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这位群主不走寻常路,没有问安琦是怎么加上他的,而是直接给安琦安利灵会中的道理,类似于一种信仰,却又不全是,好像把某些概念拔高了一下,认定身体是无用的负累,唯有灵魂才是唯一的,而生活的苦难,也多是因为灵魂被束缚在身体之中不得自由而引起的。
为了早就定下的引蛇出洞计划,安琦是照着叶希伦说的方法,以悲观厌世的话语吸引对方的注意,所以对方以劝慰的角度说出这些话来,她是必然要领情的,安琦装作打字慢,对方打两行文字,她这里才会半行,好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一样,被对方一点点说服……
“好,就是这样,我感觉,就是这个灵会有问题。”
叶希伦拍了一下桌子,激动的。
“我也感觉是,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何美在一旁赞同,很像是无脑附和。
安琦见多识广,结合自身穿越的遭遇,又觉得对方的灵会之说并不是全无道理,灵魂唯一,所以换了世界,换了身体,她还是那个灵魂,从未变过,从这个角度来讲,身体的确像是一个滞留人间的容器。
但要说就此放弃身体,直接以灵魂的形式达到另外一个高度,安琦觉得自己没有那个金手指,还是不要去作死了。
这次能穿越,下一次,怕不是真的死了吧。
除非她能肯定自己这样做没问题,否则,她才不会去做这种要命的尝试。
“那些自杀者是因为相信了这个说法,所以才自杀的吗?”
安琦歪头,看向叶希伦。
叶希伦的目光一直在电脑屏幕上,盯着那几行文字,反复地看,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心神全在上面,没有听到安琦的问话,没有回答。
何美也在看,却看得不是那么专注,更像是在看叶希伦这时候认真的样子,目光有些小花痴,却还分神回答安琦的话:“那肯定是了,不过他们也真够傻的,万一身体死了,灵魂也死了,他们怎么办?”
“对他们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损失,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想活了。”
叶希伦回过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接话。
给本来就想要逃避现实的人编织一个死亡只是开始的美梦,怂恿他们自杀,就好像是把悬崖边儿的人推下去一样,就是在犯罪。
第297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 安琦瞟了一眼镜子之中的自己,目光在头顶略凝片刻,很快又回转到别的地方, 自然地完成洗漱, 直到坐到桌前吃饭, 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又跟何美约好了出去玩儿?”
乔溪在她出门前,问了一句。
“……嗯。”
安琦回避了乔溪的目光, 低下头去整理鞋带,她今天特意穿了一双系带的鞋子, 平常习惯的小皮鞋放在了一边儿,长裙配运动鞋,看起来有种混搭的感觉, 再加上长裙外挂的腰链,由何美友情赞助, 红绳编出来的,又好看又累赘, 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恐怕都能挂到哪里去带倒自己。
裙长到脚踝, 素白的裙, 不见一丝杂色,红色的腰链,勾连错结,垂到膝盖之下, 与裙边相差些许距离,若红莲花瓣, 随着裙摆飞扬徐徐绽放。
安琦下楼,她不太会说谎, 怕乔溪看出来什么,走得飞快,裙摆大,腰链长,经过楼梯拐弯儿的时候,年久的楼中那栏杆有些支棱,竟是挂了一下腰链,牵得安琦也顿了一下脚步,回头去解开二者的勾连。
“还差一个帽子!”
何美在楼下等着她,见到她一头长发挽起,一根纯黑的簪子,只在簪头上带着一朵小小的花儿,心中暗赞,这样梳头发怪好看的,可惜她总是跑跑跳跳,挽着的头发容易松散。
“哎,这样不好戴帽子的。”
安琦就要拒绝,可还是拒绝不了,何美跳起脚来把帽子给她扣到了头上,棒球帽,因为发髻的缘故不能正戴,这一下就戴歪了,看起来却别有一番俏皮感。
楼下没有镜子,安琦接着一楼人家玻璃的反光,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装扮,苦笑,古典不古典,现代不现代的,这混搭得也太离谱了吧。
“还是不戴帽子了吧,这样戴不稳的。”
安琦说着就抬手要摘帽子,一只大手从旁边儿伸过来,压在了帽子上,隔着一层薄布,那掌心的热度几乎直贴头皮。
叶希伦从旁边儿站出来说:“这样戴着就好,一低头掉了更好。”
他这话的意思,让安琦的手放下来了,计划已经商定,即便听起来还是不靠谱,却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她把带着的包递给何美,何美笑嘻嘻一把背过,拉着叶希伦就走:“我们先走一步,你慢慢来啊!”
