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十四中, 安琦听说过, 名声好坏参半吧，跟他们现在的学校一样, 也不是什么重点学校，但还比较有名声, 两极分化的那种名声，如果哪一天看到他们学校的学生考进了好大学，不要惊讶, 应该的，如果再有哪天见到他们学校的学生因为打架斗殴被通报批评, 不要惊讶，正常的。
据说十四中奉行的是狼性教育, 有种回归野性竞争的感觉，各个方面, 能出头的人都优于普通人, 而不能出头的，就只能是被霸凌被欺负的群体，连带着老师都不会重视那些完全没有一技之长的学生。
另外，十四中的借读费特别贵, 都要比上私立学校了，一年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除了周边那些本来能入十四中的，外面的人看着这个价钱都要望而却步, 不敢去选择这个学校了。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十四帮人又多了，人多自然要的钱也多了。”
安琦没吭声，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十四帮”这个词儿，好奇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庞萱，庞萱正好看到她的眼神儿，笑了一下，“咱们琦琦还不知道十四帮是什么呐，我给你说，那群人，可都不敢惹，他们都是初中生的，厉害着呐。”
“初中啊……”
柔柔的声音蜜糖一样拉丝，安琦言语之中的疑惑溢于言表。
周媛笑了笑：“你肯定没听说过，十四中老早就有这个十四帮了，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十四岁左右，正是冲动好斗的时候，你肯定没见过他们打群架的样子，都是上砍刀的。”
“我见过，我有一次听说他们和别人打群架，想要去凑凑热闹来着，时间没掐准，过去的时候看到个尾巴，是真砍啊，当时还下小雨，血流了不少，感觉街上都红了……”
韩柔表情夸张地给大家学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就差没有直接说“血流成河”了。
“那不能吧，警察不管吗？”
安琦有些不信，照韩柔那么说，几十人的群架，难道警察会看不到，不会管束吗？
“管什么管，都是未成年，就是抓了，批评教育两句又得放了，他们不就是仗着这个才嚣张吗？所以说，碰见他们躲远点儿，咱们跟他们拼不起，我听说有人被砍死了，他们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刘倩倩这话听起来更玄了，真有人死了，肯定有人追究的吧。
安琦脸上的神色半信半疑，却也没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们可能也就是转述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想要在同伴之中显示一个消息灵通。
“我好像没碰到过他们收保护费啊，都是怎么样的啊？”
目光之中染上了一丝好奇，这种事情，真的跟小说之中那样，在某个小巷子里把人一堵，逼迫对方拿钱吗？
是不是收保护费的初中生还要染上个带颜色的头发，呃，这点儿有点儿悬，目前街上仿佛还没看到多少染头发的。
“没碰见最好，碰见了，你可能也要交了。”
周媛这样说了一句。
庞萱打量了一下安琦，中午的阳光有些强烈，她们坐在路边的桌上吃饭，没有一点儿树荫遮挡，安琦的皮肤白得仿佛透光，是一种很莹润又很细腻的白，若春日桃花的花瓣，粉白粉白的，一双眼雾蒙蒙地看过来，像是要把人也带入那一片雾气之中就此沉沦。
“那也不一定啊，安琦长这么好看，说不定他们会愿意跟安琦交个朋友。——那不就免了保护费了？”
随着她的话，刘倩倩也把目光集中在安琦脸上了，带着几分嫉妒之色，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安琦的脸蛋，“艹，皮肤都这么好的吗？”
她嘀咕着，反手又摸了摸自己，感觉真的是不一样，什么叫做剥了皮的鸡蛋，什么叫做月球表面，她又拿出随身的小镜子来照了照，努力挽尊说：“我脸上就是痘痘太多了，当初我妈说不要挤不要挤，我还是挤了，如今有留疤的，还有凹坑的，真是……”
目光又落在安琦脸上，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脸上的痘痘都转移到对方的脸上，痘痘长在哪里最好？当然是别人脸上了！
安琦被捏了一把脸，还没反应过来，脸上那突然出现的红痕又让韩柔忍不住酸：“我听说有种花就叫做抓破美人脸……”
筷子在饭碗里狠狠戳了戳，声音又小了两分，“我的皮肤怎么就没有那么好？”
“安琦，你平时都是用什么洗脸的啊？”
