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教室里就直接沸腾起来了,连带着整个学校都像是烧开了的水,不停地向上冒着蒸汽。
学生们纷纷往外走去,安琦与何美结伴走到校门口,何美的爸爸来接她,见到安琦就一个人,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实在是没办法再捎带上一个女生了,面色上不觉有一丝迟疑和为难。
“叔叔先走吧,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天还亮着,路也熟悉,不至于不敢走路。
“好,那你注意点儿。”
何美爸爸有些不太放心,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长得漂亮的,都不那么令人放心。
何美也冲安琦摆手:“你快些啊!”
“嗯,好。”
安琦应了声,冲她摆摆手,看着自行车很快汇入车流之中,一众穿着校服的学生之中,何美爸爸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个。
牛犇经过安琦身边儿的时候停了一下自行车,“你今天没跟孙烨一起走啊,用不用我送你,骑车快。”
“不用了,我慢慢走就行了,又不着急。”
安琦再度拒绝了,看偶像剧的时候,恐怕会觉得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感觉很不错,可实际上,安琦对他人的信任度真的没有那么高,尤其是还有几次从自行车后座上摔下来的经历,她对这个宝座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明明上辈子没有幸运值,她也不见有这么“幸运”,难道真的是被某些玄学力量所影响了吗?有一得,就有一失?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漫步在林荫路上,安琦还能抽空看看哪片黄叶更好看,然后仰头看看那不断有黄叶零落的树木,被叶子遮挡的枝桠伸向天空,把天空都分割成一片片的,像是破碎的镜面……有种异样的宁静又悠远的美感。
“好好走路,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前面传来,安琦一惊,本能地因为这熟悉的声音有些放松,看到来人,更是带着点儿惊喜,是蔡重康。
“你回来了?诶,不对啊,这才放学,你没上课吗?”
安琦还记得今天是星期五,蔡重康所在的学校又远,他如果是在正常的放学时间回来,这个时间点儿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过两天,我会回来上学了。”
蔡重康的声音并不十分低沉,但他的情绪却是低落的,眼睛看向下方,像是被什么压在了身上,沉重到无法抬头。
“怎么……”
安琦只问了两个字,就把后面的话连同这个问题吞了下去,蔡重康的父母都没了,哪怕还有奶奶在,亲戚又能信任几分?靠得住几分?他回来,也许是有很多因素的,这时候问不是借人伤疤吗?
“怎么来接我?我能自己回家的。”
她随机应变,快速地让话拐了个弯儿,几乎听不到那停顿的瞬间,仿佛她本来就是要问这个问题的。
“最近这边儿有些乱,你一个女生自己走,不安全。”
蔡重康敷衍了一句,目光并没有落在安琦的身上,而是关注着左右,他是先回了家的,在楼下发现了有些可疑的人,这才想着过来接一接安琦。
“也就今天了,我同桌,正好就住在咱们楼下,平时都跟我一块儿走的……”安琦说了几句,突然停下来,扬起脸来,笑着对蔡重康道谢,“还是要谢谢你的,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进了制药厂一段时间的乔溪今天是下午班,回家的时间是要注定错过晚饭的,安琦回去也是自己吃饭,还不如在外面吃,省事儿。
“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你想吃什么呢?这附近有哪里比较好吃吗?”
已经快到家附近了,再往前走走,就可以直接去乔珠那里吃饭了,但安琦并不想让乔珠看到自己带着男生过去吃饭,总觉得这时候家长们的目光就会很奇怪,只要想到,她就觉得饭也吃不下了。
“那,走吧,我知道一家,如果它还开门的话。”
蔡重康带安琦拐上了另外的一条路,两人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小巷子里,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白底红字的招牌,乍一看实在是有些醒目了,窄窄的一道门敞开着,里面有些暗,应该是还没开灯。
是炒面。
安琦跟着蔡重康进去,再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意犹未尽,味道真的是很不错啊,比乔珠做得还要好吃。
“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一家,我看人也不是很多。”
“他们家关门的时间早。”
蔡重康才说着,就见到那边儿门关了,简直像是在实力证明一样,安琦奇怪:“正是饭点儿,怎么关门了?”连那个小招牌也收进去了。
“你也说了,正是饭点儿,他家孩子也要回来吃饭了。”
蔡重康给出的解释让安琦哭笑不得,好么,这种把窗户改成门,直接在自家卖饭的就是营业时间自由,全随自己了。
“那我还要庆幸自己来得早,吃得快了。”
安琦这样说了一句,回忆着之前看到的老板的脸色,好像在他们进门的时候是有那么点儿不耐烦,爱答不理的。
这年头,赚钱态度这么不积极的吗?说好的服务行业呢?
