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辛苦一辈子,完全不被理解,枕边人还想杀她,这真的是足够让人心凉的悲剧了。
也许她有那么一个瞬间,不想活了,或者是想死了让他后悔。
“这都是什么啊,你们楼是不是风水不好?等到假期,咱们去拜拜吧,我听说禾川寺最是灵验,咱们也去看看。”
何美建议。
“是你姥姥说的吧。”
安琦比较肯定,她还记得上次何美说过她姥姥的信仰变更事件,从保家仙到寺庙,这跨度,呃,也还行吧。
“那可不,除了她,没人更知道了。”
同龄的女生可没有几个研究这个的,信仰更别提了,倒是老年人,多有点儿心灵寄托。
“行吧,我就陪你一起。”
安琦知道何美是怕什么,怕她父母不让她参与这些迷信活动,可其实去寺庙拜拜也没什么,还能顺便看看风景,受佛学文化熏陶一下,修行持身。
两人约定之后,很快就把话题从那些沉闷的大人生活上转开了,考试还没到,已经开始思考放假后的事情了。
禾川寺不是很出名的寺庙,附近村子知道这么个寺庙,却也不是太信仰,寺庙的师父跟附近的乡人也没什么区别,除了那一身黄灰色的僧袍,光头都不亮,像是理得更短的寸头。
里面也没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更加没有俊逸秀雅的青年和尚,大部分僧人跟普通的乡民一样,张口就是有些让人听不懂的地方话,充满了乡土气息。
连那大殿里负责签筒的师父,因为没穿僧袍,看起来很像是景区收费的管理员,见到何美和安琦要抽签,还把两人往外撵。
“小孩子可不能乱抽签,这命啊,是越算越薄的,你们且还不到算命的时候呐。”
正要进殿门的老奶奶,见到她们两个似乎很想抽签的样子,笑呵呵给了两人这样一句话,让她们去外头逛逛,自己则恭恭敬敬到了佛前参拜,也没抽签,但给捐了钱。
明晃晃的玻璃钱箱,里面花花绿绿的票子着实有点儿俗气,与这金身红衣端坐莲台的佛祖不搭配了。
“不抽就不抽嘛,我就是好奇一下。”
何美小声嘀咕着,眼神之中还有些渴望,看着那破旧的签筒,像是能够看到里面隐藏的未来似的,只顾虑某种玄学,到底没有强硬要求一定要抽签,生怕把本来好好的运势给败坏了。
那模样活像是一只想要偷油又怕上去下不来的小老鼠,安琦浅笑,何美以为她笑话自己,推了她一下,“你就不想抽签吗?”
“不想。”
回忆上辈子在旅游景点被迫点香贴金箔外加抽签解签一条龙的经历,实不相瞒,当时解签的地方就跟工厂的流水线一样,进去坐了还不到一分钟,对方叽里咕噜一通话还没听明白,就被赶出来,说是解签完成了,分明什么都没听到,连自己抽的那根签都没在手里多停留一会儿,更不要说什么签文了,完全不知道是做了什么。
呃,这就是没花钱的待遇,至于那些花了钱的,就没这么来去匆匆了。
总之,安琦后来对寺庙这样的地方都有了些心理阴影,远远看到什么黄墙白墙的,干脆就不进去了,稀里糊涂跟着磕头上香,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个啥,还不如在门外静静地看看风景来得更好。
“语文告诉我们,文字的解读是多样化的,这些算命的东西,似是而非,都是话术,听了也是浪费精力。”
叶希伦很是科学地说着,他刚才连进都没进去,就等在门口的树旁,在他身边儿一同的还有孙烨。
上次见面的时候,安琦还记得孙烨提过的要认识叶希伦这样的话,跟叶希伦说了一声,他也不介意认识一个新朋友,主要是还想问问孙烨第一个到达王三被害的现场后都见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他早就想问了,只是安琦拜托他不要问,不然孙烨就能知道是她告诉他的了,如今有机会,可以不直接问,但可以拐着弯儿问啊,反正他们那天去废品收购站的事情,也不是没别人知道,安琦和何美都被问过了,再问问孙烨,也没什么特别。
两人有这一桩大事要谈,就没跟两个女生一起进大殿,近距离感受一下那巨大的佛像带来的压制感。
等到两个女生出来,叶希伦已经跟孙烨说得差不多了。
“你不懂,这叫做精神慰藉。”
何美说得很有一套,当下就跟叶希伦聊开了,两个针锋相对一样,你一句我一句,都要开辩论赛了。
孙烨走到安琦身边儿,递给她一个黄三角,粗糙的黄纸上隐约有些红痕,被折进去了,看不清楚笔画,被红线串着,也能当个装饰物的样子。
“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
他大方地送给安琦。
“多少钱?”