周媛忍不住问，这个年龄的女生，已经很关注面容了。
如果说初中时候的校花是学习和美貌并重，那么高中时候的校花真的就是只看脸了。
“也、也没用什么，就是普通的洗面奶。”
安琦交代了一个国货牌子，她还很想解释一下，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基因里就决定的，这当然不是她自恋到来个“天生丽质难自弃”，而是事实，乔溪就说过，安琦这皮肤白得随了安广玮。
乔姥姥以前说安广玮，也说过“小白脸，没安好心眼儿”，可见某些遗传因素的强大。
上次见到的赵宇和赵梦也都长得不错，皮肤也挺白的，相较来说，赵艺就只是清秀有余了。
由此可见基因的强大。
几人说着吃着，很快吃完了饭，往回走，几个女生不自觉就分散开了，韩柔凑到安琦身边儿，挽上了她的手臂，她的脚步一慢，两人就不由落后两步，跟其他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安琦，你想不想赚钱？”
这话问得，安琦都被问愣了，谁能不想赚钱呢？
“想啊！”
“那，你——”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都落队了。”
前面周媛很有大姐样子地兼顾着所有人，目光看向最后面的韩柔和安琦，催促她俩。
“好嘞。”韩柔应了一声，在周媛的目光下，拉着安琦快走了几步，可等周媛回过头去，她又连忙继续刚才的话题，“有个事儿，能赚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什么事儿啊？”
安琦回忆了一下韩柔的成绩，她平时真的不怎么注意这些排名中等的成绩都有谁，各科都不出名，太平均了的感觉，就是毫无记忆点，仿佛成了背景板一样。
所以，应该不是给人补课吧。
“机会难得，你别跟人说啊，我觉得你特别合适。”
韩柔接着就给安琦讲了讲哪里合适，她是让安琦跟她一起出去钓凯子赚钱。
“钓——”安琦吃了一惊，这是什么赚钱方式。
韩柔见她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连忙说：“你别误会啊，又不是让你真的当人女朋友，就是假装一下，懂吗？我们做个局，到时候你也去玩儿，然后大家开玩笑，给你凑热闹，哄着那个人捧着你，给你花钱，到时候你就假装被感动一下，说考虑考虑，中间你要实在不会，不知道说什么，低头装羞涩就行，我们都帮你把话说了，咱们就是哄着人玩儿，到时候你也见了世面，咱们也免费吃喝了，他要是送你什么东西，你先收着，之后再卖了换钱，很容易的……”
韩柔的语速有些快，声音又轻，她像是不想让前面的人听到，又是真心想要让安琦去当那个诱饵，说得有些急，连带挽着安琦的手臂都往怀里带了两下，想要让她现在就答应的样子。
“不、不行，我做不来，不行的，这样不好。”
安琦听了，真的是没想到是这么个赚钱方式，感觉……她连忙拒绝，还要摆脱韩柔的手，韩柔却不肯放手，还挽着她，撒娇一样“哎呀”了两声，“有什么的嘛，咱们好朋友还不是一起出来吃饭一起玩儿，到时候人多着呐，保证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我也在，我当你闺蜜，给你挡着，你就当好朋友一起出来玩儿了。”
但凡换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恐怕都有些难以拒绝，一方面是人情，一方面是新鲜，谁不好奇呢？
安琦刚才还好奇收保护费是什么样，是不是小说里说的那样呐，可好奇归好奇，没见过的事情多了，总不能什么都去看看，都尝试吧，总要考虑遵纪守法和道德底线。
做梦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当自己是女王，现实中，那还是要老老实实，不要轻易越界。
“不行，真的不行，我做不来的，肯定会露馅的。”
安琦再次推拒。
韩柔却已经开始冲安琦说明自己赚了多少钱之类的，身上的一身衣服都是对方买的，还不算吃喝玩乐的花费，再有坐车兜风什么的，更不用说平时的礼物，见面礼，认识多少天的礼物，各种节日花销。
“最多就是名义上多了一个男朋友，对方也不当真的，谁出来不是玩儿的，大家一起玩儿罢了，上次我们还去了麓山温泉，你知道的吧，那里很出名，风景很好的，你到时候也能跟着一起来啊，你有泳装吗？我可以送你一套啊！”
“不，你找别人吧，我真的不行的，真的。”安琦再次强调，脑海中仿佛被麓山温泉刷屏，那是个好地方，她还说等什么时候带着乔溪去呐，除了贵，大概没别的缺点了，这诱惑力度，真够大了。
第139章
在安琦坚决拒绝韩柔之后, 韩柔也没再提起类似的话题了，也是这一次之后，安琦才发现这个经常留守教室的女生其实有些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偶尔的眼神过分成熟了些, 看旁人就像是在看幼稚的小孩儿。
