒是有老师走出来，可不仅轰开了门口迟迟不愿离去的学生，还反手关了门，硬是没让里面的交谈传出来。
放学后，安琦才从何美口中知道了一些消息，具体来说，也没什么重点。
“就是问问曽宜在学校什么情况，跟谁关系比较好，跟谁不对付，还有就是上次的体检表，他们也想要看一下，这个据说就一张，医院那里没有备份的，结果咱们老师就说要在档案里找，我才知道，咱们的体检表是要进入档案的。”
“呃，我也才知道。”
安琦补充一句，档案那种东西，仿佛是“当事人禁阅”，上辈子她就没见过什么样，大约知道可能是个牛皮纸袋子装着的，不能落到个人手里的，后来还听说如果落到个人手里，被私自拆开了，这档案就无效了。
于是，档案之中到底有多少张表格，具体都是什么跟什么，就很玄妙了，也许，多几张体检表也不嫌多？
她猜测着，还要听何美继续讲，何美一摊手：“没了，就这些了，其他的，咱们不是上课了吗？”
那倒是，她们再下课，就不见那两个警察了。
“如果有问题，应该还是跟体检有关。”
孙烨做出判断，今天他没什么事儿，跟着两人一起回家，路上一直没插话，听到这里才说了一句，“只有那天采血才有可能传染，很多传染病，都是通过血液传播的，如果是空气的话，情况明显不太对。”
持续差不多两个礼拜的流感，在这个礼拜就见好了，后感冒的何美没几天就好了不说，现在教室里也没那么多咳嗽声了，偶有那么几个，倒像是打信号的。
“我也这样觉得。”
安琦眼睛一亮，她早想说这个话了，就是一直不太敢说，如今有人说了，她倒是马上积极响应。
那眼巴巴的样子落在孙烨的眼中，不觉有几分好笑，实在是太直白了些，清澈见底，一眼可见，完全不需要费心思猜测。
他的手无意识地抬起在安琦的头上按了一下，蓬松的碎发被压下，刘海儿仿佛长了很多，直接扎眼了，“哎呀。”安琦小小地惊呼着，拨弄孙烨的手，被他拉了一下，很快又放开，旁边儿的何美眼尖，“啧啧”两声，自叹：“我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多余了？”
“说什么呐你！”
安琦羞恼，转头去拍何美，何美躲开，快跑两步，看着安琦追过去，笑起来。
笑声之中再不见曾经的沉重烦忧，轻飘飘地，飘洒在这一路上。
有关曽宜死亡这件事，安琦并没有告诉乔溪，倒是礼拜天的时候，孙竣和卢西风来找她，把人约出去，卢西风对安琦郑重道歉：“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当时跟我打招呼说用一下照片，我以为是要用风景照，我一向爱拍照，也没觉得什么不对，随口应了，哪里想到……抱歉。”
“没什么，也没什么的。”
安琦连忙说，她面嫩，碰见这种别人正面道歉的情况，别人还没觉得怎么样，她先不好意思了，有些待不住的样子。
鞋底蹭着地面，小小地摩擦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快速摆脱眼前这种状况。
她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
孙竣笑着拍了拍卢西风的肩膀说：“行了，我就说没事儿，我妹妹可没那么小气，过去了，就别再说了。”
“那不行，总还是要说清楚的，这事儿，是我不仔细了。”
卢西风脸上的神色放松一些，重新笑起来，又如之前那样了，他还要请安琦吃饭，安琦本来说不用了，却被孙竣带着一同去了，三个人还要了一个包间，坐在中间被照顾的安琦都不知道该怎么吃饭了，实在是不适应这样的关注。
饭桌上，卢西风说起这次的事情，也说了自己那个朋友的赔礼，还说了之前孙竣在电话里提过一嘴的平面模特的事情。
卢西风舌灿莲花，说得倒是很不错，又是赚零花钱，又是正经照片，又不占用太多的时间，还说到了大学里面开销的增大，总是靠家里给钱也不是个事儿，就是以后大学毕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总要有个赚钱的营生，不能再靠家里养着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成熟，像是个思虑十分清楚的社会人了。
孙竣都没他那么清醒的头脑，还没想那么多，安琦也是，她现在的目标就是上一个好大学，好像好大学之后肯定能够找到好工作似的，可这样听下来，很多事情也未必是一定的。
安琦没想着靠乔溪养着，还想过以后怎样给乔溪养老，可关键是，梦想是需要花钱的，凭着那一套房子，就算以后能够收房租了，又能受多少，医疗，养老，两大花销直接就让她捉襟见肘，万一真有什么大病，卖房子恐怕都不够在医院住几天的，那又怎么办？
比起一个月的死工资，平面模特若是做得好，显然来钱快，而且还容易有名气，若是真的发展好了，以此为跳板进入娱乐圈，也不是不可能的，哪怕就是偶尔当个客串演员，能够赚到的钱也比死工资多多了。
这个不用卢西风多说，安琦自己都知道，不说比较那些一线二线的明星，看那普通的演过几部剧红过一下子就没了消息的明星，也多有凭着那时候的资本直接扎下根基的。
用当演员的钱转跳商圈的也不是没有，混得好的更是比比皆是，上辈子看过那么多“成功学”案例，安琦自己都能随口说出几个明星的发家史，可真的放到自己身上，她就想不到那么多了。
真的能行吗？
满心惶恐。
“就是拍几张照，不难，你不知道吧，你那张照片已经被他投出去了，已经被当做封面了。”
卢西风说着给孙竣示意，孙竣干咳两声，拿出一本书推出来，安琦晃了一眼，气得推开了书，这不就是《恐怖故事》嘛，这个封面，好骄傲吗？
第287章
“抱歉, 女士，你所想的都不成立，这是正常的死亡。”
来自警方的结果给了曽宜的母亲一个重击, 正常, 真的正常吗？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的确存在这种小概率事件, 就好像某些小概率病症会突然发生一样。”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法医姿态优雅，站立在那里就仿佛是俯瞰世间的神明, 琥珀色的双眸之中很是淡漠，他的话语却还残余着一丝温度：“很遗憾，请节哀顺变。”
这不痛不痒的安慰并没有让曾目感觉好受一些, 她的身子微微摇晃着，似乎已经无法承担这样的结果。
因为一场感冒, 女儿就没了，这真实吗？
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的眼前旋转,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连面前的人, 也像是假的——她昏倒了。