“一块。”
一问一答完毕,安琦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孙烨脸上也带了笑,眼神促狭,“佛祖不吃不喝,师父们还是要吃饭的。”
“那倒是。”
安琦也笑,她对此项花费没什么意见,这就好像摆在橱窗内的商品,你可以不买不喜欢,但不能说人家卖得没有道理,不应该卖。
一旁的叶希伦听到这一句,忙补充:“一块钱的平安符,保一块钱的平安啊!想要保十块钱的,要多买几个才行。”
“那倒不用,还有其他开光的物件呐,玻璃柜里都有,可以挑的。”
已经买了一个平安符的孙烨最有发言权,直接戳破某种“玄机”。
何美有点儿失望,“我还以为是要敬香才能得一个的。”
“一样,三根香一块,你要几根,要的多了,给你一个好点儿的平安符。”叶希伦总是能够精准戳心。
何美瞪了他一眼,只觉得什么气氛都没了。
安琦把孙烨送的平安符装到口袋里,笑着说:“来都来了,一定要爬山看看,走吧。”
禾川寺跟大多数寺庙一样,依山傍水,不过也许是为了方便乡民,寺庙并没有建在后面的小山上,而是就在山脚下,年龄大的人来去也都很方便,再有平易近人的师父们,不怪能够得到何美姥姥的夸赞。
小山头不高,上面还有点儿秃,多见山石,少见树木,大多都是那种低矮的灌木类,明晃晃的日光照在上面,似乎连个遮挡都没有,完全就是暴晒。
可能因为常有来寺庙的人会去爬山,沿着山脚向上,也有石头铺成的台阶,一级一级,十分规整,看着就让人觉得爬山这项活动绝对不轻松,有人已经在上面攀登了。
何美抢先跑了两步,她今天还穿着裙子,大步跑开的时候,裙角飞扬,青春活泼,安琦则穿着更为适宜爬山的裤子,提步抬脚,不带半点儿磕绊,却完全不追求速度,她今天的幸运值是“4”,要稳健一些才行。
第055章
爬山是一件很容易将人分散的活动, 上山的时候还看着前面有人,可很快,大家的速度不一样, 不是赶超过去, 就是渐渐落后, 身边儿就空旷了很多。
“上次你不是说查什么女生被猥亵的案子吗?查得怎么样?”
何美快走几步,在前面等着他们跟上来了, 又放慢了步调,询问着叶希伦, 她没有说加入推理社,但对这些案件还是很好奇的。
“没结果了。”
叶希伦站定了,仰头看着山上, 一眼就能看到顶的小山,真的爬起来才知道有多远, 就好像那一桩桩案子,明明是人做的, 每一个案子至少都对应着至少一个犯罪者,但就是找不到。
“我的梦想是当警察, 想要把所有的坏人都抓住, 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可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坏人都被抓紧了监狱,外面还有很多坏人在流窜,还有很多案子, 如同这次的案子一样没有了下文,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答案,只能看着那题目发呆, 所有的过程都能推理,但所有的推理都不能论证,没有答案……”
他的神情有些怅然,总是爱笑的脸上突然没有了笑容,竟然显得有几分落寞,像是潜藏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故事。
也许跟他的愿望有关?
似乎又不像是某种仇恨转移?
安琦在一旁看着,有心想要问问他的故事,可见他转眼又笑起来,她就没有再问了。
“所以,你弄推理社就是要享受推理的过程?”孙烨问,他似乎真的对叶希伦有了些好奇,眯着眼看他。
叶希伦说:“有个人跟我说过,人的一生都是在做题,选择题,问答题,还有证明题,论证题……有数不清的题目在前面等着,而这些题目,大多数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可以选择上学,可以选择不上学,上学的不一定就比不上学的更有出息,每一个选择所对应的道路,只要能够坚持下去,都会得到一个答案——推理是我应对一些题目的方法,也许我的人生就是一道又一道的推理题串起来的呢?”