——过早步入社会果然会过分成熟。
——照你这么说的话, 的确是这个道理。
网上，冬原的回复很及时, 也透着几分感触。
——你是有同感吗？
——你想要了解我吗？
一个问题回一个问题，冬原的回复之中似乎透露出某种诱惑, 向前，向前，只要前进一步, 下面的深渊已经在等候你的到来了。
安琦没有及时回复，停了一会儿, 才慢慢敲上一行字：
——我要写作业了，改天聊。
——好。
冬原及时回复, 像是一直在等着她的这句话一样，这也是安琦每一次结束聊天的惯用借口了。
所谓的网恋到底恋什么呢？安琦按照自己的理解, 就是陪聊, 不，也不能说纯粹的陪聊，毕竟她没有什么客户至上的心思，会完全照顾冬原的情绪, 但她也的确开始分享，分享生活之中的一些琐事, 比如说韩柔说过的那些事，还有保护费的事情, 她毫不隐瞒自己的好奇，但在冬原问她是否有意进一步知道的时候，她每一次都会找借口终止聊天，像是把自己的好奇死死地卡在门内，绝对不探头向外张望。
她的心中始终有一根线，保证自己不要越线，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楼下，看到对话框之中的那一行文字，孙烨笑了笑，他是真的觉得安琦很有意思，唔，像一只小猫。
明明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可你要是拉着她出门，她不仅犹犹豫豫，还不敢迈步子，恨不得就直接被你抱着走，方便有个随时能够躲起来的温暖怀抱，可爱得让你舍不得她出门，可你总是想要逗逗她，看着她犹豫纠结，都能感受到许多快乐。
挺好。
知道今天注定不会再有什么聊天内容了，孙烨就没开始看起了别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需要学的东西仿佛也变多了。
“十四中的吗？”
收保护费收到他们这里了，这么张扬，是什么缘故呢？很多零散的信息在脑海之中被排列组合，哪怕其中缺失了一些，无法被线串起，可他还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不觉带出一点儿笑意，也许又有好戏看了。
学校附近的巷子里，一个少年被堵在里面，他的校服过分宽大了些，麻袋片一样，又有星星点点的油迹污渍在上面，白色的部分几乎看不清本色了，再加上他那油腻成一绺一绺的头发，黏糊糊耷拉下来，衬着暗沉的肤色，看起来就像是垃圾堆里的同类，邋遢到随时能够再被扔进去。
“怎么就这么点儿？”
一个男生堵着他，看着手中几张皱巴巴似乎还散发着某种异味儿的纸币，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另一个男生就在旁边儿，已经开始很随意地翻少年的口袋，在他扭动身体似乎有几分抗拒的时候，还不客气地冲着他身上来了两拳，打得重，那少年发出闷哼声来。
“老实点儿！看你这脏的，碰你都脏了我的手。”
还有一个矮个子的男生，正把少年的书包抢在手里，打开拉链，哗啦啦往下面倒，书包里面的书本散乱一地，相较于破烂得开线的书包，那些书本的模样要好一些，却也不乏卷边儿的。
矮个儿不弯腰去找，就是用脚踢了几下，看着里面真的都是书本，没有夹带任何值钱的东西，冲着地上那些书本啐了一口：“穷鬼！”
“这可不行啊，越来越少，可不是个事儿，你是怎么想的，真想被我们打死？”
少年的身材其实比这三个男生要高一些，宽大的校服看不出壮不壮，但一对三，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可他被推搡得撞到墙上的时候都根本不敢反抗，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是不应该在白天出来的老鼠，一种本能地躲避姿态。
他这样的姿态并不让三个男生高兴，领头那个给了他一脚，有些不满地说：“老子跟你说话呐，听到没有？”
少年挨了好几下打，这才学乖了一样，讷讷：“听、听到了。”
他的脸上挨了几个巴掌，一侧脸已经红起来，但因为不是拳头，并不见青紫，红得相对均匀，又被头发遮挡了一下，看起来就不那么明显。
而身上校服遮挡的部分，很多地方都是青紫连着青紫，看不到一块儿完好的肤色，他们下手是真的狠，好像是经过训练一样，知道哪里更能让人疼。
等到少年倒吸着气离开小巷子的时候，几乎是用手扶着墙壁走的，背上的书包拉链都没拉好，还能看到上面的灰土痕迹，和可疑的新鲜湿痕。
有几个女生正好从街上走过，说笑的声音在见到巷子里走出来的少年，都不由得一顿，然后不约而同，仿佛没看到这么个人一样快步走开，走远了才开始窃窃私语：“就是他，听说他妈跟人跑了。”
“我还听说他爸不是他亲爸。”
“哈，那他还不找他亲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