第145章
蔡重康比安琦大一岁, 两人不是同一年级,蔡重康转回学校之后,两人明明是一个学校的, 却并不能常常见到, 客观原因是老师拖堂, 下课时间不一致,主观原因是蔡重康总是有事儿先走, 并不跟安琦约定放学一起回家。
于是日常跟着安琦一起走的还是孙烨一个。
蔡重康明明回来了,就在隔壁, 可总是忙忙碌碌不见人影,弄得安琦也有些奇怪,偶尔矫情一下, 还觉得移栽回来的花儿,哪怕原来就是长在这里的, 再回来也全然不一样了。
两人的行动轨迹几乎碰不到一起去,再见到人的时候, 蔡重康脸上多了些淤青,一看就是跟人打架弄出来的。
“这是怎么弄的?”
安琦有些好奇, 两人的关系, 委实到不了心疼的地步,但也会关心,主动要蔡重康到家里上药。
“没什么,就是跟人打架。”
蔡重康并不隐瞒自己的作为, 直接说了最近在附近发现一些小混混,觉得对方可能是做坏事, 就跟踪然后被发现,然后打架, 人家几个群殴他一个。
听到这话,安琦给了他一个白眼:“谁给你发工资了,让你去当义务警察?没凭没据,关心那么多做什么啊!”
“事到临头,可能就晚了。”
蔡重康脸色沉沉,接过安琦递过来的药膏,看了看又给她,“不疼了,不用这个,没几天就能自己消了。”
那并不是十分对症的消肿药膏,安琦习惯性备着的小药箱之中大多是一些常用药,这药膏的效用要努力看,才能从几行文字之中找到一点儿“止痛”的功效。
“就你有理,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安琦觉得既然已经要帮把手了,就要做到底,准备去帮蔡重康买药,被蔡重康拉住了,“大晚上的,你到哪里买药,别出去再遇到什么事儿。”
他这话一说,哪怕安琦明知道自己今天的幸运值有“3”,大概率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却也顿住了脚步,“那,我煮个鸡蛋,用鸡蛋滚一滚,消肿。”
这种老法子,应该是有用的。
安琦从冰箱里拿了鸡蛋,进到厨房里,接水开火,动作有模有样的,还又去拿了一把挂面,“一会儿吃鸡蛋面吧,我煮的,可能不太好吃,不过有肉酱!”
“你行吗?不然我来煮。”
蔡重康有些不放心,跟进了厨房,他人高马大地,好似把头顶的灯光都挡住了,落下一片阴影来。
“那,你煮。”
安琦几乎没怎么犹豫,让蔡重康去洗了手,然后就把主厨的位置让给了他,自己则直接走出厨房,去客厅打开了电视,这会儿应该有个电视剧能够看,她断断续续,也算是一直追着剧的,什么婆媳大战,就爱看这种斗起来的。
这会儿的电视剧还没陷入某种狗血俗套之中,安琦挺期待最后这个儿媳奋起,然后把那一家子极品都甩在身后的。
让他们永远看得到,得不到,还要知道这是自己错失的,这种报复才叫爽快。
千万不要破镜重圆,既然已经火葬场了,就没必要再领着骨灰盒回去了,直接葬了吧。
蔡重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安琦已经聚精会神看起来,他的眸中有些笑意,动作却不慢,还挺熟练的在烧水的间隙又从冰箱拿出一把小青菜来洗了一并煮了。
等到面煮出来,白的面,绿的菜,还有嫩黄的鸡蛋,升腾的热气直熏人眼,真的是十分不错了。
“呐,还有肉酱。”
安琦快速去冰箱里拿了一碗肉酱出来,“这可是我姨送来的,我都不太舍得吃。”
乔珠的手艺是真不错,这肉酱在家可真是一宝,无论是夹馒头吃,还是配面吃,又或者单纯是葱蘸酱卷饼,就是炒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放调味料,直接放肉酱,做出来的菜都不会难吃,很适合安琦这种懒人。
蔡重康不和她客气,自去拿了勺子,一大勺,把面汤都拌成了深色,属于肉酱的香气被热气激发出来,让安琦也忍不住弄了一勺。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爱说话,难得安静了一会儿,等到吃完了,蔡重康自觉去收拾,这个时候安琦才想到煮的鸡蛋,心虚地忙去看了看,幸好她放的水多,用的锅小,也没凉,她拿起来的时候,烫得吸气。
蔡重康洗着碗,余光看见,满脸无奈:“行了,你去看你的电视吧,我自己弄。”
“行,那你弄,本来我也不会,是不是要剥了皮再滚,还是这么隔着皮滚?”