他的这种说法很有意思,连安琦都听得若有所思,是啊,人生的每一个岔路口面对的不都是选择题吗?也许单选,也许多选。充满了迷惑性的题目,就好像社会上那些充满诱惑力的迷雾,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人引到错误的道路上,也会让有些人堪破迷雾,走上真正的上升的那条路上去。
不等大家在台阶上化身思想家多想想人生的哲理,叶希伦转过脸来,笑得比太阳还耀眼,“所以,坚持和努力还是有用的,我相信现在的这些积累总会成为我日后成功的基石。”
“哈,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分明就是给自己开脱嘛,我对你这个推理社的水平是越来越信不过了。”
何美仿佛看穿了什么,嗤笑一声,觉得叶希伦在卖弄深沉文学了。
叶希伦笑对何美的排揎,没有争辩的意思,快走两步,超过了何美,他的大长腿,一迈就是两道台阶,几步之后就超出很多了。
“哎,等等我们啊!”何美说着跟上去。
孙烨转头对安琦说:“我们也快点儿吧。”
然后率先追上去,被落到最后的安琦看着前面那几个,心底轻哼一声,都是靠不住的,找什么急嘛!
没有茂密树林的小山有些秃,但也不是全无风景,有一处似乎是人为修饰了一下,弄了个石头池子出来,里面有些浅水,还能看到一只难分真假的乌龟,一动不动的。
发黑的池水之中有一些不知何时落下去的叶子,枯黄色的,倒不像是这个时候的景色。
有个孩子正拿了石头往那池水之中扔,一下又一下,似乎是想要砸那只龟,坚硬的龟壳偶尔被砸到,发出沉闷的声音。
卖茶水的摊子那里,除了老板还有一个妇女坐在凳子上,目光看着孩子,应该是孩子的母亲,见到他一下下砸得开心,她也在笑,一边笑一边捶腿,似乎是累了的样子。
附近有一个小亭子,一看就是水泥造的,有些年头了,特有的旧色让这处风景也多了几分历史的风尘,容得人凭栏远眺,也能看到周围的几座小山头,同样的寂寥的风景。
远处的农田,一片一片的,还有钢筋水泥的楼房,零星分布着,再远,能够看到高高的烟囱,不知道是哪里的厂子,又是做什么的,能够看到灰烟升腾,那烟升到空中,或许就化作了云,一朵一朵的乌云。
光线明显有了变化,何美看了看:“这云,是要下雨了吗?”
“可能就是路过。”
叶希伦说了一声,往水池子那里走了走,那里并不是活水,也许很久没有清理了,多少会有些气味儿。
“是真龟啊!”
孙烨跟着走过去,看了一眼,确定那是真的乌龟,也来了兴趣,在一旁捡起小石子儿来,往龟背上砸,似乎是想要看它露出头来,动一动,然而这种不痛不痒的响动,根本不会让那乌龟有什么变化。
它就好像是一块儿磐石,牢牢地固定在那里,任由旁人反复叩门,就是不露头来看。
安琦微微皱眉,她不喜欢对这些活物这样,可无论是对孙烨还是那个孩子,她也都没什么立场去叫停。
池子里还有一处石碑,上面的红字掉色很多,却还能看到是“禾川”二字。
“据说这里以前是一条山泉,后来就渐渐不流了。”
何美指了指一侧似乎被淤泥封堵的凹陷,她还是从姥姥那里听说的,“禾川”这个名字的来源就是因为那一条山泉,只可惜后来山泉没有了,这里也就剩下一个禾川寺了。
“也许是地下水位下降?”
叶希伦走哪里都不忘推理一下,这么说着,还绕着那个小池子转了一圈儿,也就是走到石碑后面的时候,他皱了眉:“那是什么?”
“什么?”
安琦离他近,她是眼不见为净,干脆不去看孙烨和那个孩子砸乌龟,听到叶希伦的问话,就干脆过来看看。
叶希伦从旁边儿捡了一根木棍,趴在池子边儿,努力伸长胳膊,石碑后面的地上戳了戳。
池子里因为淤泥堆积又有各种杂物的关系,那浅浅的水层并没有遍布整个池子,石碑后面这里,淤泥更是供起来一块儿,上层还要干枯的叶子,并没有被水浸润。
“有什么吗?”
黑乎乎的,看不清那淤泥之中是什么,安琦没有帮忙,就在一旁看着,孙烨和何美也过来凑热闹了,尤其是孙烨,可能男孩子都有点儿皮,他捡了一根木棍,也跟着叶希伦开始戳那一块儿。
“淤泥下有东西。”
那种触碰到什么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