实木家居保留着原木的色泽, 在简洁的白墙衬托之下，很是柔和，桌面上摆放着电脑书本之类的存在，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正在接着电话, 脸上带着笑意：“我们是文化公司，借助各种手段提升名气有什么不对呢？赞助医院一批医疗器材,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已经提供了赞助, 那获得一点儿小小的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是啊，很不幸，没想到会有人因此死掉，但，这也证明了她自身的免疫系统低下，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优胜劣汰，事情放到更大的局面上来说，对全人类的医学进步，也是有贡献的……”
“……当然，我们都知道，基因研究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一些试错成本……希望上次的那些人对你们有用，经过许多代的劣汰基因融合，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一个电话挂断，很快又接了一个新的电话，这一次，他的坐姿都端正了许多，嘴角的笑容也收敛了，哪怕没人看到，仍然一本正经地回复着电话那头的人。
“是，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新药的效果还不稳定……是，我知道……对，肯定还要多试验几次，需要更多的试药人……”
当这个电话挂断，男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啧啧”两声，却也没再说什么，他很年轻，三十多岁就稳坐总经理的位置上，独立掌管一个公司，靠的却并不是他的学历，他才是高中毕业而已，谈不上什么高深的专业知识，但他知道要怎么做事儿，做最重要的事儿，抓大放小。
他的手在桌子上划过，手指轻轻弹了几下桌面，实木的触感很好，他沉吟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吩咐了一些事情。
等到这个电话挂断，他站起身来，抓起一旁沙发扶手上的外套，随便套在身上，整了整领带，就往外面走。
走出去，他就是腾云文化公司的总经理，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的成功人士。
没有人会议论他的学历是怎样的，人们只会看他的外表和实力来评价他的高低，这种风光的日子，他很享受。
“很好，我们公司是要有自己的出版社的……不要拿我们的公司跟那些小公司比，他们有我们的背景吗？我们要做，就要做这个行业最强的那个，收购出版社只是开始，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出版物，甚至是自己投资的影视作品，在这方面，不需要提前限定什么范围，如果不合适，也可以再开办子公司嘛，只要有资本，什么都好说……”
他在车上接着电话，话语之中透露出某种对文化公司经营范围的无知，但这种无知又因为背景和资本而显露出了一种强大。
显然，文化公司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工具跳板，需要的时候，它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一种类型的公司，真正要做的是“腾云”。
曽宜的母亲被送到了医院，她没什么事儿，缓过神来就能离开，并不需要人担心，但这次事件并没有简简单单就此落下帷幕。
“曽宜的死亡原因，真的是自然死亡吗？”
不仅是曽宜的母亲会质疑，警方内部，对此也有质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一个感冒还能死人？听上去怎么像是还在古代似的。
“是的，自然死亡。”
青年法医很是沉稳地给出答案，在很多人为此露出一言难尽、匪夷所思之类的神情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却也不是十分自然。”
这一句话让不少人警觉起来，队长催促道：“具体说说。”
“我对病理学的研究并不深，不能准确判断她是因为什么样的病毒而死亡的，样本太少，在人体死亡之后，病毒也失去了活性，但通过对方亲属的讲述，种种情况，我感觉不是很正常，当然，这也就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在说出这些让人大失所望的话之后，青年法医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足够多的样本，再请一位病理学专家，或者能够判断……”
“那就赶紧请啊，这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旁边一人直接发话，他倒是个急性子。
青年法医无奈一笑，摊手，没说话。
队长轻咳两声，说：“呃，照你这样说，结果其实还是因病导致的正常死亡，并没有外力作用的其他因素。”
“是，可以这么说，排除得病原因的话。”
青年法医很谨慎，并没有把话说死。
“病因？”
队长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没说话，在这方面，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而一旦生病，谁又能控制自己生什么病，不生什么病呢？
往住院区走一走，问问他们，看看他们想不想生这个病，如果问他们为什么生这个病，他们恐怕也很想反问，为什么你们不生这个病。
这话就没法儿往下说了。
那么多医学大佬都没办法解决人类生病不生病的问题，更不要说他们还是非专业的警察了，更没办法，他们还没办法让别人不犯罪呐。
医生不能让人不生病，这也很合理。
至于说体检让人生病这个可能，那么多人体检，怎么别人都没生病，就你一个生病了呢？或者说，那么多人生病，怎么他们都好了，就你死了呢？
这话不能说，一往下说就过分了。
只能说，是由于个体差异吧，同样的病，有些人就能毫无症状能跑能跳，有些人就直接……咳咳，老话怎么说的，这都是命。
“行了，就这样吧，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呐，桥下女尸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队长很快问起别的来，声音严肃，神色也郑重许多。
“啊，是这样的，我们查了……”
长桌两侧，大家的神色都紧张起来，重新投入到了下一个案子之中。
青年法医合上面前的报告，放到一边儿，打开了另外一份儿，的确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