安琦问了一句,脚步却很诚实地转向了客厅,电视机里面的那一对儿婆媳又吵了起来,真是热闹得很。
等到蔡重康再坐到沙发上,他的手中已经捏了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慢慢地在脸上的青紫处滚动,电视正是广告时候,安琦看他弄得有意思,就又去剥了一个鸡蛋,在他另一侧脸上滚,“你们老师见了你这张脸,就没说什么?”
一个班四十来人,老师根本不可能细细了解每一个人,所以他们判断事情总是从外表最先判断。
蔡重康这样,从外表上看就不像是什么好学生,说不定就被归为混混一类了,再者,不是安琦有心贬低,他们这个学校,除非是从乡镇转过来的,否则,怎么看都像是不争气地被赶出来的。
蔡重康之前那个学校,是真的很好,所以……
“班上会不会有人歧视你?你现在在后排吧?”
一般转学生,总是会被安排在靠后的位置上,要等到一次考试之后,才会论成绩排座位,有前挪的可能。
“后排挺好的,视野开阔,整个班都尽收眼底。”
蔡重康没觉得坐后排有什么,可他这样说,却让安琦觉得他在硬撑,好学生都不爱坐后排的,离老师远了,仿佛有碍他们得宠。
有的时候,安琦真心觉得老师就是班里面那个皇帝,渣渣龙,今天觉得这个好,明天觉得那个有进步,后天指不定又夸了谁,要是后排那些完全放弃了争宠自动把自己边缘化了还好说,如果想要争宠,那可真是非要来一个争奇斗艳不可。
幸好每一科一个皇帝,对一个班的好学生来说,还是勉强够分的,你是这科的宠妃,我是那科的皇后,大家平均一下,也就各领风骚了。
其中,安琦各科成绩相差不多,比较齐头并进,拔尖儿的不多,也就语文一科,可这一科最是包容,大部分人的分数都相差无几,于是安琦这个“皇后”当得有那么点儿贤良淑德,时不时就要看着别人东风压过西风,顺便把自己也衬托成背景板。
虽是常胜将军,却胜得没什么水平,看不到太多的差距,不像别的科目,针尖对麦芒,两虎相争……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过有人被收保护费吗?你还能认得他们吗?”
白胖的鸡蛋慢慢不那么热了,蔡重康不自在地拉下安琦的手臂,感觉那好似比鸡蛋更白嫩的肌肤离自己远了,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也远了,他才掩饰一样开口问。
声音有点儿急。
“啊,就见过一次,再见的话,应该能认得吧。”
安琦回忆了一下,她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所以还比较清晰,尤其是那个明哥,小小年纪就被人叫“哥”,应该是个厉害人物,她记得最清楚,就怕哪日狭路相逢,都不知道人家为什么拦路。
“如果让你跟警察指认,你敢不敢?”
指认什么?安琦愣了一下,手中还捏着的鸡蛋都忘了,下意识用了点儿力,有些弹性的蛋白直接被捏破了,蛋黄沾到手上,还不等安琦尴尬,蔡重康把她手中鸡蛋拿出来,略有嫌弃地看了看这“死不瞑目”的模样,直接咬了一口,把它分尸了。
安琦去洗了洗手,手上的水没擦,甩了甩,“你是要报警抓他们吗?他们年龄小,真的能被抓吗?”