说话间,她已经拉着叶希伦走出两步,叶希伦回头看安琦,还给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看着他们两个走远,安琦无奈地扶额,触及帽檐的时候又放下了手,算了,反正……
她加快脚步走出去,只怕碰见熟人,然后上了前往泯河的公交车。
坐在车上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她的奇怪装扮,安琦记得人设,并不抬头,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看,对周围来往的人全不关心。
这是她跟叶希伦和何美定下的计划,在那个群主诱导她去泯河自杀时,叶希伦就提议不如将计就计。
在他看来,想要诱导别人自杀,这个群主怎么也要亲自观看一下,不然他怎么确定自己的说法是否会成功。
不关注结果,只想着劝道别人自杀这种可能,其实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就毫无办法可想了。
这就像法不责众的键盘侠一样,他们肆意在网上评说,而不关心自己的话给当事人带来多大伤害和压力,也不关心当事人之后是就此振作还是一蹶不振,更甚者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惨剧。
如果是那样的人,那现在这个计划就毫无用处,充其量就是安琦去泯河边儿演了一场自杀的戏。
其实,安琦现在还不会游泳,去泯河自杀,怎么说也要入水的,泯河的水,是真的能淹死人的,她这样做的危险性还是有的,作为实施这个计划最好的人选,至少应该是会游泳的。
可在这件事上,演技反而是最重要的。
何美倒是自告奋勇,想要扮演一个自杀者,可那眼神之中透出来的跃跃欲试,还有那缺乏管理的表情,实在是让安琦都看不过眼。
她那不是在表演自杀,而是在表演跳水,简直像是下一刻就要比赛,而她很有自信拿个金牌一样。
一直似乎无所不能的叶希伦在演技上,也属于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看他那架势,不像是要去自杀,倒像是要去搞什么研究,或者干脆是跟人对决,哪怕是面无表情,也很像是去寻仇的,而不是悲观厌世到决定告别世间。
于是,矮子之中拔高个,安琦的演技就这样被凸显出来了。
这……纯粹是队友衬托得好。
这样想着的安琦,已经来到了泯河边儿,河水悠悠,全无烦恼,这一天又是一个晴天,蓝天白云,绿树白石,真的是极好的景色。
忽略了一个“不许游泳”的警示牌,安琦缓慢朝着河边儿走去,她脑子里想的是跟自杀毫无关联的事情,可表现出来的却是对着河面悠然神往的样子,这样的一心二用,她从小就开始了,最初是婴儿的身体撑不住她成年人的表现力,便有些不协调,全凭生理本能。
后来就是怕心里想的太多,脸上露出端倪,专门对着镜子练过一些表情,这唯独有自己知道的仿佛神经病一样的对着镜子说话表演的日子,简直就是黑历史。
那个时候,安琦还有点儿穿越者的自命不凡,觉得她去当个女明星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也许应该从童星开始。
后来,了解了更多家里的状况,她就不想那么多了。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限制真的蛮大的,尤其是家里人,亲朋好友,都没有影视方面的门路,再加上那时候的电视节目也少,也没见什么童星扬名,她连个“偶像”都找不到,又怎么好说自己的志向。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乔姥姥还是乔溪,都没人削尖了脑袋要把自家孩子送上明星舞台。
安琦暗戳戳的一腔打算,最终成了晨间的露珠,自然消散了。
现在,倒是难得有用武之地,她隐隐还有点儿小激动,自己能骗过那个群主吗?
或者说,他真的会来看自杀现场吗?
手指蜷起,掐了掐指尖,安琦穿的是一件长袖连衣裙,袖子长得遮住了半只手,稍微收收,就完全看不见指尖了。
这隐藏在袖子之中的小动作,即便暴露出来,也不过是让她这个自杀的角色更加丰满,自杀者难道在面对自己的选择时,不会有犹豫吗?
纠结,犹豫,反复,这才是正确地打开节奏,可等到真正做决定的时候。
安琦一步步走入泯河,她的裙角已经沾了水,随着那清风拂过的粼粼波光,裙摆荡漾开去,像是一朵即将盛放的花儿。
也是此刻,安琦突然醒悟过来他们的计划有个问题。
她这里扮演自杀者,先一步过来的叶希伦和何美则当无意路过的路人,他们会先寻找附近谁在关注这里,如果找到人,那自然是最好,人肯定就在附近,喊一嗓子就能让安琦快速上岸。
如果找不到人,他们就会扮演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过来拉安琦上岸,总的来说,安琦入水最多在水漫过膝盖的时候就可以停了。
这个界限,是因为泯河之中还是有些深度的,走得再里面一些,河底陷人的淤泥,加上河水自带的旋涡就多了,很容易造成不可测的危险。
为了进一步避免这些危险,何美还想了很多可以中途中止自杀的意外,包括腰链挂在石头上,走不动路了,还有裙子太长,绊倒人了,连这个帽子,也有一个被风吹走于是被寻回的戏份待定。
前两者,安琦当时觉得挺靠谱,连鞋子鞋带多可以装作系鞋带暂缓自杀行为的说法都还行,可事实上,沉浸在这个表演之中,她突然明白,不可能的,无论是帽子被风吹走了,还是腰链挂住石头了,当一个人真正决定要死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关注这些。
自杀前的准备也许很多,漂亮的衣服,美美的妆,细致到每一片指甲上都精心描绘了不同的花纹,但等到真正要死的那一刻,无论是头发散乱,还是衣服褶皱,甚至死后可怖的样子,都不能影响那一跃而下的决然。
所以,这是只能被动中止的表演,除非想要露馅,被隐藏在幕后的群主看出破绽,如果他真的在附近观看的话。
水没过了脚踝……
水没过了小腿……
水没过了膝盖……
安琦尽可能放慢的速度到了这里,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了,继续迈步,走入真正的深水区去,那可真就是在找死了,可若是不继续,计划失败就算了,会不会反而被那个群主盯上呢?
她抬起了脚,再要迈步的时候,仿佛被石头绊了一下,身子向右侧倾倒……
“安琦!”
身后,是何美的叫声。
头上的帽子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安琦回头,发丝沾着水珠,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似乎有着金色沟边儿,她看到有人在对她挥手,是成功了吗?
第298章
何美跑过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身上沾了草叶,有些狼狈,她“哎呦”着, 附近的河堤都是石头, 大大小小的, 这一跤摔下去可真是让人膝盖骨都跟着疼。
叶希伦扶着她,两人走过来的时候, 安琦已经从河水之中走出来了,确切地说, 是被拖出来的。
“俞缺!”
混杂着惊喜讶异,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每天还都是一个教室,可像是好久没见过了似的, 安琦都懵了,被从后面搂着腰拖出河水的时候, 她还有点儿缓不过神来。
“安琦!”
何美叫着她的名字,忍着疼, 龇牙咧嘴地快走几步,来到她的身边儿, 伸手就去拉安琦, 像是要看看她有没有事儿。
见安琦看她,忙道:“可惜了,让那个人给跑了,我们只见到一个影子。”
何美说着, 捶了一下腿,像是在说自己的腿就是追着的时候摔的。
疼是疼, 可她一点儿都不气馁,反而还充满了斗志, “没想到叶希伦这法子还真有效,咱们明儿换个号再来一次,你用我的号,我还有几个小号呐……”
她的声音轻快,一点儿都没觉得没抓到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注意到一旁还扶着安琦的俞缺是怎样的神情,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安琦,你……”
俞缺皱着眉,对着安琦,一句话还没说完,看到安琦不好意思又透着两分讨好的笑,他后面的话又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